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完)
千年來,仙君降臨魔界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戮,所以在看見越止戈驀然出現時,幾乎所有魔族都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而那些膽小的,曾被對方氣魄震懾到的魔類卻是轟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可偏偏,在衆人慌不擇路,非常想就地遁走的檔口,他們的新任魔君大人露出了今日最燦爛的笑容,支着下巴衝那殺神仙君笑道“我家的崽子們膽子都很小,你別嚇到他們了。”
話音剛落,全場死寂
我有沒有在做夢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見魔君和仙君和顏悅色地在說話
越止戈愣了一瞬,他頗有幾分無奈地覷了沈臨淵一眼,接着收起周身的氣勢,落座於了對方身側的位置,接着輕輕頷了頷首。
他們方纔還在好奇魔君大人的身側爲什麼多了張椅子,原來那位置竟是給仙君留着的
越止戈落座後,整個大殿內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哪怕越止戈收斂了全身的氣勢,如今瞧上去就像那畫中仙,水中月似的,可沒有一個魔類能壓下狂跳的心臟。
無他,只因瓊鶴仙君的威名,實在是太駭人了。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直到沈臨淵輕輕釦了扣椅背,出聲道“坐下吧。”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良久,翎纔回過神來,他的目光不斷在沈臨淵和越止戈的身上逡巡着,最後定格在後者身上,口氣不善地開口“不知仙君今日大駕光臨魔界,有何貴幹呢”
越止戈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極爲冷淡又隨意,薄脣微啓,他輕輕吐出兩個字“做客。”
“”
誰要你個死對頭來我們魔界做客哦
可無人敢說出反對的話語,饒是有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魔類,也在長輩的鎮壓下熄了焰火,一雙雙眼睛緊緊盯着沈臨淵。仙君受魔君之邀而來,那麼現在他們就需要對方給出一個解釋。
沈臨淵看着臺下或疑惑、或憤怒、或恐懼的面容,手指點了點,接着站起身來,如此說道“自魔族誕生起,我們就一直龜縮在這片貧瘠的大地上。”
“靈氣匱乏,黃沙漫天,以及永遠不會到來的白天,每個人都知道,我們是被天道拋棄的種族,一生只能龜縮在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裏。”
“而人類卻佔據了廣袤的土地,實力卻弱小得如同螻蟻,你們只需使上一點點力氣,就可讓他們匍匐在地。就算是如今的仙界衆人,也不過是由人類修煉而來的,所以天生爲魔,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族,爲何不能佔據更加廣袤的土地,擁有更加豐富的資源”
沈臨淵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幾乎倒出了每個魔族心中的憤怒及委屈。是啊,他們生來便有強大的力量,那爲何只能龜縮在這小小的大地上
不甘心極度的不甘心
見到所有人臉上都露出義憤填膺的神情,沈臨淵斂了斂神色,卻是話鋒一轉,又道“千年前,踏仙門一夜之間幾乎無人生還的慘案,我相信沒有人會忘記。”
衆人一愣,似乎不明白爲何魔君突然說到了他身爲人類時所處的宗門,可當年那場慘案着實駭人,尤其是對於那些年邁的魔族而言,那幾乎要將世間萬物都燃盡的火焰,每每回想起來,都使得靈魂震顫。
誰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唯二的倖存者,一個成了高不可攀的仙君,一個成了喜怒無常的魔君,踏仙門成了兩人的禁忌,無人敢提。那麼今日,爲何魔君又開始提及了呢
“這麼多年,關於真兇的猜測衆說紛紜。其實,當年害得踏仙門一夜之間被火焚盡的真兇是”
所有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後的答案,越止戈望着沈臨淵的側容,幾不可聞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從來都知道,困住對方的夢魘就是當年的那場大火。即使如今對方能神態自若地談起這件事,可是眼底的落寞卻依舊沒有減少半分。
越止戈緩緩移開目光。
他本該是踏仙門內最逍遙快活的劍修。
“是天道。”沈臨淵沉聲說出了這三個字。
剎那間,一片譁然。
“天道怎麼可能”
“修仙者不是天道寵兒嗎天道爲什麼要將他們滅門”
無數的質疑聲和震驚聲不絕於耳,十二宮宮主互相對望了一眼,心中卻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果不其然,沈臨淵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因爲他們太強了,當時的魔族在他們面前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輕輕一碰,就倒了。”
“但是天道追求的是陰陽相合,正邪對等。所以,作爲正道力量中異軍突起的一員,踏仙門被天道的火焰給燃盡了。”
“所以,生來就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族,如果不滿足於現狀,執着於更強大的力量,甚至於不屬於自己的資源。那麼他們的下場”沈臨淵擡起右手,手中的杯盞在剎那間被烈火燃盡,連一絲粉末都不曾留下。
“就會像當年榮極一時的踏仙門一樣,魂飛魄散,不存於世。”沈臨淵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這這這怎麼會呢”
“那我們難道這一輩子,甚至子子輩輩,都只能蜷縮在這片貧瘠的大地上嗎”
“”
一浪接一浪的聲音幾乎將整個大殿淹沒,所有的魔族在聽聞這個消息後,除了震驚以外,就是難以置信,彷彿出生以來,一直堅信的事情突然變成了假的一樣,帶着令人難堪的荒謬感。
沈臨淵不再說話,任憑魔族們發泄着心中的憤懣。在這時,越止戈緩緩站了起來,無聲地站在了對方的身側。他不曾言語,不曾回望,亦不曾有任何的舉動,可偏偏就是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沈臨淵明白了。
他在,他一直都在。
小越啊。
沈臨淵在心底喟嘆了一聲,脣角卻是已經翹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底下那激烈的討論聲才漸漸停了下來。翎這時也完全沒了方纔那些調笑的神情,幾乎是擰着眉,有些尖銳地問道“所以魔君大人,是要我們和人類,或是修仙者握手言和,友好共處”
儘管不想承認,但若是方纔沈臨淵所言不假,那麼這便是最好的方法。那些卑微的人類也就罷了,可讓他們與那些欺壓了他們數千年的、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和平共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聞言,沈臨淵卻是笑了,只是反問道“你們做的到嗎”
翎一愣,接着緩緩搖了搖頭。
“所以嘛。”沈臨淵聳了聳肩,如此道“今天這番話,只是爲了讓你們把握一個度,以後打架注意些,別出格了。”
魔族們“”
就您剛纔那番話,誰還敢出格啊不是,誰還敢去和打架啊打得不賣力,會捱打,打得太賣力了,會被天道懲戒。左右都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那還打個屁
翎似乎完全沒想到沈臨淵會這麼說,愣了愣,又望向越止戈,咬牙切齒地道“那如果是仙界之人來犯,我們也不出手嗎”
翎眼中的敵意毫不摻假,他厭惡越止戈,厭惡一切能干擾魔君心神的人。
越止戈回望了他一眼,神色平淡,卻讓翎有如墮冰窖的恐懼感,他的話依舊少得可憐。
“沒有如果。”
這話簡直狂妄到了極點,可偏偏它是從瓊鶴仙君嘴裏吐出來的,那便是有了令人信服的證據。
沈臨淵輕輕笑了一聲,隱在長袍下的手準確無誤捉住了越止戈身側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十指緊扣。
好在,他們離大家的位置比較遠,兩人的動作也比較隱蔽,能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翎幾乎是一下子就咬緊了牙關,瞪着越止戈的眼眸幾乎能噴出火來。
該死的修仙者,當着這麼多魔族的面,就敢公然對他們的魔君勾勾搭搭,簡直不知廉恥
血日宴最後一道工序,就是魔君進入無憂譚,吸收歷任魔君的力量,最後成爲真正的魔君。這一步,不需要任何人在場,所以他可以提前退場。
將諸多事宜交給翎後,沈臨淵和越止戈就離開了大殿。剩下的宴會,就讓魔族們好好消化下今日的消息吧。
兩人就那樣十指緊握地往裏走去,無憂譚是魔族的禁地,除了魔君,無人能入。沈臨淵本以爲會看見一個擁有濃厚魔氣的地方,誰知真正進入後,這裏卻是個鳥語花香、滿目蒼翠的雅緻地方,似乎讓人忘了所有煩惱,真正應了“無憂”兩個字。
沈臨淵解下衣袍,一步步踏入清澈的池水間,洶涌的力量爭先恐後地鑽入身體內。
一連過了十日,待滿池清泉消逝,沈臨淵纔再度睜開了眼睛。
仙界的靈雀在穹頂之上盤旋飛舞,發出一聲又一聲細細長長的鳴叫聲。所有聽到叫聲的修仙者皆是停下了腳步,心底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
“真正的魔君,誕生了啊。”
無憂譚內,沈臨淵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越止戈。此時,天光乍破,白衣青年回望向他,那粲然的眼眸裏綴滿了深情,帶着幾乎令人溺斃其中的溫柔。
沈臨淵有一瞬間的愣神,他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兩人初次相見時,那雙眼裏下着數九隆冬的雪,而如今雪化成水,吹着最溫暖的春風。
越止戈向他伸出了手。
沈臨淵緩緩握緊,脫力似的靠在對方的肩頭,眼眶裏滑落下溫熱的淚珠。
他甚少落淚,此時卻有幾分情難自抑。
越止戈沒有猶豫的、輕輕擁住了他。
沈臨淵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他們幾乎都與踏仙門有關。他在那裏得到了光,也在那裏墜入了深淵,可如今,過往種種,全都煙消雲散,消失在懷中人溫熱的懷抱中。
感謝你,從未離去。
感謝你,將世界與光明還給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個顛倒的世界中,沈臨淵曾經對小越說要把光明和世界交給對方,但其實,一直處在黑暗中的恰恰是沈臨淵,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一直在試圖將人拉出深淵的是小越。
感謝還在的大家陪伴到這裏,也包容了瘋狂卡結尾的我。
這是我第一次寫這麼長的文章,讓我有了很多收穫,大家之前的建議也很好
那麼到這裏,正文就正式完結了。
接下來,再更一咩咩甜蜜番外,就完全結束了。
感謝各位小天使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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