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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三六九龄
可恰巧這时候沈煌下差回来了,他从兜裡掏出個小油纸袋递给朱氏,而后进屋拿湿毛巾抹了把脸,過来截住沈持,一把把儿子抱起来转圈,表达他粗糙而又直接的父爱:“阿池想爹爹了嗎?”

  沈煌今年二十八岁,正是一個男子最盛年的岁数,虽然日日在外头吹风淋雨面皮沒那么白皙,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姿,反更添了男人味。

  朱氏在一旁笑着轻声抱怨道:“每天回来当甩手掌柜,去把柴劈了。”

  “走,跟爹劈柴去。”沈煌把他放下来,好脾气地对朱氏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劈柴。”

  朱氏却又改了主意:“你過来,我先同你說几句话。”

  沈煌只得跟她进屋,朱氏把史家的事跟他說了。

  過了会儿沈煌出来,他领着沈持去柴房,闷头挑了一根烂了半截的木桩拿砍柴刀划拉着:“早上京裡的史家来找你爷了。”

  “嗯。”沈持点头:“听我娘說了。”

  沈煌看着他身上崭新的衣裳沉默了片刻:“要爹說啊……”他惭愧地說道:“咱们家這情况人家京城史家的闺女嫁過来……”

  他怕沈持听不懂,费力地解释道:“史家跟咱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甚至连說话都不一样……”史家的闺女来日嫁到沈家,小两口過日子却连话都說不到一块儿去,你暴躁她也难過,夫妇不同心,是憾事不是喜事。

  齐大非偶。

  他摇摇头,似是不舍又似长痛不如短痛那般纠结了片刻,說道:“阿池,依爹的想法,咱不要這门亲事好不好?”

  比起高攀京城史家的亲事,他更愿意等日后阿池长大了,在县裡挑個门当户对的贤惠女子娶进门,夫唱妇随,和和美美地過一辈子。

  不得不說,他爹沈煌真是個明事理的。

  沈持丝毫沒有犹豫:“我听爹的。”

  沈煌沒想到儿子答应的這么爽快,微皱了下眉头,心道:這小子不贪心,是他的好儿子。

  “别跟你娘說,”他劈好柴禾,码放齐整一捆一捆扎起来:“不然爹有苦头吃了。”

  朱氏要得知他撺掇儿子不去争抢京城史家的那门亲事,非跟他吵個沒完不可。

  “嗯,我知道了。”沈持乖乖地答道。

  “走,”沈煌直起腰来拍拍衣衫,给他使了個眼色:“回屋找你娘去吧。”

  沈持“嗯”了声。

  沈煌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心想:凭着他這些年的拼命,多少在管三班衙役的县丞大人那裡挂了名,等日后阿池长大了,总能举荐他当上衙役的,当上县裡的衙役,不說大富大贵,但比起种地务农,吃上皇粮总是安稳的。

  裡屋,沈持四岁半的妹妹沈月坐在矮凳上,两只白胖的小手捧着块烧饼在吃,嘴角沾了芝麻,朱氏拿手指肚抹下来,放在她唇边让她抿进嘴裡:“给你奶瞧见,又该骂你爹白眼狼了……”

  烧饼是沈煌带回来的,他近来时不时被叫去县衙打杂,晌午饭也在那裡吃,遇上哪回饭食略好一些的,他总能省下来一個烧饼或者几块肉揣兜裡,带回家给朱氏和一双儿女吃,他们也很期待這种隔三岔五的“加餐”。

  见沈持进来,朱氏也塞给他半块烧饼:“阿池,去把门关上。”

  沈煌带回来的吃食不多,别叫大房三房的孩子冷不丁跑进来瞧见,哭闹着要分烧饼吃不好看。

  沈持听话地关上门,他掰了一块儿给朱氏:“阿娘也吃。”

  朱氏笑着摇摇头推了回去:“阿池快吃吧。”沈月也学着哥哥的样子举起手裡的烧饼往朱氏嘴裡塞,朱氏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阿月真乖。”

  沈月四岁半了還不会开口說话,請大夫看過,诊断后說她是個哑巴。为此,沈煌夫妇很是发愁,私下裡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老二家的,大白天关着门在屋裡头作甚?”娘仨正吃着烧饼,外头传来老刘氏不满的嘀咕声。

  朱氏看着大口吞咽的沈持兄妹俩,生怕噎着孩子,心虚地道:“在给阿月换衣裳呢,娘有事儿嗎?”

  “小丫头片子天天换衣裳作甚,别养娇气了,”老刘氏:“老二呢?你爹找他。”

  “他在柴房劈柴呢。”是来找沈煌的,朱氏松了口气出去开门:“爹找他?我這就去叫他来。”

  片刻后,她回屋跟沈持說道:“阿池,去你爷那屋玩儿,听听他们說什么。”

  沈山找儿子们過去,许是要商量史家那门好亲事给哪個孙子的吧,朱氏心裡头紧张兮兮的,她暗自祈愿,巴望着儿子能被选中。

  沈持:“知道了。”

  他到了堂屋外面,大伯家的沈全和小叔家的沈知秋都在,二人眼巴巴地伸着脖子往屋裡望去。

  沈家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盘银子,足有五六十两。

  沈山和老刘氏坐在上首,他俩都是瘦长脸,很有夫妻相。大儿子沈文站在老两口身边,他個头矮,甚至比老刘氏坐着高不了多少,他耷拉着眼皮,将将三十的年纪却一脸的老相,和姿仪英气的老二沈煌,第一眼小白脸的老三沈凉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個爹妈生的,真让人唏嘘。

  沈文沒长起来,一直是沈山和老刘氏两口子的心病,从前每每看着他沉默在屋裡发呆的样子,老两口都觉得对不住老大,所以家裡但凡有些好东西的,都先紧着给老大。

  他說媳妇儿的时候,沈山更是大手一挥耗尽家中积蓄,给了亲家杨家三十六两的高额彩礼,這钱够一家子嚼用多少年,每每想起来,老刘氏都心疼的要命。

  大儿媳妇杨氏過门之后,不织布也不做家务,对此,老刘氏都不敢吭一声,谁叫沈文五短身材不好讨媳妇儿呢。

  不過沈文虽然生的不俊,但为人憨厚,且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杨氏過门后虽然成日裡好吃懒做,但好在肚子争气,叫他们五年抱了俩孙子一孙女,子孙旺盛得羡煞旁人。

  眼瞧着沈家的日子過得红红火火,谁知道沒過多久小儿子沈凉捅了個篓子——和村裡头的小寡妇张氏勾搭上了,硬着哭天抢地闹着娶回家来当正经婆娘,好不丢人现眼。

  而且张氏最会占便宜贪小,用老刘氏的话說,老三媳妇跟莲藕成精似的,全身都是心眼,一天到晚算计沈家,气得她天天都要骂老三媳妇一顿。

  但骂归骂,谁叫沈凉是小儿子呢,骂完该怎么偏疼三房還怎么偏疼。

  “阿大,阿秋,”老刘氏瞥见孙子在屋外头,吆喝道:“一边玩儿去。”

  将他们撵了出去。

  沈持顺坡下驴,回去跟朱氏說他奶不让他们在堂屋玩儿。朱氏拉着脸,很是不满。

  “早上京城史家打发了人来,”堂屋中,沈山端坐着徐声說道:“說史老将军得知我有四個孙子,有意嫁個孙女进沈家。”

  他扫了眼儿子们:“我呀,给推了。”

  沈文和沈凉猛地抬头看着沈文:“爹?”

  沈山点点头:“爹知道,只要和史家结亲,史家闺女带一笔嫁妆嫁进来,咱们沈家就发达了。”

  史家为了报他当年的恩情,嫁女儿时必会陪嫁丰厚,少說得带几百两银子,上百亩良田进门。

  “知道還推?”沈凉气呼呼地质问亲爹。

  沈山吹胡子瞪眼:“结亲讲究個门当户对,咱家的小子配不上史家的闺女,”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银子:“爹想了想,与其過些年同史家结亲,不如眼下要银子来的实在,”他拿起两锭银子掂了掂:“這样你们三房都有份,谁也不吃亏。”

  他向史家张口要了100两银子,手中留出40两,余下的60两三個儿子每人20两。

  沈煌微微点头:“爹說的是。”

  两家结亲太不实际了。史家的闺女那是金枝玉叶,将来嫁进来在沈家受丁点儿委屈,得罪了她,两家說不准就此反目结仇,反倒不如不高攀的。

  沈文一向沒什么主意,好半天讷讷地說道:“咱听爹的。”

  沈山瞧着沈凉:“你们哥仨把银子分了,咱们跟史家的事就算了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

  沈凉撇嘴:“爹,史家一條人命才值這点儿银子啊。”埋怨沈山跟史家要少了。

  沈山沒理他,他今天沒跟儿子们說实话——史家并沒有来說两家的亲事,见面塞给他一包银子便匆匆离开。

  他事后琢磨:史成麟刚回到京城那几年,每逢腊月底都派人给沈家送财物捎话,都被他如数换成禄县的土仪又送回去。后来有一年,大概十年前年前,史家突然沒有音信了。

  這次史家不年不节地送银子過来,又說不要他還礼,沈山猜测:史老将军大概不在人世了。

  史家的后辈们也许看不上与沈家的婚约,要拿這笔银子了断当年之事。

  沈山心想:也好。

  本来沈家也高攀不起史家,何苦为了多年前的一点儿恩情误了人家孙女的终身大事。

  沈文揣了两锭银子回屋,把事情给他媳妇儿杨氏說了。杨氏吊着個脸子:“爹也是的,這么好的事情非要往门外推,阿大都十一了,正该說媳妇儿了。”

  “阿大”是沈文大儿子沈全的小名。

  “爹這么做是对的,”沈文沉默半晌說道:“沈家四個孙子,凭什么史家的亲事說给阿大,媳妇儿又不是别的能分一分都有份。”

  “阿大是他大孙子,”张氏来气地摔了個水瓢:“怎么论都该說给阿大。”

  “再不济的,”她又說道:“史家高门大户的不会就那么一個孙女,多嫁几個进来……”沈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說道:“你疯了,史家什么人家,你别太贪心让人家瞧不顺眼翻脸给……”灭了口。

  沈山连一桩亲事都不敢接,她竟敢肖想几桩,真是不要命了。

  张氏“哼”了声,进屋收拾白日裡搁在水池的碗筷,一肚子火气。

  半夜,沈煌拿出二十两银子交到朱氏手裡:“爹推了史家的亲事,改要了一笔银子,你收着吧。”

  “怎地推了?”朱氏有点不大相信。

  沈煌简单說道:“银子对咱家来說最实在。”朱氏想了想,转過弯儿来,苦笑着道:“想是爹有爹的打算。”

  沈煌瞧着她头上的簪子旧了,說道:“你嫁過来這些年,跟着我受苦了,明日去买些衣裳,余下的……”

  他心中想着让沈持拜個师傅习武,日后去衙门当個快班的衙役,立功的机会多有赏银……但這会儿沒說出口:“攒着吧。”

  “相公,”朱氏揣着银子:“老三她媳妇儿這回该送阿秋去念书了吧?”

  “阿秋”是三房沈凉和张氏的儿子沈知秋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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