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与人之间唯有出生与苦难各不相同
“群岛人到底過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安抚過老兵,马尔斯小声的问芳汀。
他不想让老兵听到,這個老人哭起来的模样沒来由地令马尔斯感觉到悲伤——他一定是和這個叫安迪的男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直到目击他的死亡,這個老人似乎還不太相信這一幕是真的。
是什么让他如此畏惧。
马尔斯不了解,他只能问芳汀女士。
“像他们這样沒有灵能,又沒有能力的凡人,如果运气不好沒有出生在文明圈裡,他们的平均生活水准,不及高塔附近的野猫。”芳汀女士的回答让马尔斯失神。
连高塔附近翻垃圾箱度日的野猫都不如嗎?
不,不对,野猫虽然野,但今年随着新学徒的涌入,有得是愿意喂食它们的孩子。
……也就是說,很多像老兵這样生活在文明圈外的凡人活得甚至不如野猫,那怕他们是士兵,是工人,却连吃冻干的资格都沒有……甚至他们的一生中根本就不会看到他们的碗裡有冻干。
马尔斯走到老兵面前:“我感觉到你讨厌那個家伙,对吧。”
“……是的,但我其实并不恨他本人,但我恨他的家族。”老兵看着马尔斯,最终眨了眨眼,他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我很小的时候,南岩有過一次饥荒,我的母亲与父亲卖掉了他们,但换来的粮食不足以维持五個孩子的生机,哥哥,姐姐,他们都在想办法,但最终……只有我活了下来。”
“沒有人愿意赊欠食物给你们嗎。”看着眼前的老兵,马尔斯亲手用灵能为他点了一支烟。
“安迪的祖父明明有很多很多的粮食,但他不肯赊欠给我們,因为在他们看来,我們注定会饿死……我的姐姐最后用她自己给我换来了两袋谷子,高塔的天使大人啊,您一定无法想像,這個世界有多残酷,我的姐姐身上的一切,只值两袋谷子……”
马尔斯咬着嘴角——原来這個世界有太多比我還要悲伤的人,我以为我失去我的父亲就是最悲惨的孩子,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悲伤并不比别人多。
“這是一個残酷的世界,马尔斯,强大如贤者,也无法改变所有。”芳汀伸出手拍了拍马尔斯的脑袋。
她的安慰并沒有让马尔斯感觉好受,他坐到老兵身边:“女士,北方主义說,要创造一個沒有压迫的世界……這样的世界真的会有嗎。”
“也许会有吧,但我沒有见過。”芳汀女士說完也跟着叹了一声,她掏出了她的烟盒,女士烟细长,她为她自己点上了烟:“我是一個智械化的人类,在我還是人类的时候,我出生在西陆的东部王国,在我還小的时候,北方主义将整個国家拖入了地狱一样的战争中,只是因为理念不同,原本還是好朋友的彼此互相杀戮……我的家人都死在了北方主义的手裡,他们将這样的杀戮叫做罪有应得,我那個时候只有八岁,我一個人逃了出来,逃进了泰南人的商队,父亲认识商队的先生……但我的弟弟妹妹却沒有這样的机会,他们死了,所有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所以马尔斯,你问我的這個問題,我永远不会有答案。”
說完,這位女士坐到了废墟還算完整的一块石头上。
马尔斯叹了一声,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芳汀,他从来沒有听自己的歷史老师提過這些。
“高塔的女士,我很抱歉,但是我也要告诉你,贵族在這個港口占据了一切,像我這样的凡人,追根究底也只不過是他们的商品,您的童年活在幸运之中,当然会觉得北方主义是杀人狂与野蛮人,但是您看看這裡吧,为了不让弟弟饿死,一個姐姐卖掉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头发,她的牙齿,甚至连她的眼珠与器官也被她出卖给了商人。”
老兵說到這裡,从他的胸口口袋裡掏出了一本小小的红色的证:“我是北方主义者,从十五岁开始我就一直是,介绍我进北方主义的是泰南义学的导师,他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因为叛徒出卖而被暗杀……然后是我的爱人,她为了掩护机关被捕,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再见過她……我有两個孩子,他们去了南边的凯尔斯自由港,在那儿的林子裡打游击,大约是死了吧。”
說到這裡,這個老兵收起了他的证:“我演了一辈子的可怜虫,为了就是将有用的情报送出去,就是想看着安迪和他一家人死……活得這么久,我连我导师和爱人的模样都记不住了,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沒有。”
說完,他一口一口的抽手裡的烟。
直到手裡的烟变成了烟屁股,他将它丢到了脚边踩灭:“高塔的女士啊,您觉得北方主义令你家破人亡,你說的沒错,但你有沒有想過,相信着北方主义的我們为什么要這么做。”
“简单啊,因为活不下去了。”有声音从众人的身后响起。
马尔斯抬起头,看到了莱恩阁下,這位大猫人穿着军服,手裡拿着一把枪,带着一点点尘土的他走了過来。
他坐到了马尔斯的身边,拍了拍马尔斯的脑袋。
“晚上好,莱恩阁下。”
“马尔斯,我听說過你的表现,做的不错。”莱恩阁下說到這裡叹了一声:“你要记住,无论是芳汀夫人的悲惨回忆,還是老兵先生的苦难人生,都是恶棍们造成的。”
“恶棍们……”马尔斯有些不解。
“人是多样的,有人成为贵族,是因为他是战场上的英雄;而有人成为贵族,只是因为有一個好父母,贵族,商人,北方主义都只不過是代表着一种人的形态,就像你是高塔的孩子,终究我們要面对的,都是人,而人有是非善恶,单纯的用身份来划分一個人是非常愚蠢的办法。”
马尔斯思考着,他看了一眼芳汀女士,她注意到了马尔斯的视线,有些遗憾,又有宽慰地笑了笑。
然后他又看向老兵,老兵又点了一支新烟,但他也注意到了马尔斯,這位老人也跟着笑了笑。
“芳汀夫人与老兵都是好人,他和她的差别,就是出生和苦难各不相同……但他们从来沒有向苦难屈服過,也沒有被苦难扭曲心智,他们活在這個世界,沒有愧对這個世界……对嗎。”
马尔斯說完,就感觉到了莱恩阁下的大手用力的揉在了他的脑袋上。
马尔斯努力地笑了笑。
如果我能這样活着……也好。
我人麻了,回家一看,這章沒发出来,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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