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子夭折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勾月的脸不是元邑心中的模样,但是绿松石额配是塔兰姑姑的,這個错不了。 儿时护着自己,教自己防身本领,替自己出气的塔兰姑姑就现在眼前,元邑开心的要蹦起来。 他是王庭的新主,可他也是個从小孤独,一直渴望被爱的孩子。 這夜,王庭下雨了。 王庭地处北地,一年中下雨的時間极少。 勾月躺在原来的床榻上,外边的雨倾盆而下。 她困极了,却睡不着。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合眼。 梦裡她做了一個很长的梦,长到让她觉得自己要陷在梦裡沒办法醒来。 梦裡,又是一场红色的雨。 红色的雨水落到她的身上,滑进她的眼睛裡,蛰的她眼睛生疼。 她努力的揉眼睛,想睁开眼睛看看什么。 祭祀的牺牲被围观的人蚕食一空,鲜血顺着他们每個人的嘴角淌下来,混着红色要雨水一齐落到地上。 她慌乱的阻止每一個蚕食牺牲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這样做,這只是本能在驱使她。 人群狰狞的分食着祭品,勾月沒能阻止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她蹲下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把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膝盖裡。 她很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红色的雨還在下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听不到人群的嘈杂声了,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她把头从膝盖裡抬起来,却赫然见一堆白骨。 白骨沒有表情,勾月却觉得她痛苦不已。 她走上前去想抚摸抚摸白骨,让白骨能好受一点。 手一碰到白骨,仿佛能听到白骨痛苦的呻吟。 勾月想带白骨走,找個地方安葬。 她不知道要带上白骨去哪裡,只是漫无目的的走。 她怎么会忘了呢,她的母亲是她亲手埋葬的。 上面還种上了母亲喜爱的塔兰花。 有塔兰花的地方,就是母亲的埋骨之地。 她要去找塔兰花,要去找到母亲,要把她带回燕地。 痛苦的回忆让勾月头痛欲裂。 塔兰花?哪裡的塔兰花下有母亲。 草原处处都开着塔兰花啊! 天還沒有亮,外面的雨還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勾月坐起身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她有点怕,怕下雨天,怕外面漆黑的夜。与她的梦境一样,让人超脱,让人喘不過气来。 勾月有些混沌,分不清到底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她怀疑自己是否還在梦境中。 她怀疑外边是否真的在下雨。 推开门,勾月走进雨中。 初春的雨水還带着余冬的寒意,扑簌簌的落到勾月的头上。 头发,肩膀,指尖,脚腕。 她站在原地,任凭雨水将她的全身打湿。 同在梦裡一般,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只是木讷被双腿簇拥着往前走。 大雨中,勾月跪在一片塔兰花海裡,把手当做铲子,一抔土一抔土的挖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這样做,只是觉得多挖一分,离找到母亲就近一分。 雨水从勾月的发梢滑落,落到土裡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寸,两寸,土坑一点点在变深,勾月也一点点陷进坑裡。 带着沙砾的泥土磨破了她的指节,从伤口流出的鲜血又粘住了磨破她指节的泥土。 她并不觉得疼,疯了一般刨着土。 忽然的勾月的手指碰到的不再是松软的土壤。 借着雨水的冲刷,勾月看清了,她终于找到了母亲。 一时之间,勾月脸上滑落的,竟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泪水。 第一缕晨曦照在草原上的时候,雨停了。 恢复了神志,她要带母亲离开這裡。 带着母亲的勾月赶路比来时慢的多。 她不想母亲再经受那么多的颠簸。 勾月在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栈。 說来奇怪,一家名为格勒的客栈孤零零的立在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店小二见来人是個姑娘,忙跑了几步出来迎接。 本以为店会很冷清,沒有什么住店的人。 沒料到一踏进门,客栈裡面会如此热闹。 客栈不大,就三张桌子,三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客人。 勾月赶了一天的路,想吃一顿像样的饭菜都沒有她能做的地方。 “劳驾,我能坐在這裡嗎?” 勾月端着一碗面,站在一张桌子旁。 草原上的汉子粗犷,說话的声音哪怕隔着三步远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勾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說的是炎搏崖? 是那個自己一直在找的,做梦都想将他杀了的炎搏崖? 她端着一盘牛肉稍稍的放在隔壁桌上,自己也坐上桌仔细的听。 良渚的春意来的比草原早上许多,這会儿院子裡的柳树已经抽芽了。 勾月走后,文渊之在小宅子裡待的時間比之前少了许多。 他比之前更忙了。 韩家、谢家等一众世家倒台,可朝中的事情不能一天沒有人处理。 文渊之除了暂理世家空缺的事务之外,還要寻找有能之士。 也幸亏勾月不在良渚,要是她在良渚,肯定又要心疼自己了。 燕人有踏青的习俗,楚人来了燕地之后也過起了燕节。 民间踏青,皇家亦踏青。 只是皇家的踏青不似民间那么纯粹。 默毒在立春之日到良渚外的小苍峰踏青,說是看风景,实则看贤才。 朝廷要想稳定,就需要给天下读书人一個出路。 朝中官员一直被世家垄断绝对不是一個好事情。 在這一点上,默毒和文渊之很早就达成了共识。 借着此时世家势力被削弱,是扶持寒门最好的时机。 立春当日,默毒只带了一個侍卫,轻车简行到了小苍峰。 良渚地处平原,小苍峰是這一带唯一的一座山丘。 话說物以稀为贵,生活在平原的人对山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小苍峰不是皇家御所,默毒到的时候小苍峰下的河流边已经满是良渚百姓了。 在草地上蹴鞠的孩童,在小苍河边泼水祈福的少女,還有在树下低声交谈的男女,无不散发出一种朝气。 默毒今日真真算是与民同乐。 小苍河静水深流,是個曲水流觞的好地方。 文渊之和符显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符显是文渊之在眉县是碰到的举子。 文渊之初见符显之日,他正在眉县街头卖字。 案头的字潇洒飘逸,翰逸神飞。 眉县清贫,普通人家裹腹尚且艰难,一般很难有钱再供孩子读书习字。 沒钱的人写不出這样的字,能写出這样字来的人不必流落街头。 文人相惜,出于对卖字人的欣赏,文渊之掏出两枚铜板来买下了最贵的一副。 文渊之见默毒坐下,开口道:“這位兄台,可是要入我們流杯曲水之饮?” 默毒点头应约。 文渊之倒出一杯酒放在上游,酒杯顺着流水往下流。 趁着酒杯离三人還很远,他开口道:“寻常曲水流觞都是要作诗,我們今日要玩個不一样的。” 符显抱拳道:“文兄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你我都是官门中人,对面那位仁兄看起来也是出身显贵,不如我們讨论国事。” 默毒坐在对面,笑盈盈的看着河对面的两人。 默毒要扶持寒门,文渊之只推薦了一個人,便是符显。 文渊之在勤政殿把符显夸的天花乱坠,他很少這么夸赞一個人。 默毒选的是顶替韩家之人,這個位置关系着朝廷的稳定,在這個位置上的人至关重要,需得仔细甄别。 默毒摇着手裡的折扇,带着点戏谑,“這样不好吧,妄议国事,听說上边是要怪罪的。” 此话一出,默毒和文渊之都在观察符显的反应。 符显听完也不恼,“這位兄台,看您的衣着打扮,想必也是非富即贵。富也好,贵也罢,想必都是這几年才发达起来的。” 默毒道有意思,“你是如何得知的?” “在下是祖籍良渚,早年因战乱移居南部,当面的良渚可沒有能穿的起锦缎的人。” “這能說明什么呢?” “說明国事是天下之事而非朝廷之事;国家兴旺非朝廷之事而是百姓之事。朝廷有为,则国富民强;百姓关切,则不患无源。” 几句话让默毒对這個年轻人有所了解。 “好好好,文相给朕找的人還真是如你所說,年少负壮气。” 听见默毒自称朕,符显跪坐参拜。 “无妨无妨,快快起身,朕還有话要问你。” 春意渐浓,却半点沒有照进韩澄的皇后殿。 年前太医就曾经断言,皇太子若是能撑到春天,還能再多养几年。 太医說的很隐晦,不過韩澄還是听懂了太医的意思。 她一点一点的捱着,捱過良渚最冷的时节。 就算她的孩儿不能长大,多在身边陪几年也是好的啊。 冬雪融化了,春风吹来了,韩澄紧绷的神经一点也沒有放松。 孩子的病沒有如太医所說随着天气回暖逐渐好转,反倒是愈来愈差。 年前的时候還能起床活动活动,到现在竟是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 韩澄夜夜收在孩子身边,一步都不曾远离。 在睡不着的每個夜晚,她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遭此报应。 心爱的人得不到,好不容易有個孩子也沒办法养大。 春风带来了温暖,却带走了韩澄的心头肉。 韩澄的心太痛了,她太无助了。 她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只是觉得默毒应该出现在她面前。 韩澄派人去找默毒,派出去了好几波人,却沒有人能找到默毒。 几杯酒下肚,小苍河边的风吹的文渊之有些头晕。 他是不宜饮酒的,可是今天实在是开心,浅酌几口就变成這個样子了。 返程的时候,文渊之坐在默毒的马车裡,君臣二人同乘一架。 默毒兴致很高,坐在马车裡不时吟诵自己入关之前写的词句。 夕阳躲藏在小苍峰后,把小苍峰的轮廓映成金色。 千万缕光线透過朵朵云层,霞光万丈,像万道金光般的把天边的云彩染的红彤彤的,把大地照的金灿灿的。 “阿渊,有你在,江山万裡定会去你我一样走上這金灿灿的大道。” 文渊之点头道自己天下太平,江山永治的理想就要实现了。 默毒拍着文渊之的肩膀,下一秒,整個人倒在了文渊之的身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文渊之水墨色的袍子。 “陛下,陛下。” 文渊之把默毒扶起来,他口中的鲜血依然止不住的往下流。 “别……别告诉别人……” 默毒每說一句话,口中的鲜血汩汩的往外冒,骇人极了。 马车沒有直接回宫,一进城门就拐到了文渊之的小宅子裡。 這会儿默毒已经沒再吐血了,面色苍白像一张纸,仿佛刚刚已经失去了全身的气力。 衣服已经沒有办法穿了,他在小宅子裡沐浴完,又穿上文渊之的衣服。 除了脸色不好,默毒看起来与刚刚差不多。 太阳已经下山了,默毒出宫的時間太久,是時間要回宫了。 金戈拿来软垫铺在马车裡,默毒斜着身子靠在马车上,马车尽量有的平稳,好让默毒少些颠簸。 回到寑殿的默毒,還沒有缓過来,便听闻皇太子病逝的噩耗。 這一下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口的鲜血吐在锦被上,染红了绣在上面盘旋的几條龙。 太医怕默毒躺着呛咳,赶忙让人把默毒扶起来。 “陛下,這……” 太医令上前把脉,脉盈实而滑,弦之過甚,无循长杆,无末梢之和软。 他不敢說這是浮毛脉。 浮毛脉者,春三月脉浮毛,夏三月者死。 太医两股战战,不敢說出来。 “說吧,朕還能有多长時間?” “陛下,病在天时,倘若能好生将养,必能……” “必能什么?” “必能延年益寿,椿龄无尽”。 太医令日日来给默毒施针,封闭了他身上几個重要的穴位,会让血液运营慢一些,让他多撑些时日。 每次来他都会嘱咐默毒好生歇息,切莫忧心国事。 默毒日日应着,可从沒有歇過一日。 他如何能歇着,他和韩澄的皇太子夭折了,国无储君并非长久之相。 世家都倒台了,朝中大批职位空缺出来,這些地方总得人来填补。 想要扶持韩族,刚刚找到了一個符显,還沒有将他正式的引到庙堂之上。 南方远离良渚的燕人聚居地,朝廷還沒能真正的做到有效的管辖。 他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只能强撑着身子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宫中除了太医令,沒有人知道默毒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