第一百零二章 飞来木雕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秋风萧瑟,湖边的树林枫叶尽红,在夜幕中這红色显得鬼影重重。 湖后面有座山,山远处還有座山。 湖边的小酒肆中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看起来像是天地间唯一的暖和地。 勾月和林晓风走了进去。 林晓风還是不知太姚儿怎么会到這個地方来。 這裡客人不多,喝酒的人进进出出,喝点酒便开始袒胸露背,林晓风很是着急,太姚儿若真在這样的地方,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太姚儿到底在哪裡?” 勾月酒喝得很慢,因为她知道自己容易醉,不過来到這裡不喝酒实在奇怪,她给他也满上了,“喝吧。” 他不肯喝。 “沒看见你干坐着,那些人都在盯着你?” “我管他们?” 照例不可一世。 孤傲得很。 勾月摇了摇头,或许她不该带着他出来。 過了会儿有個小伙计便上了一碟子毛豆子,拿来两筒花雕酒。 林晓风见她不說,不快道,“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吧?” 勾月举杯又放下,“林晓风,你有时候很沒有耐性,如果有一天你因此而死,会不会后悔?” 他沒有回答。 “师傅曾经告诉過我,他们在良渚也有远亲。” “你是說,這裡的人,是太姚儿的亲人?” “是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過不知为何,师傅同他们交恶,后来师娘也与他们断绝了关系,自此师娘再也沒回過家门。” 林晓风听到這裡才稍微放宽心,這样說来,她沒有危险。 只是为何迟迟不见她踪影。 秋风一起,两個人便从门外忽的出现了。 前头一個是太姚儿,林晓风正要起身,被勾月按住了手背,他的剑便凝滞不动了。 后面跟着一個戴斗笠的婆婆。 她解下斗笠,酒肆的伙计急忙走来接了過去,上前同她說着话。 勾月和林晓风坐在角落中,背着光,并不引人注意。 林晓风听见太姚儿亲切地揽着她的手臂,从他们身前经過,他還是不顾勾月的阻拦,吭哧了一声。 這一吭哧不要紧,太姚儿便听见了声音。 回头一看,是师姐和林晓风,“你们怎么找我来了?” 林晓风咄咄逼人,“你从宅子裡跑出去了,我……我們大家都很担心你。” 那鬓发苍白,精神很好的老婆婆笑了一笑,“姚儿,這是你的朋友。” 她道是啊,走了過去,“這是我师姐,是我师傅得力爱徒,這一位是我师姐的朋友,林晓风,也是我姐夫的朋友。” “哦,那位是谁?” “我姐夫嗎?”太姚儿道,“他是——” “姚儿!”勾月已打断了她的话,“這位是?” 太姚儿想起還沒有介绍她,便道,“這是我姥姥,对了,我還有一位姥爷呢,可惜他现在出去了,要帮我做一件事,做完之后,会回来的。” 勾月但笑不语,恐怕這件事便是帮她去带回古墨的尸体。 勾月一直在瞧着那小伙计,林晓风也看了几眼,方才他在门口迎太姚儿和婆婆,回了身,门外所站之处碎石不动,這样的高手虽做不到踏雪无痕,可轻功绝对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 婆婆看了看勾月道,“這姑娘长得有几分像是楚人。” 太姚儿变了脸色,因为她知道师姐并不喜歡旁人将她认作楚人,“我师姐是燕人,不是楚人,姥姥你看错了。” 她便轻轻一笑,“唉,人老了,眼睛不好使了,這姑娘是你师傅的爱徒是么?” “那是自然,我师姐的功夫在师门中……”将勾月夸得抬不起头来了。 婆婆听罢,击掌道,“今日老太婆這裡来了几位客人,不能留各位過夜了,還請早些离开,今日的酒水钱,算在掌柜的帐上。” 众人一听,酒肆裡稀稀落落的人也慢慢走完了。 林晓风的目光锐利,他已察觉到那老人家不同寻常的注意,她的目光粘在勾月的脸上,像是涂了蘸料的刷子,在烤肉上来回刷着。 他看了看勾月,显然她自己也发现了。 “当心。”他用很低的声音提醒她,不過還是传到了婆婆耳中。 “既然你是太堂主的得意弟子,想来必然有過人之处,你可愿意和我酿酒的小伙计比一比?” 太姚儿并不在意,“师姐,你就跟他比一比吧,叫我姥姥看看你本领。” 有时候人天真有天真的好处,就比如說她现在看不破杀机,也自然沒有烦恼了。 “既然前辈提了出来,晚辈沒有不依之礼,只是比试拳脚无情,打伤了伙计,谁帮姥姥看着酒肆呢?” 婆婆冷笑一声,“這不劳你担心。” 小伙计将肩膀上的抹布丢在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得罪了。” 勾月抱拳行礼,“請。” 他一抖手中的软剑,软的如绸带一般,再一抖,便又抖得笔直了。 勾月方說完請,小伙计手中如蛇一般灵敏的软剑便缠住了勾月的剑鞘,剑柄一带,勾月的长宁已经出手了。 “多谢你帮我出剑。”勾月道,上前半空中翻身握住了自己的长宁剑。 一寸短,一寸险。 她這短剑,比林晓风的长剑短了一個手掌大小。 接着小伙计的软剑缠住了勾月方才站立身后的桌角,用力一勾,桌角便缺了一块,黑漆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太姚儿看出不对劲,“姥姥,萧累为什么下手這样狠?” 婆婆道,“要是比试,就得拿出全部的功夫对付,不然不是瞧不起对方嗎?” 太姚儿道,“也是這個道理。” 勾月长宁一横,将萧累打飞過来的碟子一斩为二,花生米落了一桌子,顺着桌子往下滚,咕噜噜滚在林晓风和太姚儿脚下。 “姑娘剑法不赖。”說罢,他剑风一挥,落在桌面上的花生米竟飞在空中,朝勾月的脸去了。 勾月叹了口气,只见银光闪动,满天的花生米便成了花生碎,沙沙落在地上。 几人听得小伙计笑了一声,笑声中,他软剑挥舞出剑花,勾月翻身躲开并未接剑,软剑划在桌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太姚儿道,“姥姥,你這桌子要有划痕了。” 老婆婆笑了一声,声音略微大,這一声過后,桌子已经裂为四五块,碎落在酒肆的地面上。 小伙计道,“勾月姑娘觉得在下的剑快還是不快?” “很快。” “既然你觉得我的剑很快,为何不接?难道你的剑不快?” “我的剑也很快,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的剑不是用来劈桌子的。” “是嗎,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一字一句道,“大多数时候,用来保护人,有时候,用来杀人!” 最后一個字說出,她的剑已经抵在了小伙计的喉咙上,再往前一点,便能穿透他的血肉。 勾月看着小伙计,勾唇一笑,“现在你觉得是你的剑快,還是我的?” 他闷声不說话。 太姚儿高兴极了,“看吧,姥姥,我早說我师姐的功夫在门中无人可敌。” 老婆婆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此刻,她居然化手为刃,忽然飞身掠起,一掌朝着勾月的天灵盖扑下。 一颗花生米嗖的一声飞出,打偏了她的掌心,她的年纪毕竟大了,一颗花生米便能打得她一只手颤抖不已。 太姚儿上前道,“姥姥,你怎么不說一声就跟我师姐過招呢,還好有林晓风,不然我师姐刚刚收剑,都沒有反应過来。” 她将手收在了袖子中,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是啊,姥姥年纪大,忘了提前說,你今日就跟你师姐回去吧,看来他们是专程来接你。” “好,那我走了,我明日再来。” 老婆婆长叹道,“你明日也不必来了。” 太姚儿有些失落,“为什么,姥姥?” “你要的很快就能拿到,一拿到,你就回寻常堂去吧。” 太姚儿想了想,自己确实也不该耽搁,“那姥姥,我這次回去,会跟母亲好好說是姥姥帮了我。” 老人家眼中伤感,“不必了,她问起你再說,不问你不要主动提起。” “啊,姥姥,要是母亲知道是你帮了我,她日后下山,一定回来看望看望你。” 婆婆咬了咬牙,夺過萧累的软剑指向太姚儿,早有林晓风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她道,“你们走,我日后都不想见到你们,這次我們夫妇二人愿意帮你,是了你母亲一個心愿,若在江湖上再遇到困难,你不可再来寻我,我們帮了你之后,便会离开良渚,永生不再回来。” 太姚儿的眼泪盈盈,“我不明白,姥姥,我們方才還好好的,你怎么就生气了?” 她问道,“是因为我师姐打败了你的小伙计,所以你不开心?” 老婆婆摇头,走到了勾月面前看了她一眼,见她充满野性的那双眼睛中已然无杀气,露出了几分笑对她道,“你与你师傅,是不一样的人,记住,永远不要被任何仇恨蒙蔽你的双眼。” 這话听得太姚儿满头雾水,也让勾月不甚理解。 不過沒等他们多问,三人便被扫地出门了。 太姚儿与勾月共骑一匹马,她道,“你說,为何姥姥說你和我爹不是一样的人?” 勾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她对师傅有误解吧。” 师傅曾经說過,师娘的父母对他因早年的一些误会厌恶至极,至今不肯原谅他,师娘選擇站在深爱之人的身后,因此也被父母背弃了。 “如果姥姥和姥爷真的不喜歡我,为什么還要帮我呢?” 勾月道,“方才她走近我,還和我說了一句话,你沒有听见。” “是什么?” “她叫我保护好你。”勾月开解她,“如果不喜歡你,怎么還会在意你的生死,师傅說過這对老人家脾气古怪,你不必多想,就算是有矛盾,也是老人家和师傅师娘之间的問題,不算你的错。” 带上太姚儿,几人便行得慢了不少。 一路上林晓风都沒有多說话,不過看起来带回了她,他心情不错。 不多时回到了良渚的家中,勾月先下了马,将太姚儿搀了一把,“你该饿坏了吧,去叫金戈给你弄些东西吃,我一会儿也吃些。” 太姚儿本想說姥姥已经带她吃過来,听到她后半句說自己也沒有吃,心裡有些愧疚,是她让师姐担心了。 太姚儿跟门口的小酒說了几句话,沒等小酒說完,她便冲到了院子中。 勾月和林晓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跟在后面。 到了院子裡,见一個木雕正摆在院中间。 文渊之坐在长廊裡,见他们回来,长身缓缓立起,“勾月,你回来了。” “嗯。”她本想還装作不搭理他,可他又变成這副往常的样子,她反而不好說什么了。 “這木雕是何时来的?” 文渊之算了算时辰,“约莫一個时辰,就比你们早一個时辰。” “可见到是什么人?” 金戈走了過来,“我出去追,那人的轻功实在好,我连他的正脸都沒有见到,就把人追丢了。” 勾月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必多想了。” 林晓风也明白了,“要我现在劈开嗎?” 這话一出,太姚儿顿时愣在了原地,“你们是說,這木雕裡面,是古墨师兄?” 众人都沉默了。 林晓风要劈开木雕,被勾月拦住了,“還不如以木雕之形送出良渚。” 老人家想得很稳妥,将尸体封在裡面,就是方便运输。 “如果不是呢?”太姚儿的声音发颤。 勾月走到了木雕面前,轻轻敲击,她耳力之敏在众人之上,“的确是。” 太姚儿忽然瘫倒在地上,“這裡头原来就是古墨师兄了。” 林晓风看着虚弱的她心裡堵得慌,“就算是木雕裡面是古墨,可送到寻常堂,也不是几日就能做到,尸体中途运输腐败怎么办?” 文渊之走近了,在木雕周围嗅了嗅,果然不出他所料,“有防腐的香料涂抹在内外。” 勾月与他同在木雕周围,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說,“你觉得默毒知道现在古墨的尸体在我們手中么?” 文渊之道,“不一定,因为去夺尸体的并不是你。” 勾月想到自己在宫中的易容形同虚设,心烦道,“你为何之前把我易容之事告诉默毒,他知道得越多,我拿回镇魂阻碍就越多。” 文渊之望着她的眼睛,“我从未告诉他易容之事,也沒有說過勾钺就是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