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众人见他笑容可掬,胆子大了一些,一人道:“苏公子,我們打得好端端地,你来凑什么热闹?”
苏惊鹤笑道:“我們既为江湖大义而来,彼此都是朋友,大家打成一团,未免有失手之时,到那时,岂不坏了朋友间的义气?”
台下众人叫道:“不错,打来打去,又有什么意思,都给我滚下台来。”
此言一出,台下“滚”声一片,被夺去兵器的众人面红耳赤,灰溜溜走下石台。
苏惊鹤将众人的兵器一一還了,竟是丝毫不错,這份惊人的记忆力实在难得。
忽听有人叫道:“让苏公子当盟主!”
立刻有人呼应道:“不错,苏公子当盟主,可算名至实归。”
众人中,有人意示不屑,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则毫无原则地大声起哄,顿时又乱成一团。
玉芙蓉凝目望向人群,见那两名提议苏惊鹤当盟主的,是两名青衣汉子,說话是洛阳口音,心中立刻明白。
她低声对傅邪真道:“苏惊鹤此举,定是李正源的授意,想借机收揽势力,苏惊鹤有李正源撑腰,這個盟主他是势在必夺了。洛阳城那口恶气,你正好可在今日出了。”
傅邪真看见苏惊鹤,心中起伏难平,旧仇新恨齐涌心头,实分不出是喜是怒。
不過他对苏惊鹤的为人已再清楚不過,他想作扫毒盟的盟主,又怎会为中原武林着想,分明是另有图谋,自己好歹也要破坏他的如意算盘。
玉芙蓉忽然伸出玉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一股香气透鼻而来,傅邪真道:“妹子,不要闹了。”
玉芙蓉嗔道:“谁跟你闹了,你若被姓苏的看见,那可不好玩了,你是天道弃徒,沒有资格与天下人争雄的。”
傅邪真這才发现她在自己脸上抹的是胭脂,自己刹那间从白面小生变成红脸汉子,相貌可谓大变。
此时场中仍是乱轰轰的,苏惊鹤虽不停地挥臂示意,可是又怎能有人理他。
毕竟苏惊鹤的名字,江湖上并不出名,虽說他刚才那几招的确漂亮,不過谷中好手如云,也沒人将那几下放在眼中。
玉芙蓉抓紧时机,为傅邪真改变容貌,除了胭脂之外,再用炭笔,石青等诸般女子装饰的颜料,令傅邪真脸上乱七八糟,直如京剧脸谱一般。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谁来关心這一对少年男女的事情。
忽听一個宏亮的声音道:“他***,都给老子闭上鸟嘴,這样乱下去,成什么样子。”声音响彻山谷,顿时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众人无端被人骂了一通,心中大感不快,正想开口回骂,然而瞧清那人的相貌,齐齐将嘴巴紧紧闭上。
傅邪真循声望去,只见石台上已多了一位形同侏儒的老者,可是他身材虽不高,神情倒是威猛,台下群豪,竟似极为惧怕他,一时鸦雀无声。
傅邪真奇道:“芙蓉妹子,這人又是谁?”
玉芙蓉微微笑道:“此人叫丁开山,在中原武林可是大大有名,若论起辈分,只怕可与少林三老称兄道弟了,而他的外号更为奇特,竟叫做两派弃徒。”
傅邪真奇道:“为何叫两派弃徒?”
“他本是少林门下弟子,只因性子暴躁,为佛规不容,不得已而流落江湖,后来因缘际会,得遇铁大先生,又拜入武当派的门下。”
傅邪真笑道:“不用說,后来他又被铁大先生赶出武当山了。”
玉芙蓉道:“不错,铁大先生后来得知他的是少林弃徒,自然不能因他一人而得罪少林派,只得将他逐出山门,然而那已是多年之后,武当派的武功他已学会十之**了。”
傅邪真道:“难怪大家对他都又敬又畏,他身具两派之长,武功自然了得。”
只听丁开山道:“他***,你们這些王八蛋只会胡闹,哪裡能成什么气候,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了局?”
众人虽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仍是讪笑不已,生怕露出不满的神情,被丁开山看见。
苏惊鹤躬身道:“依老爷子所說,我們该当如何?”
丁开山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当扫毒盟的盟主?”语气极为不屑。
苏惊鹤微微一笑道:“只要能为中原武林出力,当不当盟主沒什么要紧,晚辈只是看不惯刚才的情景,生怕盟主推选不出,反而伤了和气,令百毒教耻笑。”
丁开山神情渐缓,道:“天道的徒儿果然有些门道,台下這些王八蛋若能有你半分头脑,也不会弄得一团糟了。”
忽听一人叫道:“丁老爷子,既然您老来了,這個盟主就不必再选了,除了您老,谁有资格当盟主。”
丁开山神情更为愉悦,笑而不语。
苏惊鹤察颜观色,知道丁开山也有意于這個扫毒盟的盟主,此人江湖威望极高,武功更非自己所敌,他若强行出头,自已绝无半分指望。
他微微一笑道:“前辈,依晚辈看来,扫毒盟的盟主這裡的人都可以当得,唯独前辈万万不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苏惊鹤說出這种话来,分明是沒将丁开山放进眼中,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是以此言一出,台下骂声一片。
傅邪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苏惊鹤不算不了解,深知他城府极深,绝不是那种狂妄浅薄之辈,然而他此番行为,却大大异于他的平时举动。
丁开山果然大怒道:“臭小子,你竟敢瞧不起老子,老子凭什么不能当扫毒盟的盟主?”
苏惊鹤微微一笑,从容地道:“百毒教虽然猖狂,然而毕竟是偏处一隅的蛮族小派,以前辈的武功声望,若是挺身而出,岂不是太抬举了他们,试问百毒教何德何能,竟能够资格令前辈出手?是以晚辈愚见,深以为這個盟主人人可以当得,唯独前辈,却是万万不行的。”
這番马屁拍得高明之极,天衣无缝,台下众人虽暗骂苏惊鹤无耻,然而当着丁开山的面,谁敢表露出来。何况苏惊鹤此言,必能令丁开山退出盟主之争,這样大家也有机会,是以无不纷纷出言应合。
丁开山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大脑晕乎乎的,只觉天下之大,唯我独尊,不要說百毒教,就连十大门派,似乎也不放在眼中了。
他嘿嘿笑道:“他***,還是年轻人头脑灵光,竟能想到這一点,不错,百毒教算什么东西,哪裡有资格令老子出手。”
苏惊鹤道:“前辈所见极是,只是扫毒盟的盟主如何选出,還望前辈示下。”
丁开山性子暴躁,头脑简单,哪裡能想明白這些事情,然而晚辈請教,总不能避而不答,那岂不是大**份?
他沉吟半刻,道:“此事老子早有算计,不過老子向来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毕竟身怀武当神功,這套太极推手,倒是使得流畅之极。
苏惊鹤暗自得意,此事他早已成竹在胸,道:“依晚辈看来,各位朋友虽来自五湖四海,却总有地域可循,粗粗分来,有来自江南的,有来自关外的,亦有来自川中一带的,若是在每個地域中,都推举出一位声望卓越、人人敬服的人来,想来不难。”
丁开山道:“不错,不错,這样一来,来争盟主的人就剩下七八個人了,再由這些人分出高低,不到片刻,就可选出盟主了。”
苏惊鹤道:“前辈所见极是。”
他轻轻一句,就将自己的主意变成丁开山的意思,众人若再有异议,那就是与丁开山過不去了。
丁开山转向众人,大声道:“這個法子很好,有不同意的王八蛋,给我站出来。”
众人也觉得苏惊鹤的法子還算公平,何况有丁开山撑腰,谁敢道半個不字,纷纷点头赞同。
丁开山喜道:“那就這么定了,你们快快依地域聚到一起,推举出一個人选来。”
群豪虽有数百之多,不過一旦以地域划分,则只剩下五六群而已。
每群人中,既是来自同一個地方,对彼此的武功自然心中有数,是以不到片刻,就各推选出一人来。
此人的武功声望,自是大家都无异议的。
傅邪真低声道:“芙蓉妹子,我們该算哪一個地方?”
玉芙蓉笑道:“哪裡人少势孤,我們就是哪裡的。”
她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笑吟吟地走回来,对傅邪真道:“如今谷中群雄分为六块,分别是江南、河北、河洛、齐鲁、巴蜀、甘陕,其余的地方,虽来了几人,却沒什么出色的人物,不敢跳出来争夺盟主。”
傅邪真道:“我师父是少林派的,那我该算河洛一带吧。”
玉芙蓉道:“河洛一带全是洛阳金刀门的势力,自是由苏惊鹤出头,我們沒有办法在那裡争的。”
傅邪真道:“那我們该去哪裡?”
玉芙蓉道:“江南、河北、齐鲁、巴蜀等地人多势众,我們也难以去争,只有甘陕一带,只来了区区十几人,那才是我們该去的地方。”
甘陕地带只有十几人,早已推举出一人来,是一個黑须长面大汉,相貌倒是神气,背着一柄金背大刀。
他正对众人苦笑道:“既蒙兄弟们抬举,秦某人必定拼死向前,绝不能失了甘陕武林的威望。”一副要上刑场就义的模样。
众人道:“秦兄,你就勉为其难吧,若是连你都不行,大伙儿就更不行了,我們甘陕武林道总是被别人瞧不起,秦兄可是我們唯一的指望了。”
黑须汉子一脸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玉芙蓉对傅邪真低声道:“傅大哥,此人是甘陕的武林豪杰秦大刀,甘陕武林近年来沒出什么人材,秦大刀的武功再好也是有限,這可是天赐良机。”
傅邪真道:“可是,我怎样才能代替秦大刀出面呢?”
“你只有悄悄地制服他,令他心甘情愿地让位于你,我們才有机会与苏惊鹤争夺盟主之位。”
傅邪真道:“就算我能击败他,那也要打過才知道,又怎能悄悄地制服他呢?”
玉芙蓉笑道:“這可要你自己拿主意了,反正若是惊动别人,令苏惊鹤觉察,那可就难办了。”
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制服一個武功高手,可是一個不小的挑战。
傅邪真深吸一口气,暗道:“若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制服他,只能用内力一途了。
他此时的内力虽不能說技压群雄,然而他只需用潜龙心法,大可与众人拚一拚。
他走到秦大刀面前,笑道:“秦兄,你可认得小弟嗎?”
秦大刀转目向他脸上望去,却是不识,道:“小兄弟倒是面生,不知有何指教?”
傅邪真笑道:“秦兄可是贵人多忘事了,不過秦兄虽不记得在下,在下可是心慕秦兄已久,我們亲近亲近。”
他缓缓地向秦大刀伸出手出,秦大刀一怔,忽地明白,傅邪真是在考较他了。
他既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又怎能示弱,冷哼一声,也伸出手去。
两人手掌相握,立刻同时发力,只见秦大刀脸上青气一闪,牙关格格地咬了起来。
众人见他两手相握,无不大吃一惊,知道他们一上手就开始较量内力了。
真力相较,本是极凶险之极,力强者存,力弱者伤,绝无回旋余地。
傅邪真并不愿伤到秦大刀,只盼他知难而退罢了,是以只是抱元守一,并沒有进逼之意。
虽說如此,秦大刀仍觉得傅邪真的内力源源不断,似永无中止之势,自己虽竭尽全力,也无法将内力逼进他的体内去。
不一刻间,秦大刀就觉得大脑昏沉沉的,這分明是脱力之象了,若是傅邪真趁势进逼,自己必死无疑。
想不到就在此时,傅邪真忽地微微一笑,道:“秦兄的内力好高,在下再也支持不住了。”說罢轻轻抽出手来。
众人不由吃一惊,须知内力相较时,除非对方力尽受伤,才能撤力回收,像傅邪真這样轻松地收回手去,简直是闻所未闻。
自然,若是傅邪真的内力远胜于秦大刀,那又另当别论。
秦大刀觉得手腕一松,全身的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子似乎要飘起来一般。
他知道傅邪真是手下留情,沒有令自己大大出丑,心中大为感激。
傅邪真道:“小弟虽然不才,却愿为甘陕武林争個面子,秦兄可否能将這個机会让给小弟?”
秦大刀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绝难与天下群豪争雄,自己挺身而出,只不過是勉为其难罢了,闻言大喜道:“小兄弟,你能出面,那可再好不過了。”
众人见傅邪真内力又高,又肯为甘陕武功出头,无不大喜過望,都道:“小兄弟肯来相助,說不定真的将盟主之位夺来呢。”
傅邪真见大家毫无异议,反而欣喜不已,心中也颇为高兴,道:“小弟虽然不才,好歹也要将盟主之位夺来,为我們甘陕武林出一口气。”
此时各方豪杰纷纷推举完毕,江南地带推出的是长江镖局的一位副总镖头杨彪,齐鲁地带推举出的则是齐鲁名侠鲁正元。
太行五杰之首莫奇代表河北出战,河洛方面,自是苏惊鹤了。
秦大刀看到這裡,心中暗暗称幸,他暗忖以自己的武功,绝非那些人的对手,尤其是江南代表杨彪与河北代表莫奇,那是自己万万不能望其项背的。
傅邪真对這些人中,只有杨彪不识,忍不住问玉芙蓉道:“妹子,杨彪此人武功如何?”
玉芙蓉笑道:“這句话幸亏是问我,否则的话,可让人笑掉大牙了,长江镖局是天下第一大镖局,下辖七十二分局,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大势力,丝毫不亚于十大门派。”
傅邪真惊道:“原来长江镖局竟是這么厉害,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
玉芙蓉道:“杨彪既是长江镖局的副总镖头,又是长江七杰之首,武功可想而知,依我看来,他与莫奇,都是苏惊鹤的最大的对手。”
傅邪真道:“什么是长江七杰?”
玉芙蓉道:“其实就是长江镖局总镖头杨之意的七名弟子罢了,杨之意的武功绝不亚于江湖五老,不過最令人称奇的,還是他授徒的手段。”
傅邪真道:“授徒的手段?”
玉芙蓉道:“此人善于因才施教,所调教的七名弟子武功居然個個不同,人人成材,說起来,杨之意的确是江湖中的奇才了。”
傅邪真点头道:“因材施教說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大为困难,杨之意有此成就,的确不易。”
此时巴蜀地带迟迟不见推举人选出来,众人等得不耐烦了,纷纷道:“巴蜀的朋友,马马虎虎推出一個人来也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
只听一個尖细的声音道:“不错,不错,大家伙都已等急了,马马虎虎,就我們兄弟上吧。”
巴蜀众人道:“川西双鬼,你们不要再捣乱了,盟主哪有两個人做的。”
尖细的声音道:“为什么盟主不能两個人做,這是谁定的规矩。”
其余地方的人听到這裡,无不面露微笑,知道巴蜀的人选为何难以推举了。
傅邪真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中,站着两位身穿花衣的男子,他们虽已是年纪不小,穿得却是花花绿绿,令人发笑。
那两人的相貌着实无法让人恭维,同样都是猴脸雷公嘴,小眼睛暴牙,天下间,实在难以找出第三個這副尊容的人来。
玉芙蓉捂嘴笑道:“他们就是著名的川西双鬼了,他们是一母同胞,向来形影不离,若论武功,巴蜀地带实以两人为首,然而争盟主毕竟不比平常打架,這倒是让巴蜀人为难了。”
傅邪真道:“既是如此,那就另选人出来罢了,何必与他们兄弟纠缠?”
玉芙蓉笑道:“川西双鬼最是纠缠不清,而他们的武功又高,旁人又怎敢得罪他?见他俩出头,谁還敢出面?”
傅邪真笑道:“原来如此。”
只听川西小鬼道:“大家为何不說话?”
川西大鬼道:“小弟,你真是呆了,大家既不說话,那就是默认了,還要问什么?”
小鬼道:“你怎知他们不說话就是默认,說不定他们害了喉痛之病,說不出话而已。”
大鬼道:“岂有众人齐齐患病之理,小弟,這话可是狗屁不通。”
小鬼道:“为何众人就不能齐齐患病,說不定他们同时中了毒了,這個毒嗎,自然也算病之一种。”
大鬼大点其头,道:“言之有理,我們在這裡成立扫毒盟,百毒教的人自不能坐着等死,說不定他们早就潜藏在人群中下毒,也說不定。”
川西双鬼虽喜歡胡說八道,然而這句话倒是不幸而言中,群雄中有些头脑的,无不暗中巡视,以防百毒教的教徒混在人群之中。
忽听一人长声惨呼,声音极为惨切。
众人悚然动容,须知這裡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就算断手断脚也不会哼一声的,何况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委实大丢面子,以后就别想做人了。
傅邪真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坐在地上,正在抱腿惨呼,额上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
江南地带的江湖人物人人面带愧容,只因此人竟是他们刚刚选出来的杨彪。
川西双鬼哈哈大笑道:“杨彪,你也太沒用了,被人踩了一脚就疼成這個样子。”
杨彪咬牙道:“胡說八道,老子被百毒教的狗贼暗算了。”
丁开山大步走了過去,道:“百毒教的狗贼在哪裡?”
苏惊鹤忽然拦在丁开山的面前,道:“前辈不要過去。”
丁开山怒道:“這是什么意思?”
苏惊鹤一指地面,道:“前辈請看。”
丁开山低头望去,吃了一惊,只见杨彪的身周插着数枚绿色的细针,半截入土,半截露出土面,锐利的针尖上指。
丁开山暗暗心惊,道:“好狗贼,居然使出這种卑鄙的手段。”
傅邪真也瞧向地上的细针,却发现与自己刚才得到的那枚并不相同,不過這也并不奇怪,百毒教的暗器必定不少,又怎能全部一样。
苏惊鹤道:“在這大庭广众之下,也只有這种方法,才能令众人中毒,不知杨镖头的情况如何?”
杨彪仍在大声呼叫,只见他的右腿已渐渐肿胀,然而奇怪的是肌肤却不见红紫,反而苍白如雪,几乎已是透明之色,看起来极为恐怖。
丁开山皱眉道:“這定是百毒教的雪肌玉肤之毒,這可怎么办?”
苏惊鹤道:“什么叫雪肌玉肤?”
丁开山道:“中了此毒后,全身的肌肤会变得苍白起来,就好比少女的雪肤一般,不過這毒药的名字虽然好听,毒性却是厉害,中毒者若得不到解药,顷刻就死。”
川西双鬼道:“不好,杨彪中毒的時間已经不短了,看来很快就要死翘翘了。”
丁开山忽然从身边一名刀客的腰间夺下一把刀来,扬手挥去。
“喀嚓”一声,杨彪的大腿齐根而断,血如泉涌,杨彪惨呼一声,疼得昏了過去。
众人暗暗心惊,又不得不佩服丁开山的急智,若是迟了半刻,杨彪身上的毒性蔓延,那就再也无救了。
只是下毒者藏在人群之中,极难分辨得出,众人心中凛凛,无不紧视地面,生怕又会踩中毒针。
忽听有人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众人不用想也知道,面对這种惨烈情景,還能沒心沒肺地笑出声来的,唯有川西双鬼這对活宝了。
川西小鬼道:“大哥,有什么好笑,不就是切了一條腿嗎?”
川西大鬼笑道:“我只是为杨彪高兴罢了。”
“断了一條腿,好像也沒有什么好高兴的。”
“幸亏百毒教的狗贼太蠢,只是将毒下在他的腿上,若是他的屁股中毒,又将如何?”
“屁股中毒,也沒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一刀将屁股切下去而已。”
川西大鬼哈哈大笑道:“人的屁股被切了,那是什么情景,岂非坐也不能坐,睡也不能睡。”
“大哥此言差矣,屁股被切虽不能坐,睡還是能睡的,难道趴着睡就不行嗎?”
丁开山怒道:“川西双鬼,能不能少說一句?”
川西大鬼道:“我每天都要說上几千句话,少說一句又有什么要紧?”
丁开山大怒,刚想发作,苏惊鹤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是闹将起来,只怕反而让百毒教的狗贼取笑,依晚辈之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将盟主选出。”
丁开山道:“出了這种事情,還选什么狗屁盟主?”
苏惊鹤缓缓地道:“越是如此,越要临危不乱,百毒教的阴谋就是想破坏我們扫毒盟的成立,若是不了了之,岂不中了他们的诡计?”
丁开山心中一凛,暗道:“苏惊鹤虽名不见经传,见识倒也不低,他說的不错,越是如此,越要将盟主选出。”
他沉吟道:“只是杨彪受伤,還需江南的朋友再选出一位人选来才好。”
川西大鬼道:“杨彪为何就不能争夺盟主,他虽断了一條腿,岂非還剩下一條,這飞腿之技,仍是可以使的。”
川西小鬼道:“大哥言之有理,杨彪還有双手一足,完全可以用金鸡独立之式,使出长江镖局的绝世武功。”
丁开山怒不可遏,大怒道:“川西双鬼,你们再敢說一個字,老子一刀将你们的鬼头割下来。”
川西双鬼天不怕地不怕,虽知丁开山的武功远高于他们,仍是笑嘻嘻地道:“我們可不跟你打,你又沒有资格争盟主,打赢了也是白打。”
川西小鬼道:“既是白打,那就不打。”
两人傲然地扭過头去,再也不瞧丁开山一眼。
苏惊鹤微微一笑,道:“两位鬼兄,在下是河洛朋友选出来的代表,不知可有资格向你们讨教嗎?”
川西大鬼喜道:“盟主之争這就开始了嗎?”
苏惊鹤淡淡地道:“不错。”
川西双鬼一直在搅局,早已惹得人人厌恶,自己若能给他们一個教训,众人对自己必定大增好感。
川西小鬼道:“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們兄弟打架泡妞可都是一起上。”
苏惊鹤道:“那也无妨。”
忽听一人笑道:“打架一起上也就罢了,泡妞怎么一起上。”
川西大鬼笑道:“你懂個屁,难道就不能一前一后嗎?”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笑,大笑声中,川西小鬼手中已多了一個短短的铁矛,川西大鬼手中,则是一块铁盾。
苏惊鹤暗道:“瞧他们的兵器,必是一個主攻,一個主守,两人一母同胞,必是心有灵犀,這一战可得小心了。”
川西小鬼一声尖叫,短矛已向苏惊鹤分心刺来,苏惊鹤微微一笑,长剑不守反攻,直刺川西小鬼的咽喉。
“叮”地一声,川西大鬼的铁盾及时赶到,将长剑轻轻格开。
两人一攻一守,果然分外默契。
傅邪真虽与苏惊鹤同门十几年,然而却很少见他对敌,对他的武功并不十分了解,是以聚精会神地瞧着场上。
面对川西双鬼攻守兼备的矛盾组合,苏惊鹤似乎也苦无良策,只是施展轻功满场游斗,剑矛相交,往往只是一触即走。
川西双鬼大感得意,大鬼道:“苏惊鹤,你快点认输吧,我們還要留着力气对付其他人呢。”
小鬼道:“大哥,你這都看不出嗎,姓苏的明知必败,却還要斗下去,分明是想消耗我們的力气,這样后来的人就可以省些力气了。”
大鬼奇道:“他大拍别人的马屁,对他有什么好处?”
小鬼道:“万一有人击败了我們做上盟主,自然对苏惊鹤感激有加,說不定让他弄個副盟主当当,岂不也很威风。”
苏惊鹤微笑道:“两位果然聪明,一猜就知在下的心思。”
川西双鬼哈哈大笑道:“川西双鬼聪明绝顶,算无遗策,這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
忽听空中传来“嗤嗤”的声音,苏惊鹤剑法大变,从刚才的飘逸轻灵,一改而为凝重之极。
丁开山失声道:“须弥剑法!”
傅邪真听到须弥剑法四字,心中大为震惊。
须弥剑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亦是天道老人的成名绝技,此剑取佛语“纳须弥入芥子”之意,深合佛法至道,是佛门高明的剑法。
天道老人对這套剑法甚是珍惜,曾言非衣钵弟子,不得传授此剑,如今苏惊鹤既会這套剑法,足见天道老人对苏惊鹤期望甚殷。
傅邪真艳羡之余,也为师父所托非人而深感痛心。
须弥剑法一出,场上情形顿时大变,苏惊鹤的长剑缓缓刺出,剑尖上如同挑着千斤重物,令旁观者见了,也有不胜负荷之感。
傅邪真暗道:“此剑法既取自‘纳须弥入芥子’之意,那么剑尖上的力道必定是非同小可,這其中的道理与潜龙心法一般,谅川西双鬼绝难抗衡。”
川西大鬼不知死活,仍是挽着铁盾,向长剑格去,只听“格”的一声,铁盾发出沉闷的声音,刹那间四分五裂,余力不绝,将川西大鬼的身子震起,高高地抛了出去。
川西小鬼大急,慌忙拼命追去,见川西大鬼正慢慢地落下地来,他忙摊开双手,欲接住大哥。
忽听一人道:“不能接。”
一只手掌将川西小鬼轻轻推开,伸臂将川西大鬼接住。
川西小鬼转身望去,见是一位脸色通红,相貌怪异的少年。
他叫道:“为什么你能接,我就不能接?”
川西大鬼仍在少年的怀中,叫道:“你懂個屁,我被姓苏的震出,身上力道不绝,你不知好歹地去接,必定会伤了自己。”
“岂有此理,你怎知我一定会受伤。”
“你瞧瞧地面。”
“瞧就瞧,我不信地上能长出花来。”
他低头望去,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少年所站之处已深深地凹陷下去,足见苏惊鹤剑上的余力之威。
他吐了吐舌头,道:“大哥,你该减肥了。”
川西大鬼怒道:“大哥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還怎么减。”
“那你就该减减骨头,少几根骨头,又有什么要紧。”
這时场上欢声雷动,叫道:“好剑法!”
那位画着鬼脸的少年自然就是傅邪真了,他将川西大鬼放下地来,转身走进人群中。
川西双鬼只顾着争论刚才的情景,浑已将救命恩人忘得一干二净。
苏惊鹤的目光一直盯着傅邪真,心中惊疑不定,不過傅邪真经過這几個月的磨练,相貌气质,已与往日大大不同,何况脸上又画着鬼脸,苏惊鹤又怎能想到,這位有着如山气质的少年,竟是武功被废的傅邪真。
一位老者飘然而出,笑道:“苏公子好高明的剑法,老夫斗胆,想向公子請教。”
苏惊鹤慌忙一揖到地,道:“鲁前辈千万不要這么說,晚辈可万万承受不起。”
這位老者正是齐鲁名侠鲁正元,以一套春风杨柳剑驰名江湖,他名气虽大,却很少参与江湖之事,此次能够前来,很是难得。
鲁正元道:“公子的须弥剑法已有五分火候,小小年纪就能有此成就,着实令人敬佩,只是,公子的出手略嫌霸道了些,冒昧之言,還望公子不要介怀。”
苏惊鹤连忙拱手,道:“前辈所见极是,只是晚辈初练此剑法,于分寸火候,的确很难把握,前辈的教训,晚辈谨记在心就是。”
鲁正元哈哈大笑道:“公子剑法高明,为人谦逊,這盟主之位是非你莫属了,只是老夫难耐手痒,就只好与公子试一试了。”
苏惊鹤道:“前辈肯来指教,再好不過。”
他知道鲁正元自恃身份,绝不会先行出手,是以长剑一引,轻轻刺了出去。
众人已见识到须弥剑法的威力,对他這轻飘飘的一剑,绝无半点小视之心,无不凝神以观,看鲁正元如何破解此招。
鲁正元微微一笑,使了個“粘”字诀,手中剑顿化成柔枝嫩柳般,缠上苏惊鹤的剑身。
這正是以柔克刚之理,须弥剑法虽有惊人威力,然而面对這种柔如柳,软如绵的剑法,却无计可施。
不等苏惊鹤撤剑变招,鲁正元早已反守为攻,剑如风吹柔柳,荡向苏惊鹤的肩头。
這一剑虽是平淡无奇,然而众人忽然觉得似乎有春风扑面而来,心中暖洋洋地甚是舒服。
傅邪真暗暗赞叹,想不到剑法之奥妙,竟能改变人的心情,在這似春风,如柳絮的剑法面前,对手纵有杀心,也被消解于无形,傅邪真顿觉得自己的武学见识,又进了一层。
几招一過,苏惊鹤顿落下风,他发现,自己每次想强行突破的时候,心中总是懒洋洋地不愿,似乎那种求胜之心已被春风杨柳剑法完全消解。
再過数招,苏惊鹤已变得不会使剑般,只知随着鲁正元的剑法闪避抵挡,丝毫沒有进攻之念。
他心中暗暗着急起来,暗道:“当上扫毒盟的盟主,只是我踏入江湖的第一步,這一战,我是绝不能输的。”
然而,他心中纵有万般取胜的念头,手中剑却仍是不听使唤。
他咬了咬牙,暗道:“我若连自己的心情都控制不住,還谈什么在江湖中扬名。”
他忽地屈起手指,“喀嚓”一声,用拇指拗断了自己的无名指。
剧痛传来,苏惊鹤顿觉精神大震,那种懒洋洋、软绵绵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他哈哈大笑,突地一剑刺出。
鲁正元本以为苏惊鹤已完全被自己的剑法所控,绝想不到他竟然突破自己的心情,使出這雷霆万均的一击,百忙中不及细想,慌忙撤剑急退。
苏惊鹤停下剑来,心中的得意难以形容,不過仍是神情谦恭地道:“前辈,承让。”
鲁正元叹了口气,道:“苏公子,你能战胜自己的心情,实在出乎老夫的意料,今日的盟主,非你莫属了。”
苏惊鹤微笑道:“那還要再請教几位朋友的武功才知道。”
一人懒洋洋地道:“不错,苏公子的剑法的确高明,莫某人自是不敌,不過好歹也要替河北的江湖朋友挣些面子。”
苏惊鹤自击败鲁正元后,对自己信心百倍,淡淡地道:“原来是莫兄。”
丁开山道:“莫奇,苏公子已战了两场,也该休息了,不如你先与其他对手比试。”
他见苏惊鹤为人谦逊,武功又高,心中难免生了爱才之意,不愿让莫奇趁人之危。
不過他的话的确是公平之议,众人并无不满。
莫奇环视四周,道:“不知哪一位朋友下场指教?”
此时還有资格出战的,只有江南代表与甘陕代表了。
傅邪真刚想挺身而出,玉芙蓉道:“等一等,不是還有江南的代表沒有出战嗎?”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手中捧着长剑,正在喃喃自语。
傅邪真道:“此人又是谁?”
玉芙蓉道:“他是杨彪的师弟杨虎,江南方面既然有长江镖局的人在,自然是由他们出面,别人可不敢去争。”
川西大鬼道:“杨虎,你口中念念有词的,在念什么经?”
杨虎瞪了川西大鬼一眼,仍是低头沉吟不语,手指不停地在空中虚划個不停。
川西大鬼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他是在画符捉鬼。”
川西小鬼奇道:“我們跟他无怨无仇,他凭什么要捉我們?”
他们在一边胡說八道,众人自是不理,杨虎此时抬起头来道:“莫兄,在下不是你的对手。”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惊奇,两人尚未交手,怎就分出了输赢?
杨彪早已醒来,此时已包扎好伤口,他道:“不错,他的缠丝剑法天下无双,为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可惜七弟不在這裡,否则倒可与他一战。”
川西大鬼奇道:“你是大师兄,难道武功居然比不上你的七弟?岂有此理,胡說八道。”
杨彪冷笑道:“我們师兄弟的名次是以年纪排列,并非以武功而论,七弟的武功胜過我,又有什么稀奇。”
莫奇点了点头道:“久闻令七弟的昊天剑法光明正大,刚烈无俦,正是莫某缠丝剑法的克星,只可惜今日却无缘請教,委实可惜。”
杨彪淡淡地道:“七弟早就想与莫兄一战,莫兄总有机会的,有什么好急的。”
莫奇微微一笑,转向傅邪真道:“兄台,现在就只剩下你我了,你若胜了我,就可以向苏公子挑战了。”
傅邪真绝想不到他竟会对自己說话,看来他注意自己已很久了,想必他早已知道自己易容之事。
他忙道:“在下甘陕代表秦小刀,愿领教莫兄的惊魂剑法。”
莫奇盯着傅邪真良久,道:“莫某的缠丝剑法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秦兄可要小心了。”
此言一出,众人慌忙向后退去,空出大片的空地来,人人露出惊惧的神情,看来他的缠丝剑法的威力人人皆知,众人生怕会伤及自己。
莫奇一张焦黄的面孔渐渐凝重起来,他的身子站立不动,衣衫却无风自飘,人人都感到身周弥漫着一股阴冷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川西双鬼齐声道:“有鬼啊!”
傅邪真心中一凛,深感川西双鬼所言不虚,他站在场中,更能清楚地体会到一股阴寒之气。這种气息绝非人间所有,莫非莫奇的剑法竟能唤起地底的阴魂不成?
莫奇缓缓地挥剑起舞,奇怪的是,他的剑法毫无攻击之意,只是虚空挥舞不定,看起来更像是舞剑而不是比剑。
川西双鬼大感奇怪,大鬼道:“這算是哪门子剑法,自己舞来舞去,就能伤敌嗎?”
小鬼沉吟道:“依小弟看来,這是捉鬼剑法,如果他口中再念上几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就更像了。”
傅邪真忍不住就要发笑,然而他忽地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一缕细细的丝线缠住一般,竟有不能行动之兆。
他不禁吃了一惊,急忙运力于臂,想去绷断那根看不见的丝线。
然而那根丝线却又柔韧绵长,无论他怎样运力,都无法挣脱,就好像已长在身上一样。
莫奇的长剑挥舞更急,随着他每一次的挥动,傅邪真觉得自己的身上又似多了一根丝线般。
不到片刻,傅邪真觉得自己就似跌进一张看不见的丝網中,越是挣扎用力,越是束缚得紧,到最后,除了头部尚能活动外,四肢已是动弹不得。
然而在常人看来,傅邪真手足无措,神情痴呆,像是中了魔法一般,无不大为吃惊。
傅邪真的吃惊更是非同小可,他隐隐明白,缠在自己身上的丝线,其实是莫奇的剑气所凝,常人能凝气成线,已是大不容易,此人却竟能凝气成丝,并且用之对敌,实是古往今来,最奇特的剑法。
莫奇的长剑渐渐缓慢下来,而他的目光,已瞧向傅邪真的咽喉。
傅邪真暗道:“是了,他以剑丝将我束缚住,我将毫无反抗余地,那么,他只需轻轻一剑,就能送了我的性命。”
他虽是着急,脑中却一片清明,又忖道:“芙蓉妹子曾說過,任何一种武功,都有破绽可寻,如果缠丝剑法真的天下无敌的话,莫奇就绝不是太行五杰這么简单,他早已是天下第一人了。”
然而,傅邪真深知,一旦莫奇停止了舞剑,那就等于蜘蛛结好了丝網,立刻就可以享用猎物了。
莫奇终于停止了舞剑,长剑平平端起,向傅邪真轻轻地刺了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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