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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蚕坛之夜

作者:古龙
夜更深。大殿裡灯光阴暗,這大殿的本身看来就像是座坟墓。九月的晚风本来是清凉的,但是在這裡,却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

  那太监窝裡的气味,已经臭得令人作呕,這地方却是另外一种臭,臭得诡异,臭得可怕。因为這是腐尸的臭气。有的箱子上還有血,暗赤色的血,正慢慢地从木板缝裡流出来。

  突然间,“啵”的一响,木板裂开。箱子裡竟似有人在挣扎着,想冲出来——难道裡面的死人又复活?连西门吹雪都不禁觉得背脊在发冷。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勉强笑道:“你放心,死人不会复活的。”

  西门吹雪冷笑。

  陆小凤道:“可是死人会腐烂,腐烂后就会发胀,就会把箱子胀破!”

  西门吹雪冷冷道:“并沒有人要你解释。”

  陆小凤道:“我是唯恐你害怕。”

  西门吹雪道:“我只怕一种人!”

  陆小凤道:“哪种人?”

  西门吹雪道:“啰唆的人。”

  陆小凤笑了,当然并不是很愉快的那种笑。无论谁到了這裡来,都不会觉得愉快。

  “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连一個都不在這裡?”陆小凤又在喃喃自语,還不停地在木箱间走动。

  他宁愿被人說啰唆,也不愿闭着嘴。一個人到了這种地方,若還要闭着嘴不动,用不了多久,就可能会发疯。說话不但能使他的神经松弛,也能让他暂时忘记這种可怕的臭气。

  “他们說不定正在后面焚化张英风的尸体,這裡唯一的炉子就在大殿后面。”

  “唯一的炉子?”

  “這裡只有一個炉子,而且還沒有烟囱。”

  “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

  “可惜有件事他却不知道。”大殿后忽然有人在冷笑,“那炉子可以同时烧四個人,把你们四個人都烧成飞灰。”怪异的声音,怪异的人

  喇嘛并非全都是怪异的,這两個喇嘛却不但怪异,而且丑陋。沒有人能形容他们的脸,看来那就像是两個恶鬼的面具。用青铜烤成的面具。

  他们身上穿着黄色的袈裟,却只穿了一半,露出了左肩,左臂上戴着九枚青铜环,耳朵上居然也戴着一個。他们用的兵器也是青铜环,除了握手的地方外,四面都有尖锋。无论谁在這种地方忽然看见這么样两個人,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却笑了。

  “原来喇嘛不会数数。”他微笑着道,“我們只有两個人,不是四個。”

  “前面两個,后面還有两個。”一個喇嘛咧开嘴狞笑,露出了一嘴白森森的牙齿,另一個的脸,却像是死人的脸。

  “后面還有两個是谁?”陆小凤不懂。

  喇嘛狞笑道:“是两個在等着你们一起上西天的人。”

  陆小凤又笑了:“我不想上西天,上面沒有我的朋友。”

  不笑的喇嘛冷冷道:“杀!”铜环一震,两個喇嘛已准备扑上来。

  西门吹雪冷冷道:“两個都是喇嘛。”

  陆小凤道:“只有两個。”

  西门吹雪道:“喇嘛归你。”

  陆小凤道:“你呢?”

  西门吹雪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剑。剑光一闪,向旁边的一個木箱刺過去。

  沒有人能想得到他为什么要刺這個木箱子。他的剑本不是杀死人的。

  就在這同一瞬间,“啵”的一声轻响,另一個木箱突然裂开,一柄剑毒蛇般刺了出来,直刺陆小凤的“鼠蹊穴”。這一剑来得太快、太阴,而且完全出人意外。

  死人也能杀人?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他突然出手,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已夹住了剑锋

  无论這木箱中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他這两指一夹,无论人鬼神魔的剑,都要被他夹住。

  這本是绝世无双的神技,从来也不会落空。也就在這同一瞬间,“嗤”的一响,西门吹雪的剑已刺入木箱。木箱裡突然发出一声惨呼,木板飞裂,一個人直蹿了出来。

  一個漆黑枯瘦的人,手裡挥着柄漆黑的剑,满脸都是鲜血。血是红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他们也是四個人!”

  西门吹雪冷冷道:“四個人,七只眼睛。”

  从木箱中蹿出来的黑衣人,左眼竟已被剑尖挑了出来。他疯狂般挥舞着他的黑蛇剑,闪电般刺出了九剑,剑法怪异而奇诡。可惜他用的是剑。可惜他遇见的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本不愿杀人的。”

  他的剑光又一闪。只一闪!黑衣人的惨呼突然停顿,整個人突然僵硬,就像是個木偶般地站在那裡。鲜血還在不停地流,他的人却已忽然倒下,又像是口忽然被倒空了的麻袋。

  陆小凤捏着剑尖,看着面前的木箱。箱子裡居然毫无动静。

  陆小凤忽然道:“這裡面的一定不是喇嘛。”

  西门吹雪道:“嗯。”

  陆小凤道:“我替你捏住了一把剑,你也替我捏一個喇嘛如何?”

  西门吹雪道:“行。”他的人突然飞鹰般掠起,剑光如惊虹掣电向那個狞笑着的喇嘛刺了過去。他不喜歡這喇嘛笑的样子。

  喇嘛双环一振,回旋击出,招式也是怪异而奇诡的。双环本就是种怪异的外门兵刃,无论什么样的刀剑只要被套住,纵然不折断,也要被夺走。

  剑光闪动间,居然刺入了這双铜环裡,就像是飞蛾自己投入了火焰。喇嘛狞笑,双环一绞。他想绞断西门吹雪的這口剑

  “断!”這個字的声音并沒有发出来,因为他正想开声叱咤时,忽然发现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冰冷的剑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這种冰冷的感觉,正慢慢地进入他的咽喉。

  然后他就什么感觉都沒有了,也不再笑了。西门吹雪不喜歡他笑的样子。

  不笑的喇嘛虽然已脸无人色,還是咬着牙要扑過来。

  西门吹雪却指了指陆小凤,道:“你是他的。”

  他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吹落了剑锋上的一滴血,连看都不再看這喇嘛一眼。喇嘛怔了怔,看着這滴血落下来,终于跺了跺脚,转身扑向陆小凤。

  陆小凤一只手捏着从木箱裡刺出来的剑,苦笑道:“這人倒真是不肯吃亏……”

  “叮”的一声响,打断了他的话。喇嘛左臂上戴着的九枚铜环,忽然全都呼啸着飞了過来,盘旋飞舞,来得又急又快,他的人也去得很快。

  铜环脱手,他的人已倒蹿而出,撞破了窗户,逃得不见影踪。

  西门吹雪剑已入鞘,背负着双手,冷冷地看着。這件事就好像已跟他全无关系。

  又是“叮,叮,叮”一连串急响,如珠落玉盘,陆小凤手指轻弹,九枚铜环已全部被击落。

  這种飞环本是极厉害的暗器,可是到了他面前,却似变成了孩子的玩具。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這根手指卖不卖?”

  陆小凤道:“那就看你用什么来买?”

  西门吹雪道:“有时我甚至想用我的手指换。”

  陆小凤笑了笑,悠然道:“我知道你的剑法很不错,出手也很快,可是你的手指,却最多也只不過能换我一根脚趾而已。”

  箱子裡居然還是全无动静。這柄剑绝不会是自己刺出来的,人呢?

  陆小凤敲了敲箱子:“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裡面不出来?”

  沒有人响应。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拆你的屋子了。”

  還是沒有回应。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這人只怕還不知道我說出来的话,就一定能做得到的。”

  他举手一拍,箱子就裂开。人還在箱子裡,动也不动地蹲在箱子裡,鼻涕、眼泪、口水,已全都流了出来,還带着一身臭气,竟已活活地被吓死。

  陆小凤怔住。圣母之水峰,神秘剑派,這些名堂听起来倒蛮吓人的,想不到自己却禁不起吓。

  西门吹雪忽然道:“這人并不是圣母之水峰上来的。”

  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

  西门吹雪道:“我认得他们的剑法。”

  陆小凤道:“什么剑法?”

  西门吹雪道:“海南剑派的龙卷风。”

  陆小凤道:“他们是海南剑派的弟子?”

  西门吹雪道:“一定是。”

  陆小凤道:“他们为什么要冒充圣母之水峰的剑客?”

  西门吹雪道:“你本该问他自己的。”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這個人现在好像已說不出话来了。”

  西门吹雪道:“莫忘记后面還有两個人。”

  后面的两個人究竟是什么?是一個死人,一個活人

  死人当然已不能动,活人居然也动不了。死人是张英风,活人竟是严人英。這心高气傲的少年,此刻也像是死人般躺在炉子旁边,好像也在等着被焚化。

  陆小凤扶起了他,看出他并沒有死,只不過被人点住了穴道。

  西门吹雪一挥手,就替他解开了,冷冷地看着他。

  他也看见了西门吹雪苍白冷酷的脸,挣扎着想站起来:“你是谁?”

  “西门吹雪。”

  严人英的脸一阵扭曲,又倒下,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杀了我吧!”

  西门吹雪冷笑。

  严人英咬着牙,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反而救了我?”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本就不想杀你,是你想杀他!”

  严人英垂下了头,看样子就好像比死還难受。

  西门吹雪忽然道:“点穴的手法,用的也是海南手法。”

  陆小凤皱眉道:“他们本是他請来的帮手,为什么反而出手对付他?”

  西门吹雪冷冷道:“這句话你也应该问他自己的!”

  陆小凤還沒有问,严人英已說了出来。

  “他们不是我請来的。”他咬着牙道,“是他们自己找上了我。”

  “他们自告奋勇,要帮你复仇?”

  严人英点点头:“他们自己說他们全都是先师的故友。”

  陆小凤道:“你就相信了?”

  严人英又垂下了头。他实在還太年轻,江湖中的诡谲,他根本還不懂。

  陆小凤只有苦笑:“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严人英迟疑着,道:“他们一到這裡,就出手暗算我,我好像听到他们說了句话。”

  “什么话?”

  “不是我們要杀你,是那三個蜡像害死了你。”這就是他们在严人英倒下去时說的话

  “什么蜡像?”

  严人英道:“是我大师兄捏的蜡像。”

  “我們同门七個人,他是最聪明的一個,而且還有双巧手。”他又解释着道,“他看着你的脸,手藏在衣袖裡,很快就能把你的像捏出来,而且跟你的人完全一模一样。”

  “莫非他本是京城‘泥人张’家裡的人?”

  “京城本是他的老家。”严人英道,“地面上的人他都很熟。”

  所以他才会认得麻六哥。

  “他跟我分手的时候,身上并沒有蜡像的,可是我装殓他尸身时,却有三個蜡像从他怀裡掉了出来。”

  “现在這三個蜡像呢?”陆小凤立刻追问。

  “就在我身上。”严人英道,“可是他捏的這三個人我却全不认得。”

  陆小凤却认得,至少可以认出其中两個,他几乎一眼就看出来:“這是王总管和麻六哥。”

  张英风的确有一双巧手,只可惜第三個蜡像已被压扁了。

  陆小凤道:“這三個蜡像,一定是他在临死前捏的,因为他已知道這三個人要杀他。”

  西门吹雪道:“你认为這三個人就是杀他的真凶?”

  陆小凤道:“一定是。”

  西门吹雪道:“他临死前,還想他师弟替他报仇,所以就捏出了凶手的真面目。”

  陆小凤道:“不错。”

  西门吹雪道:“可是在那种生死关头,他到哪裡去找蜡来捏像?”

  “他用不着找。”严人英答复了這問題,“他身上总是带着一大团蜡的,沒事的时候,就拿在手裡捏着玩。”

  陆小凤道:“看来他這双巧手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练出来的。”

  其实那不但要苦练,還得要有一种别人无法了解的狂热与爱好。无论什么事都一样,你要求的若是完美,就得先对它有一种狂热的爱好。就像西门吹雪对剑的热爱一样。

  西门吹雪脸上也不禁露出种被感动的表情,因为他了解。对這种感情,沒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的了。他少年时,甚至在洗澡、睡觉的时候,手裡都在抱着他的剑。

  陆小凤道:“张英风要麻六哥带他去那太监窝,本是为了去找你的!”

  西门吹雪道:“但是他却在无意间撞破了王总管和麻六哥的秘密!”

  陆小凤道:“所以他们要杀了他灭口。”

  西门吹雪道:“王总管和麻六哥虽无能,第三個人却是高手。”

  陆小凤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绝不是這人的敌手,自知必死无疑,所以他就把他们的像偷偷捏了出来,好让人替他报仇!”因为他已断定别人绝不会想到這三個人会是凶手。由此可见,這三個人在商议着的秘密,一定是個很惊人的秘密。

  陆小凤道:“那裡房屋狭窄,人又特别多,他们找不到可以藏尸之处,在仓促间又沒法子毁尸灭迹。”

  西门吹雪道:“所以他们就将尸身驮在马背上运出来。”

  陆小凤道:“他们本来是想嫁祸给你的,让你来跟峨眉派的人火并,這本是個一石二鸟之计。”

  现在真相虽已大白,可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们却還是不知道——第三個蜡像已被压扁了。

  這“第三個人”是谁?他到那太监窝去找王总管,要商议的究竟是什么秘密?這秘密是不是也跟明天晚上那一战有关系?

  西门吹雪凝视着這個被压扁了的蜡像,道:“无论如何,這人绝不是老实和尚!”

  這人有头发。张英风非但能捏出一個人的容貌,甚至连這人的发髻都捏了出来。

  “這人好像很胖。”

  “并不胖,他的脸被压扁了,所以才显得胖。”

  “他有胡子,却不太长。”

  “看来年纪也不太大。”

  “他的脸色好像发青。”

  “這不是他本来的脸色,是蜡的颜色。”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着道:“看来我們现在只知道他是個有胡子的中年人,既不太胖,也不太瘦。”這种人京城裡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個,却叫他到哪裡去找?

  炉子裡火已燃起。喇嘛们想必已准备将严人英和张英风一起焚化。

  “他们显然也是王总管派出来的,为的就是准备要将严人英杀了灭口,想不到我們也赶来了。”

  “也许不是王总管派出来的,那‘第三個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不管怎么样,喇嘛也是出家人,穿的也是白袜子。”

  “海南派中的道士也很多。”

  火光闪动,照着张英风的脸,也照着他咽喉上那個致命的伤口。

  “你看得出這是谁的剑?”

  “我看不出。”西门吹雪道,“只不過,世上能使出這种剑法杀人的,并不止我一個!”

  “除了你之外,還有几個?”

  “也不多,活着的绝不会超出五個。”

  “哪五個?”

  “叶孤城、木道人,還有两三個我說出名字来你也不知道的剑客,其中有一個就是隐居在圣母之水峰上的。”

  “你知道那個人?”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就算不知道他的人,至少也知道他的剑。”

  陆小凤道:“潇湘剑客魏子云呢?”

  西门吹雪摇摇头,道:“他的剑法沉稳有余,锋锐不足,殷羡更不足论。”

  陆小凤沉吟着,道:“說不定還有些人剑法虽高,平时却不用剑的!”

  西门吹雪道:“這种可能虽不大,却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若是用剑,就一定是高手,我一向总认为他的武功是深藏不露,深不可测的。”

  西门吹雪道:“老实和尚沒有头发,也沒有胡子。”

  陆小凤笑了笑,道:“连人都有假的,何况头发胡子?”他好像已认定了老实和尚。

  严人英一直站在旁边发怔,忽然走過来,向西门吹雪当头一揖。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不必谢我,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陆小凤。”

  严人英道:“我并不是谢你,救命之恩,也无法谢。”他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也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我這一揖,是要你带回去给我师妹的。”

  “为的是什么?”

  “因为我一直误解了她,一直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该和师门的仇人在一起。”严人英迟疑着,终于鼓足勇气說出来,“可是我现在已懂得,仇恨并不是我以前想象中那么重要的事……”

  ——仇恨也并不是非报不可的,世上有很多种情感,都远比仇恨更强烈、更高贵。這些话他并沒有說出来,他說不出。可是他心裡已了解,因为现在他心裡的仇恨,就已远不如感激强烈。

  他忽然抱起他师兄的尸体,迈开大步走了,远方虽仍是一片黑暗,光明却已在望。

  陆小凤目送他远去,叹息着道:“他毕竟是個年轻人,我每次看到這种年轻人时,总会觉得這世界還是蛮不错的,能活着也不错。”

  生命本就是可爱的。人生本就充满了希望。西门吹雪的眼睛裡,又露出那种温暖之意。這并不是因为火光在他眼睛裡闪动,而是因为他心裡的冰雪已融化。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道:“今天你总算已救了一個人,救人的滋味怎么样?”

  西门吹雪道:“比杀人好!”

  “第三個人”的蜡像,在火光下看来却還是怪异而丑陋。无论谁的脸若被压扁,都不会好看。

  “现在麻六哥也已被杀了灭口,知道他是谁的,已只有一個人!”

  “王总管?”

  “嗯。”

  “你想去找他?”

  “不想。”陆小凤叹了口气,“现在他很可能已回到深宫裡,我就算找,也一定找不到。”

  “就算能找到,他也绝不会說出這秘密。”

  陆小凤凝视着手裡的蜡像,眼睛忽然发出了光:“我還有個法子可以知道這個人是谁。”

  西门吹雪道:“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我可以去找泥人张,他一定有法子能将這蜡像恢复原状。”

  西门吹雪看着他,目中又有了笑意:“你实在是個聪明人。”

  陆小凤笑道:“我本来就不笨。”

  西门吹雪道:“现在你就去找?”

  陆小凤摇摇头,目光也变得很温暖:“现在我只想去看一個人。”

  他并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西门吹雪却已知道他要說的是谁了。

  星光渐稀,漫漫的长夜终于過去。光明已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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