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换
不巧，枫香就是那個很少有人闲着沒事进来的人之一。
乌色的云朵在天空聚集，偶有飞掠而過的倦鸟发出“嘎嘎”的乱叫。身边的空气压抑而沉闷，让人有些喘不過气来。
枫香刚刚察觉身后仿佛有东西跟踪，便僵着身子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让司司探出灵体過去看看，司司過去了半天却沒有给她反饋。
她的身体保持着這個动作都要酸了。
不远处是前段時間地动的痕迹，她现在着实不知是该前进還是后退跟司司一起看看后面的情况。
“你好了嗎？”她用自己仅有的沟通方式战战兢兢地问。
司司皱着眉毛，沒有回她。
枫香小心翼翼地回头，就看见了原地蹲着发呆的司司。
枫香：“……”
“你在干嘛？”她走到司司旁边。
司司皱着眉，一脸高深莫测地回复：“我觉得很不对劲。”
枫香好奇地凑了過去：“怎么了？”
司司沒有說话，只是神秘兮兮地拨开挡住枫香视线的野草，让她可以看的更清楚些，然后一本正经地疑惑：“怎么可以有這么可爱的小动物？”
雪白的小兔子在司司的注视下温顺异常，毛茸茸的耳朵随意耷拉着，它自顾自地啃着干草发出“咧咧”的声响，显而易见，刚刚的动静十有八九是它弄出的。
枫香抚额，对自己竟然被一只小兔子吓到表示无语。
司司眼巴巴地看着枫香：“這個小兔子，可不可以带回家？”
“嗯？”枫香对司司的這個想法表示惊奇，“你想养兔子？”
司司喏喏地点点头。
枫香：“也不是不可以，你抓住了的话我們就带回去。”
司司兴高采烈地低头准备抓兔子，不曾想刚刚還乖乖吃着干草的兔子突然跳了起来。
司司委屈地看向枫香。
额……作为头一次被司司如此依靠的枫香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仿佛有指引一般，這只兔子每次在枫香快要得手的时候，就一蹦一跳地跑到不远处，带着枫香和司司走向禁地更深处。
“還能走嗎？”枫香心裡有点惴惴不安。
司司扫查了一遍周边的环境，確認沒有异常后对枫香說：“還可以，但是時間不早了，抓到小兔子我們就回去吧。”
枫香于是应下。
小兔子带着他们穿過了丛生的杂草，穿過了一條潺潺的小溪，最后停在了一棵巨大的高树前面。
這是一棵几乎需要三人合抱的大树，枝叶繁茂，树枝上缠满了深绿的藤蔓，雪白柔软的兔子“腾”地一声跳到了大树上面。
枫香和司司互相从对方眼裡看到明显的惊愕。
从对面突然发出一声苍老和蔼的笑声，枫香震惊地后退两步。
“很少有小白能看中的人，小女娃，你是什么来头？”
声音沧桑而平静，有一种看破凡尘的淡然。
枫香警惕地环顾四周，偌大的丛林裡，完全追踪不到這個声音的出处。
刚刚那個怪声又一次出现：“不要害怕，我只是好奇。”
枫香试探性地看向眼前的大树，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這棵树？”
大树哈哈一笑，如果它有胡须，想必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头：“沒错，你能找到我，也是我們的缘分。”
枫香看向一旁的司司，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不出意外的话，小白应该是那只兔子，但是它为何要把自己带到這裡以及這棵树究竟是否可以看见司司這些在枫香心裡都還是未知。
于是她低着头拱手道：“我只是容城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舞娘，因听說此地地动故前来一探究竟，如果叨扰了阁下，還望阁下见谅。”
“這样啊，”大树呵呵一笑，听起来颇为和善，“既然是小白的客人，也就无所谓是否叨扰。”
树上的小兔子依恋地蹭了蹭大树的枝桠。
大树又道：“小女娃，你是否有什么想知晓的，看在小白的面子上，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
枫香探究地打量着枝桠上那只缩成一团的小白兔。
“但是作为交换，回答問題后，你需要带小白走出禁地。”
枫香不明白這只小兔子为什么有這么大的面子，但是听到大树說的三個問題，她還是抬头確認：“什么問題都可以嗎？”
大树点头：“什么問題都可以。”
脑海裡突然浮现出那個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男子，于是枫香的第一個問題脱口而出：“你知道逆转乾坤之物在哪嗎？”
她问得太過果断与急切，树上的倦鸟被惊得“扑簌”飞起。
大树缓缓在自己的枝干上幻化出一张人面，它自己捋了捋胡须道：“你這小姑娘倒是有趣，第一個問題竟不为自己。”
枫香沒有說话，大树认真地看着她說：“你很特别。”
一、二、三、……
扑簌的鸟重新落在枝桠上，树上的兔子又蹭了蹭大树的枝干。
十息過去，枫香和大树仍在面面相觑。
你很特别。
枫香吃惊问道：“沒了？”
“沒了。”大树淡定道。
枫香：“……”
一无所获的枫香：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她整理整理了表情，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第二個問題：“有沒有什么办法可以以命换命？”
大树惊奇地看着她：“你是想为谁以命换命？”
枫香低头咬唇沉默不语，脑海裡浮现出的却仍是那個唇角始终挂着浅浅微笑的温文尔雅的男子。
“痴儿，”大树长叹一声，然后回答，“有。”
“什么方法？”枫香急问。
黄昏的风吹来了如锦的烟霞，远方有浓烈灿烂的火烧云，大树目光飘渺，仿佛陷入了一场无边的回忆。
“黄昏之息，日落之时，混沌初始，阴阳门开。”
枫香：“……”
枫香为难地看向大树：“你可以……說的通俗一点嗎？”
“哈哈哈哈，”大树从自己的回忆中回神，“就是信念够强的时候，可以在黄昏打开阴阳的大门，打赢鬼差就可以以命换命了。”
枫香：“……”感觉她浪费了三個提问机会怎么办？
大树再次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提醒：“小女娃，三個問題回答完了。”
枫香本来也沒有寄托于這個大树真的有什么可靠消息，现下能把那只小兔子带回去就很知足了。
再次抬头时，她清婉一笑：“谢谢啦，小白，過来？”
禁地的另一边。
挺括的白靴在丛林中飞速移动，如雪的衣摆锋利地略過杂草与枝桠，簌簌的鸟雀飞過后，只能看见飘扬的白色残影。
来人五官精致，唇角紧闭，他皱着眉赶路，似一阵风，飞掠過后，只留下晃动的枝叶。
容仪已经记不清他找了多久，长久的了无痕迹让他的内心越发烦闷。
再顾不上遵守平日的规矩，他信手掐了一個决，探测出离他最近的精怪。
面前的精怪只有半人高，长久未见人导致它的胆子十分小。
但是看见容仪的脸，它還是怯生生地开口：“我刚刚看见那個小姑娘了，她往东边走了。”
空气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容仪目光冷淡地盯着它，良久，他徒手将它悬至空中。
精怪的脖颈被法决掐得扭曲，面目也越发狰狞，但它仍咬定不松口道：“她真的去东边了。”
容仪不语，只是手中的动作越来越狠厉。
在越来越重的挤压之下，精怪终于承受不住现出原形，是一只尖耳瘦腮的白毛狐狸。它尖叫着求饶：“我错了，她被一只兔子带到北边去了，那边有個百事通。”
“滚。”容仪冷声道。
白毛狐狸连滚带爬地离开容仪的视线。
容仪环视了一遍四周，又一次掐决。他的脊背笔直地挺着，但是這并不耽误鲜血从他的唇角流出。
长時間的心力透支导致他的身体几乎到达极限，遑论如今還接连使用禁术。
“枫香……”凉薄的唇轻声道。
清风穿過林隙，将人们的思念从一头带到另一头。
枫香本来還在和大树聊着家常，突然心神微微触动，她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下来。
大树问：“怎么了？”
枫香回头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好像有人叫我。”
大树随意地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慢悠悠道：“又有朋友来了。”
枫香惊讶抬头。
从茂盛的灌木丛中走出一個面容清俊的男子，他的白衣有点点灰尘，发冠也不似从前的一丝不苟，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清丽无双。
“容仪？”枫香又惊又喜。
大树乐呵呵道：“小伙子能自己過来不容易呀。”
确保容仪身体沒有受伤，枫香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奔波的狼狈并沒有削弱容仪的气度，见枫香安好，他淡淡地笑了笑，温柔道：“放心不下你。”
然后他将枫香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大树。
大树浑不在意地說道：“小伙子，看在你来一趟不容易，送你一句忠告。”
它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
“执念莫太深，伤己伤人。”
话音刚落，它的身影便化作云烟四散在丛林之中。
目送着大树离开，枫香献宝一样举起手中的兔子，想要跟容仪分享她刚刚的奇遇。
只是视线一抬，赤红的鲜血已从容仪的唇角无声流出。
笑容在嘴角凝固，枫香惊慌得手足无措：“容……容仪……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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