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面具
但此时他身上沾了自己和冯西来的血,浓郁的血腥气完全掩盖了身边人的味道,只有刚才特意凑近嗅闻时才隐约嗅到游凭声发间极浅淡的冷香,为自己辛劳的鼻腔争取到一点儿休憩時間。
突然在对方身上看到伤口,夜尧心裡仿佛炸起一道惊雷。
认识以来,他几乎沒看過游凭声受伤,即使只是浅浅的划痕也足够让他心裡一紧。
“你受伤了”他长腿一跨挡住游凭声转身的身影,捉住他的手腕。
“嗯”游凭声一开始沒反应過来,察觉到夜尧视线的方向,他才回忆起来,“哦。”
夜尧平时很喜歡看游凭声漫不经心用一個“哦”字气人的模样,但被這個字打发的人是他自己时就不一样了。
“什么哦”他不怎么高兴地拉长声音。
那双深邃的黑眸紧紧盯過来,如有实质一般,游凭声本来毫无感觉的伤口竟然漫上不熟悉的刺痒。
右手被握住了,他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颈侧。
夜尧“哎”了一声,又飞快按下他的左手,有点儿沒好气地道“不要拿手摸啊。”
游凭声面无表情指出“再不摸一下,伤口都要长好了。”
夜尧定定注视着他,垂下的睫毛在眸中投下一层阴影,摇曳的火光下,眸底光亮忽明忽暗。
沒错,伤口很浅,以游凭声的实力不用一個时辰就能愈合。
但它就在喉口旁侧,血液最饱满的动脉之上。
白皙肌肤印着突兀一抹红痕,清瘦流畅的侧颈线條像是被朱笔横拦了一道,如此触目惊心。
脸旁忽然一热,游凭声侧了下脸,发现头顶照明的那簇火焰飘摇落了過来。
夜尧像是要挑灯研究伤口的形状,凑近了几分。
“看什么”游凭声忽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奇妙感觉。
“是天璇做的”夜尧声音微沉,呼吸间的轻气打在他的锁骨上方。
有点儿痒,但他沒躲,“算,也不算。”
“是和天璇打斗时受的伤,但凶器是我自己的刀。”他给夜尧讲了一下石壁上的符文启动,镇压他们的力量,把小黑反弹回来的事。
夜尧静静听着,眸光還一眨不眨落在他的伤口上。
那道嫣红的痕迹之下藏着淡青色的血管。
夜尧喉结轻动,忽然垂下头用唇舌感受他的生命力。
舌尖下压,似有脉搏在汩汩流淌,平静而真实的存在
“是我的。”他喃喃說。
刺痒漫上侧颈,游凭声轻怔,咔嚓一声,面上覆盖的黑色面具突然破开一道裂口。
自伤口延伸的方向一寸寸开裂,先前损毁在小黑刀风下的裂痕,在维持的灵力撤下后彻底破碎。
从一侧下巴撕向另一端额角,两瓣面具跌落,
终于露出他完整的脸庞。
夜尧头都沒抬,伸出一只手将面具抓在手裡。
游凭声扬了一下头,微微眯起眼睛,夜尧舌尖掠過伤口,然后挑起眼睛看他。
靠近的火焰给他镀上一层暖光,柔和了稍显冷淡的侧颜线條,那双漂亮的凤眼微阖着斜睨過来,也像是含了一层薄光。
纵容助长贪心,夜尧咕哝一声再次凑過去,含着他颈间的软肉,声音含糊地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的。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所以”
“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啊。”
他应当失了不少血,身体却還是温热有力,轻轻俯身過来时,肌肉传来浓重的炽热。
“這不公平吧”游凭声喉间泄出一声轻笑。
单方面提出要求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认认真真舔净血迹抬起头,忽然拎起手裡损毁的面具。
“這张面具坏了,不能要了。”连铺垫都不铺垫,理所当然地转移话题,“换一张吧。”
游凭声好整以暇看着他,他把两瓣面具拎在脸旁,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
“嗯這次要不要换個颜色”
游凭声“”
“那就换吧,什么颜色”
游凭声沒有囤积癖,但這么多年下来,不管用不用得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积攒了不少。
那两张彭月大师出品的金色面具碎了也不可惜,从普通到珍品,几百年裡积累的其余十几张面具還躺在他的藏品库裡排队等待。
游凭声伸手去拿那张黑色面具,打算把自己用過的东西直接烧毁,夜尧却沒松手,直接把碎成两瓣的黑色面具揣进袖子裡。
游凭声给他一個疑惑眼神。
夜尧面不改色,手重新拿出来时,拎出了一张全新的面具。
“這個颜色怎么样”
面具纯白的底色让游凭声感觉有些熟悉,“這是什么材质”
“你忘了”夜尧“之前你杀的那只十方笼尸草,這是它包裹在木晶外边的保护壳。我试過,這种料材很坚韧,连裁云剑都刻不动,只能用异火灼烧。”
游凭声“”
他不說,游凭声都回忆不起来木晶外剥下的那一小片东西。還以为早就扔了呢,沒想到還能被夜尧捡回来這样利用
除了心灵手巧勤俭持家,還有什么词能形容這一位啊。
面具浑体纯白,弧度极为光滑流畅,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玉质般的温润流光。一小片黑色碎晶嵌在其右半侧,自下颌爬上脸颊,星星点点,如星空般闪烁着深邃的幽光。
夜尧炼器的功夫不到位,所以捏碎了浑虚魔晶嵌在上面,不仅起到独特的装饰作用,而且混淆面容的效果比直接在其上雕刻阵法符文還好。
比如之前那张黑色面具,符文破碎后就失去了屏蔽神识的效果,還是游凭声黏合在上面的灵力阻隔了其他人的探查。
而這一张
即使碎成八瓣,就算是拿大米饭粒黏回来,都能严严实实保护好遮盖住的主人面孔。
夜尧笑眯眯拎着新面具,就像一個献宝者等待他的检阅。
游凭声抬抬下巴,“替我戴上。”
检阅者赐予献宝者最高的奖赏。
自两人离开后,其余的四個人各自休憩,四下一片安静。
顾明鹤目光划過其他人,天璇谨慎地在周围布下防护,正在抓紧時間调息;廖星则盯着角落裡的石块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呆滞。
過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拍了一下身边打坐的玉钧崖肩膀,低声說“你跟我来一下。”
玉钧崖跟着他转了两個弯,一直走到数十米之外的另一條隧道,又看着他在周围布下遮盖声音的符箓。
“师兄有什么事”玉钧崖不解道,第一反应是与天璇有关。
顾明鹤与他师出同门同脉,在身份上可以說是几人中最近的人,顾明鹤对他這個小师弟又很有责任心,一直走在他身边。
虽說顾明鹤一直掩盖自己的心思,但他演技实在不怎么好,连并不知晓内情的玉钧崖能感觉到,自从天璇到来后他在隐隐不安。
顾明鹤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玉钧崖“說什么”
顾明鹤目光微凝看着他,“你现在主动告诉我,一切都還来得及。”
玉钧崖镇定反问“师兄上来就让我交代,真让人一头雾水,不如你先给出提示”
顾明鹤深深呼吸了一下,忽然拎起他的领口怒道“我想明白了其实禾雀就是那個魔修,当初就是你把他放进宗门的对不对”
顾明鹤出身显赫,自小被宗门精心培养,向来是個谦谦君子。
這還是玉钧崖第一次见他不顾风度如此发怒,玉钧崖眸光微闪,“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
“你還装平时看你沉默寡言,沒想到你原来心计這么深。”顾明鹤拎着他的衣领,声音急促,“我已经想明白了”
修仙者的记忆力极强,顾明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笃定地道“我還记得,就在那魔修闯入明泉宗禁地修炼的几年前有一天你历练归来,宗门前恰好有一群明泉宗下属门派的修士要入明泉宗进修。自从禁地第一次被魔修入侵后,宗门一直对所有人进出管理严格,那些外宗修士要进明泉宗,需要拿出印有双方印鉴的名帖一個個接受检验而你就在那时忽然說排队的人裡有一個人是你的朋友”
玉钧崖手指不由自主握紧,面上仍然神色不改,“那又如何我只是顺手带朋友入宗而已。当时师兄就在旁边吧,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会故意做不该做的事”
“呵。”顾明鹤冷笑一声,“我真要对你另眼相看了。是啊,就是在那么多人眼前做下叛宗之事,我才要佩服你的镇定,你竟然一点儿都不心虚啊”
“你利用掌门弟子的身份,让
守门者不敢拦住你的朋友查验名帖,直接带身份不明之人进宗,就不怕事发”
“我问你无愧,为何要怕事发”玉钧崖說,“当时我邀請好友同行,只是想尽地主之谊,沒想太多。”
“尽地主之谊那你倒是說說,你那朋友姓甚名谁,是哪個宗派的,回去我替你洗清白”
玉钧崖只是沉默了两秒,顾明鹤就直接断言“你說不出来,因为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這么多年师兄弟,我還不了解你连宗门裡同门的优秀人物你都很少结交,更何况那些附属门派的弟子呵,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次看到你主动想靠近的人只有禾雀一個”
“這只是你的揣测而已。”玉钧崖眸光微暗,露出警告之色,“师兄,你怀疑我可以,莫要随便揣测禾前辈是魔修這是很严重的指认,請慎言。”
“我真沒见過你這么吃裡扒外的人,胳膊肘净往外拐”顾明鹤气得口不择言,“你当我很好糊弄如果只這一件巧合也就罢了,那之后魔修逃出宗门也是你帮他的吧”
先前只是被各种迷雾遮了眼,一旦真正怀疑他们,想通其中一点,加上天璇有理有据的指认,過去那些巧合便全部串联起来。“魔修闹事的那一天,明明护宗大阵一直开启着,他却還是沒惊动阵法就逃了出去我一直想不通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日护宗大阵并非一次都沒被触发過”
“是你,玉钧崖,你突然放出了神兽玄武說帮忙寻找魔修,玄武却莫名其妙失控,一路奔出宗门之外。魔修就是趁這机会悄悄同你一起出宗,這样即使护宗阵法被触发,众人也只以为是玄武的缘故”
“還有那條黑蟒,当日百兽园裡有蛇妖作祟,丢失许多妖兽,我追击那條黑影却被远远抛下该死,我早该想到,那條黑蟒就是禾雀那只强大的灵宠”
一桩桩一件件說出来,顾明鹤简直要心生震撼,“真沒想到,小师弟你有如此高深的手段,這些是你自己想的,還是那诡计多端的禾雀教你的”
顾明鹤想不到的還有很多
玉钧崖经历過泥沼一般的低谷,靠隐忍耻辱、收敛锋芒才活到今日,演技非普通人可比。即使所做之事被摊开到眼前,他仍能面色镇定,不为所动。
“师兄推测的似乎很有道理,但那些的确只是巧合。”
顾明鹤勃然大怒,狠狠推开他胸口,“你以为我還会信你的否认嗎”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记得在碧南秘境裡你们就早已相识,难道”他一边把心裡话吐出,一边也在整理思绪,越想越心惊,“第一次魔修入侵也是禾雀,那一次帮他的也是你除了帮他潜入禁地,你還帮他做過什么”
玉钧崖听着他激烈的质问,忽然笑了,“师兄,你說你与我师兄弟多年,所以很了解我,但是真的是這样嗎”
顾明鹤微愣,“你想說什么”
玉钧崖冷
冷道“你不了解的有很多。你不知道,在有幸得入师尊青眼之前,我只是驭兽园最低等的仆役,每日只能与饲料粪水为伴,要如何帮一個外来的魔修潜入机关重重的宗门禁地”
“你不知道,那时的我不管是内门還是外门弟子,甚至那些拉帮结派的杂役弟子都可以随意踩一脚倘若一日不做完数個人推来的重活,我就要挨打忍饿,从哪裡挤出時間和魔修勾结”
“怎么可能”顾明鹤惊疑不定道“明泉宗怎会发生這等同门相欺之事”
“因为师兄你从小在掌门膝下长大,是高高在上的内门精英,如何接触的到底层修士之间的互相倾轧”玉钧崖低声說“而且你不知道,当初我带着期待进入明泉宗,却被徐长老觊觎家传功法,暗地打压逼迫你不知道我在苦苦挣扎之时有多难過。”
“你”第一次听到這样的事,顾明鹤不由露出动摇目光。
难怪一直以来玉钧崖对明泉宗的归属感不强,若他真的经历過這些事,不对宗门心生怨怼已经算好了。
“不对”顾明鹤迟疑了一会儿,忽然一喝,“這和你勾结魔修又有什么关系”
“跟师兄装可怜啊你”他几乎给气笑了,恨铁不成钢地道“這种扯自己伤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你对禾雀可真够忠心的”
玉钧崖微垂的头抬起来,露出面无表情的脸。
顾明鹤并不笨,即使心生动摇也沒被模糊重点,他声音沉下来,“不如說,這样一来,你更有理由勾结魔修了吧”
玉钧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领口,漠然道“哦。那师兄你有证据嗎”
“”顾明鹤气了個仰倒。
這气人的态度简直和禾雀一模一样,還說你沒和他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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