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六下午，边又沒去学校，一個人留在了公寓，一边看舞蹈视频一边自己扒动作，调整思路。
然而關於比赛的编舞，他到现在都沒想法。
闹钟响起的时候，边又小幅度地松了口气，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并不好受，闹钟反而是种解脱了。
他看了眼微信，发现之前一個合作過的小有名气的商演负责人给他发了條消息，问他最近有沒有時間，有個演出想邀請他。
边又本来想全身心投进比赛裡，但现在這种情况……想了想，他還是问了对方具体的時間。
正要切出去，收到了一條来自班级群的全体艾特消息。
班长：@全体成员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有人想报名嗎？
可能因为是周末，大家都不太积极，只有寥寥几人回复。
边又去年因为沒人跳高而补了個位，他還在想今年要不要继续跳高，突然看见一條来自白南的回复。
白南：项目表给我看看
边又震惊的不是白南回复了什么，而是白南的微信头像，同学两年多，边又都沒怎么加過班裡的人，毕竟有事可以班级群直接联系，所以他這是第一次看见白南的头像。
他旁边還有男生在问他：“沈星野，你是不是在和你对象报备啊？教练真烦是不是，我們……”
沈渡沒有回复，边又切回去看着班级群裡白南和班长的对话，又点开白南的头像看了眼。
今天太阳太好，现在又是午后，他倒不是怕晒黑，只是阳光太刺眼，照得眼睛不舒服。
边又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了他们约定的時間，他想了想问：“大概要多久？”
今天是沈渡的比赛，昨天沈渡很早就休息了，早上的时候還给边又发過消息。
环顾了一下四周，边又找了棵最高大的树，站在树后面，正好躲了视线，還躲了光，伞也不用撑了。
通话刚接听，边又就听见沈星野那边嘈杂的背景音，沈星野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抱歉地說：“边又哥，我临时被我教练拉来游泳馆了。”
比赛门票是沈星野买的，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比赛。
半小时后，边又站在游泳馆外面，撑了把伞。
后面的话边又沒听清了，就听见沈星野說了句不是，然后问他：“边又哥，能稍微等我一会儿么？”
“那我直接去游泳馆等你吧？”
本来也沒什么，只是在门口等一会儿而已，门票都是沈星野买的，边又還顺路在校门口的商店买了两瓶水和一点吃的，但是他实在太惹眼了，哪怕只是穿了很普通的T恤长裤，都能看得出他姣好的身姿，腿长手臂也长，身材比例完美，這是学舞蹈最优越的先天條件。
也可能是撞头像了。
大概太意外了，沈星野沉默了半晌才說：“好。”
边又不由皱起了眉，心跳突然变快了些，他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给沈渡发了條消息：到赛馆了嗎？
其实是很普通的那种網络头像。
感觉到路過的人的视线，边又有些不自在地拿伞挡了挡，他平时表演的时候习惯了别人视线，但這种私底下一個人的时候，還是不适应。
周六学校裡人也比较多，尤其是体育馆這边，体育生和他们舞蹈生一样，其实不太分什么周末不周末的，训练這种事全靠自觉，老师不管的时候他们就自己逼自己。
“可能一個小时。”
和他和沈渡打游戏那天，沈渡拉错的那個人的头像一模一样。
边又盯着白南的头像发呆，屏幕上突然跳出来来自沈星野的微信通话。
结果刚站過去沒多久，边又就听见女生有些磕绊的声音。
“那個、那個沈星野。”
听见這個名字，边又讶异地抬头，才发现沈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不過他站的這個位置真的太隐秘了，那女生应该沒看见他，沈星野应该也沒看见。
撞见這种表白现场，边又识趣地恨不得把自己往树裡面藏。
沈星野穿了件很简单的黑色T恤，黑色背包松垮地搭在肩上，刚洗完澡，头上還有点水迹，浑身带着湿气，沒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女生脸更红了，小声问：“晚上有時間，一起吃饭嗎？”
“沒時間。”沈星野拒绝得很干脆。
女生哦了声，不死心地问：“那能加個微信嗎？”
沈星野沒回答能不能加，只是不经意朝边又的方向瞥了眼，吓得边又大气不敢出，片刻后，沈星野才很认真地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女生：“啊——”大概沒料到他這么直接，但又觉得可能這是拒绝人的借口，“加個微信交個朋友应该可以吧——”
“不了。”沈星野垂着眼，一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万一我追到人以后他知道我加過你，不高兴了怎么办？”
边又眼睁睁看着女生走了，又不知道這会儿自己该怎么出去才能显得他不是故意偷听，他的手机铃声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沈渡居然在這种尴尬的时候打电话過来，边又只好接起电话，与此同时，沈星野已经站到了他身边，边又一边听着沈渡喊他：“宝贝，我在休息室。”
一边辨认着沈星野的口型。
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沒分出来他說的什么，边又只好尴尬地指了指手机，回了沈渡一句嗯，“比赛顺利。”
“只有這么一句嗎？”沈渡不怎么正经地笑了笑，“不還得亲一下？”
恰好同时，沈星野朝边又伸出了手，边又耳根发红，不知道沈星野有沒有听见，也不知道沈星野要干什么，边又只感觉自己像在做什么坏事，明明就只是当着男朋友弟弟的面和男朋友打了個电话而已。
沒等他开口，沈星野就已经握住了他手中的伞。
估计是看他拿着不方便。
边又下意识松手，伞落入了沈星野手中，男生笑着看了他一眼就背過了身，抱着边又的伞安静地等着，脊背挺得笔直，到底是学体育的，身形挺拔，也能怪会吸引女孩子。
边又自在多了，但沈渡的要求他沒法满足，他只好說：“我身边有人。”
边又在這种事情上向来比较害羞，沈渡遗憾地叹了声气，“行，那下次。”
电话挂断后，边又還有些尴尬，沈星野跟什么也沒有发生過一样问他：“包裡带了东西？”
边又的包不大，因为放了水和吃的显得有些鼓了。
边又愣了下，“带了水和零食。”
“给我吧。”沈星野已经又朝他伸手了。
這让边又的尴尬少了不少，但是，又感觉他们的地位不太对，他抿了抿唇還是摇头拒绝，“理论上，我年纪比你大，应该我照顾你帮你拿东西才对，实际上，我辈分确实比你大，确实应该我照顾你才对。”
沈星野动作一顿，“好的，边又哥。”
边又笑着：“好的，沈星野。”他朝沈星野摊开掌心，微微仰头，边又其实已经一米八了，但沈星野還要更高，边又只能用這种角度来看他，笑起来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在边又的眼底迎风晃动着。
沈星野听见边又温柔的声音：“所以伞也给我吧，沈星野。”
沈星野愣了会儿神，克制地嗯了声，把伞還给了边又。
到赛馆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检票時間，因为是周末，再加上今天和沈渡他们队比赛的另一個队也是冠军热门队伍，赛馆外面人很多，检票口排了蛮长的队伍，大门口的地方還有不少人在免費发放应援周边。
沈渡人长得帅，在职业选手裡已经算是颜值最出众的那类，边又一直知道他有很多女友粉老婆粉，但之前他拿着沈渡给的票走的vip通道，一直沒太在意過，现在才注意到，居然還有粉丝在门口举着带沈渡名字的牌子，還有沈渡的照片。
边又觉得有些新奇，多看了几眼，突然视线顿住。
他似乎在那群粉丝裡面，看见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白南。
沈星野站在边又前面，顺着边又的视线看過去，眯了眯眼，低头扫了眼消息，是买他门票的人和他說：“谢了大哥，白南還真很喜歡這個队，他今天就去看比赛了，其实我也想去，但是他說他喜歡一個人看比赛，唉，兄弟，下次有票多弄两张呗。”
直接关掉手机，沈星野提醒還在张望的边又：“边又哥，到我們了。”
边又愣了下，回了句好，再扭头去看人群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白南了。
边又抿起唇摇头，让自己放掉那些奇怪的想法。
场馆内十分热闹，边又和沈星野的位置在中后方，還算不错，比赛开始之前，他把手机调了静音，虽然主要目的是给沈渡惊喜，但比赛也要好好看。
等开场的功夫，边又忍不住问旁边认真盯着大屏幕的沈星野，“你也打游戏嗎？”
“偶尔会打。”沈星野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选手名单，“但主要還是看我哥打。”
边又点头，像他们這样哪怕沒有在一起长大关系也不错的兄弟已经很少了。
“我哥說要当职业选手的时候，爸妈還挺支持。”沈星野低声說着，似乎意有所指，“他们在国外待過，思想比较开明。”
沈渡很少会和边又說家裡的事情。
思想开明？
边又抿了抿唇，看见大屏幕上出现了沈渡的照片，模糊地应了声，把注意力放到了比赛上。
比赛开始之后，场馆内气氛变得不一样，沈渡他们队今天比赛压力似乎有些大，边又看见偶尔摄像头扫過沈渡的时候他的神情很严肃，几场比赛下来，场内的唏嘘声和庆贺声似乎开始打擂台了。
边又的心脏也跟着沉了沉，沈渡他们队输了，虽然這只是第一日的赛程。
沈渡心情应该并不好，他对這次的比赛本来抱有十足的把握。
遥遥看着选手离开座位之后，边又看了眼時間，扭头问沈星野：“我去找你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估计是训练太累，沈星野睡了两個小时，脑袋抵在边又肩边，边又穿的短袖，他很短的头发刺得边又胳膊有些痒。
“我去打扰你们见面？”沈星野动了动脖子，似乎沒注意自己几乎是靠着边又睡着的，声音還有点哑，边又把包裡的水递给他，他拧开瓶盖抿了一口，眼神有些散漫，“不去了，我去洗把脸。”他顿了顿笑着說：“我哥现在应该挺想见你，我很懂事，不当第三者。”
他把第三者三個字咬得很重，不過边又沒太在意，只是失笑，“好，那我先過去了。”
边又认识沈渡他们队经理，他之前跟着沈渡到過后台，到了进休息室的通道后，他有些抱歉地给经理打了個电话问他现在能不能进后台。
经理语气有些惊讶：“你来了嗎？”他似乎有些迟疑，過了片刻才說：“可以是可以，但现在沈渡在洗手间……等他回来我跟他說一下让他去接你吧？”
“不用，我好像能直接进来了。”边又朝着负责通道的安保点头說了句谢谢，安保很眼熟，边又以前进后台的时候就是他，对方对边又的长相实在记忆深刻，见是他，让他签了個名字就放他进去了。
经理啊了声，边又說：“我已经进来了，我去休息室外面等他，谢谢您。”
通道裡沒人，选手此刻都在休息室，边又一边走一边把手机放进包裡，走到一间开着门的空着的休息室门口，正要拉上背包拉链，突然脚步一顿，抬起头往休息室裡看過去。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
也许是因为這边沒有人，也许是因为休息室裡的人太過急切。
又也许是，比赛失利的人太需要安慰。
沈渡就侧坐在椅子上，单手搂着跨坐在他身上的男生纤细的腰身，闭着眼，亲密地亲吻着对方。
男生背包上那個兔子玩偶轻轻晃动着。
這边隔音不好，边又刚才进来的时候甚至還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此刻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休息室内椅子轻微碰撞的声音，還有令人作呕的、黏腻的亲吻声，這些声音在他的大脑裡疯狂乱窜。
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做不出任何反应，连心跳都平稳得厉害。
忽而有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隔住了他的视线。
边又视线缓缓上移，看见了沈星野深棕色的眼眸，眼眸裡映出他茫然又呆滞的神情，他看见沈星野微微低下了头，肩膀几乎快抵到他脸侧了，他们之间变成了一段只要他歪一下脑袋就能靠上去的距离。
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虚虚扶住，嘈杂的耳畔，清晰地钻入沈星野压得很低的声音。
沈星野說：“边又哥，你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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