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10节 作者:未知 姜莞胸口处的手垂落回扶手上,吩咐长安:“你去跟二哥哥說,我看上了小花厅一個宫女,想要到身边服侍,請他帮我做個主。” 长安也沒多问,依言往外退,横云却猛然抬头望来,一眼撞进了姜莞含笑的那双杏眼中。 行宫裡的宫女分两种。一是内府登记在册,分派到行宫当差的,二则是行宫這边的主管太监每年会买进一批新的,只在行宫這头登记,当差三年无差错,才报给宫裡,将来如果表现的好,也有机会被调入内廷当差。 很显然,横云是后者。 就是不知道此时的横云愿不愿意跟她走。 姜莞语气和善,温软着嗓音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嗎?還是想留在小花厅裡当這份差?” 横云显然沒料到是這么個场景,有些怔然,不知如何回话。 老嬷嬷看的来气,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小小的在她腰上戳了一把:“這是沛国公府的姑娘,你的福气来了,還不快谢姑娘的恩?” 第15章 琉璃美人灯 横云是個容色清秀的小姑娘,她家境算不上很好,眉目间透着早熟,眼下被小花厅内热气烤的面颊泛粉。 姜莞并拿不准眼下的横云是怎么想。 刚得了甜头的小宫女,也许想着来日高升,還能入内廷当差,若再得宫中贵人赏识,于她们而言,才算是升发。 横云看着姜莞,也不理会老嬷嬷的所谓指点,犹犹豫豫道:“奴婢只会做些杂活,伺弄花草,怕……怕在大姑娘那裡当不好差。” 老嬷嬷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了她。 她们這种上了年纪的,在行宫裡熬了半辈子,要是能选,会毫不犹豫跟着姜莞這样的小娘子走人。 這样天大的好事砸在這小蹄子身上,她還犹豫! 姜莞是多少人捧在手心裡长大的女孩儿,别叫這小蹄子吭吭哧哧再给拒绝了,万一恼了,生起气来,二殿下還不把她们這几個当差都给发落掉! 老嬷嬷便要替横云告罪。 姜莞却在她双膝微曲要跪下的时候拦了人:“你跪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嗎?” 老嬷嬷登时尴尬住。 姜莞也不管她,又去看横云:“要端茶倒水,伺候起居,我屋裡有几十個丫头供我驱使,我看上的就是你伺弄花草的好手艺。 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也不用你做那些杂活,就在我屋裡侍花弄草,连长安和长宁都不会差遣你半句。” 赵行来得快,听說她在小花厅看上個宫女,想她从前也沒干過這样的事,怕她叫哪個鬼心眼多的蒙骗了,便撂下棋局匆匆赶来。 一进门,正好听见這番话。 姜莞眼角余光瞥见他,跟着就看见了他身后多出的那抹亮丽颜色。 她真觉得韩令芙很烦人。 本来往花园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横云,若横云不在,她也有别的话派人去跟赵行說,赵行听說她的事,一定会撂下韩家兄妹来花园寻她。 她并不想過分上赶着要去跟韩令芙打擂台一样,這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足够膈应韩令芙又解救赵行出来了。 偏偏韩令芙最是個不上道的,居然還跟過来! 姜莞眸色沉了沉:“二哥哥怎么過来了?” “看上了這個丫头?”赵行沒回答,反而问了句,已经提步往她身旁另一把官帽椅坐過去,上下打量了横云一番。 韩令芙再要跟上,但也只有左右两侧排开的椅子给她坐。 她唇角抿成一條线,還是踱步坐過去,倒沒看横云,只是责备姜莞:“身边伺候的人那样多,你真喜歡花花草草,要人在你跟前服侍,也该回了郡王妃,叫她给你寻了好的,知根知底,在身边当差才让人放心,怎么反倒来要行宫当差的宫女呢?” 无不是說她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一点儿也不周全。 赵行点着扶手不說话,好半晌才睨她一眼。 韩令芙猝然心惊,赵行的眼神一如既往是温和的,她却莫名看出些不悦和冷然来。 姜莞索性把自己整個丢进官帽椅,坐沒個坐相:“韩姐姐這样喜歡說教,我眼下這個坐相十分不雅,不然你再說教几句我听一听?” “阿莞,我不是要說教你,也不敢說教你。”韩令芙两道远山眉蹙拢,也不知是不是小花厅的湿度给她熏的,除去眼波之外,竟连黛眉都拢上一层薄薄水雾一般,“只是行宫当差的人,也算内廷的人,好端端的突然說要到身边去服侍,到底還是有些……” 她突然收了声。 姜莞冷笑道:“韩姐姐,你怎么這样看我不顺眼呢?這么点小事也要扯的那样大,我又不是到内府去要宫女到我家当差,你别說得好像我僭越,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样行不行呀?” 韩令芙收声,是因为赵行的清隽不见了踪影,面色冰冷的吓人。 经姜莞這样几句,他神情更冷,還有几分冽。 “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姜莞也不想跟她打嘴仗,索性软声去跟赵行說:“嬷嬷說她是刚来不久,手艺好才被提到花厅当差,我估摸着是年底了,高总管新买来的小宫女,尚沒有报到宫裡去,而且這不是請了二哥哥来做主嗎?也沒有私自强行要了她去。” 小姑娘撇嘴的模样看起来很委屈,赵行点着扶手的指尖顿住,說了声知道:“就算是内府登记在册的,你要真喜歡,要去身边当差也沒什么。” 韩令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起来,活像是被人甩了個巴掌上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眶泛红,竟团起氤氲:“二殿下,我真的不是……” “韩姐姐别哭呀。”姜莞诶了声,作势要起身去哄人。 赵行长臂一伸,按在她手臂上:“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言语间也该谨慎些,你们小姑娘家都好面子,珠珠只是要個奴婢,你這样說她,有些過分了。” 到底谁過分啊? 韩令芙一颗心直坠冰窖。 赵行永远都這么偏心。 明明那样清贵俊雅的君子,却老是会因为姜莞的事情与人冷下脸来,对着她這样的小娘子也会冷言冷语。 凭什么! 所有的好处都是姜莞一個人的。 “二殿下說的是,我记下了。”她說话时站起身来端了一礼,甚至转了脚尖方向朝着姜莞去做礼,“阿莞别生气,是姐姐失言了。” 谁爱理会她的赔礼道歉。 装腔作势的,這会儿心裡恨不能上来掐死她,還要笑吟吟說這些。 不就是装柔弱无辜小白花,谁不会一样。 姜莞似吃了一惊,忙把膝头一偏,略想了下,心裡再不情愿,也還是站起来把方才一礼還回去:“韩姐姐這就有些太郑重了,我也沒有欺负你,你也沒有欺负我,咱们就是說几句话,别给我行礼呀。” 她话音落下才又去嗔赵行:“二哥哥别把话說這么重,韩姐姐是水晶心肝儿的琉璃美人灯,你吓着她了。” 赵行扶额,只想平息小姑娘的冲天怨气,却根本不想理会韩令芙,索性不理這茬,以眼神示意她好好坐着,跟着问她:“說了這些话,這丫头你還要不要了?” 第16章 以退为进 赵行送了姜莞回绿腰,韩令芙总算有了一回眼色,沒有再跟上去。 横云是個见事极明白的丫头,原来是从一开始便如此。 在今后未知能否升发和跟着去伺候姜莞這二者之间,她虽有過犹豫,但最终還是選擇了后者。 赵行见小姑娘笑容明艳,就知她心情大好,在绿腰月洞门外揉她一把:“去歇一歇,外面冷,别乱跑了,一会儿人来了有你热闹的。” 姜莞說好,歪头仰脸对上他:“二哥哥跟人說话可真是不留情面,韩姐姐肯定要伤心了。” 可她哪裡有半点心疼韩令芙的样子。 赵行无奈,拿她沒办法,顺着她的话往下說:“那可沒法子了,她话說的重,我是怕你伤心。” 果然小姑娘得了便宜還要卖乖,听了這话才肯老实,挥挥手目送他走,才转身进了绿腰不提。 · 约莫不到半個时辰,行宫裡的人多起来。 姜莞懒烦见着韩令芙,所以窝在绿腰不出门。 外面小丫头打了厚重的毡帘进来回话:“姑娘,周三……” “我来便来了,還要通传的?你们家大姑娘可真是越发金贵了。” 小丫头一句话沒說完,清亮悦耳的声音先穿透毡帘飘进来,紧跟着一红衣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进得屋中。 那少女生的粉腮杏眼,眉宇中又有三分英气,红衣蓝裙,一身花团锦簇的热闹,像极了她這個人。 进门的正是姜莞闺中密友,鸿胪寺卿周家的三姑娘周宛宁。 幼时她与姜莞二人可称得上狐朋狗友這四個字,一起打過架,一起摸過鱼,交情硬得很。 姜莞见她便笑了:“就你沒规矩,进人家屋子都不等通禀,横冲直撞的。” 周宛宁背着手摇头晃脑也不上罗汉床,扫见這屋裡一张新面孔,咦道:“這就是你跟二殿下讨来的那個小宫女嗎?” 姜莞眉心微拢,困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横云的?” 說起這個周宛宁小脸一垮,什么明媚颜色都不见了踪影:“我們来的时候去见二殿下,韩令芙也在,郎君们留在屋裡說话,我們就出来了。 韩令芙眼眶红红的,就有人问她,她在那儿說什么她言语之间失了分寸,左右你要個小宫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深以为那些话伤害了你,很是過意不去。” 周宛宁是真觉得恶心,扭脸儿啐了两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讨了個行宫当差的宫女,二殿下为了维护你斥责了韩令芙。 方才那几個不知好歹的還在那儿說呢,二殿下素日裡那样温文尔雅,竟然为了你這样說韩令芙,实在有些過分。 她又要充好人,一味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說不怪二殿下更不怪你云云。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又懒得同她吵,就辞過来找你了。” 姜莞面色沉沉,原本挂在脸颊的淡粉色也被她周身肃冷融了去。 周宛宁看她生了气,撇撇嘴:“她一向這样,装的无辜可怜,错都是别人的,你也别生气了,今年跟她一起来汝平,算我們倒霉。” 這本来就是韩令芙作怪才闹得事大,根本是她自己嘴欠,還要叫人家都觉得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凭什么要认倒霉? 况且赵行是不是清隽高雅之姿,岂容得她们置喙议论? 姜莞黑着脸叫长宁:“我妆奁匣子裡有一支凤穿芍药的赤金红宝石步摇,你拿着去找韩令芙,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說我给她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