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狗
樹林子裏有條老黑狗，狗背上馱着黃花囊。囊是普通的水囊，但囊裏卻裝着二斤黃花。狗也是普通的狗，但它馱着黃花囊。/p
老黑狗慢悠悠的晃盪在樹裏裏，它眼神高傲，像是在藐視着柔軟腳掌下踩踏着的大地。/p
不知它從何方來，也不知道它要到何方去，它只是堅定不移的朝一個方向走着。/p
老黑狗從林子裏出來，走到官道上。帝都城外，官道往北，是老歌渡。老狗露出獠牙，嚇跑幾條攔路狗後，便往碼頭方向走去。/p
老歌渡雖在帝都，但去那裏乘船的人卻不多。大概是北方人，坐不慣顛簸的烏篷船。/p
老狗在河邊飲了兩口水，就趴在地上歇了起來。它甩了甩腦袋，將視線定格在渡口的一男一女身上。/p
男人立在船上，揹着行囊。女人站在岸上，表情淡漠。/p
“我真的要走？”男子雖已知道要走是定數，但他還是不甘心的問了句。/p
“這幾個月，你手上沾了不少血。人雖不是你殺的，但人證物證大都間接指向的是你。你走吧，乘船下江南入蘇杭，那纔是你這種才子該待的地方。”這話像是在對那男子在說好話，但話語裏盡是冷漠。/p
我也不是那放不開的人啊。/p
男子苦笑着自嘲道。/p
老黑狗汪汪的叫了兩聲，本來晴朗的天突然陰沉了下來，小雨淅淅瀝瀝的拍打在男子的雙肩。他支起油紙傘道：“我走了，你去哪兒？”/p
“洪天宗。”/p
“那祝你平安如意。”/p
男子彎下腰對在船艙裏歇腳的船伕道：“師傅，走吧。”/p
船伕走出來道：“公子，進船裏待着吧。”/p
“走吧。”/p
男子坐到船頭，將雪白的靴子浸到了水裏。/p
船伕看了看岸上的女子搖了搖頭，他長嘆道：“黃蓮雖苦，苦不過傷情人的心肝呦！”/p
說罷，他一撐竹竿，小船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行去。/p
“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男子癡癡說道：“到頭來，無語凝噎的也只有我自己一人。”/p
“師傅，等到了吳州麻煩繞個路，不去蘇杭，去湖州。”/p
船伕笑道：“我撐了半輩子船，可也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p
“去湖州遠嗎？”/p
“少說也要有十萬裏的漂泊。”/p
一聽要走那麼遠，男子嘆氣道：“那就將我放到一個離漢州近些的地方，我要去登華山。”/p
他沒看見，但老黑狗看見了，它看見當他走後，那女子臉上的淡漠瞬間就化成了悲切。/p
老黑狗不明白人世間的兒女之情，太麻煩，也太難懂。老黑狗跳下水，悠哉的劃了過去。它躍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冒着雨穿過那女子的身旁繼續向前走去。/p
不知何時，帝都的城門前增添了如此多的守衛，要想進去，得受上至少十幾道的盤查。儘管守衛嚴密，但也沒人願意去低下身子去盤查一條狗。/p
老黑狗是最大搖大擺的，它得意的在翹起一條後退在城門上撒了一泡尿。好了，連城門都是一條狗的地盤了。/p
“多少錢？”/p
屠夫看着面前的美嬌娘，傻笑道：“三…三文錢。”/p
“將這根骨頭也打給我吧。”/p
屠夫豪氣道：“拿去，拿去！這骨頭燉的湯是最養顏的。”/p
美嬌娘也不嫌油膩，就將那骨頭拿了起來。她將那骨頭丟給在一旁的老黑狗道：“叼去吧。”/p
老黑狗連尾巴都懶的搖，直接將那根骨頭叼起來就走了。屠夫的臉色青了又白，他心中暗道：“遲早燉了你！”/p
那黑狗好似知道屠夫心中所想，它扭頭，朝屠夫看了看。屠夫心中一個頓時打了個激靈，這黑狗回頭，真比狼顧還要冷酷幾分。美嬌娘好似看出了屠夫臉上的異樣，她會過頭，那老黑狗已經走了。/p
這時一個跨着菜籃子的青衣女子從街頭走了出來，她對肉鋪前的女子喊道：“白姐姐，快些走了。”/p
“來了。”美嬌娘回道。她翩翩來到青衣女子身旁道：“青鳶，我好像看到了熟人。”/p
“白姐姐，這帝都裏哪兒有我們的熟人，還是快些走吧。”/p
她點點頭，一走一回頭。/p
老黑狗在帝都裏四處晃盪着，不經意間他就到了東城。東城這幾日新起了一棟大宅子，宅子的鄭遠是在東城各方都喫的很開的鄭遠鄭大爺。上次封太君過壽，鄭遠便將柳如永寫的那詞給獻了上去。封太君大喜之下，乾脆將帝都裏的產業徹底交給了他打理。/p
老黑狗在鄭宅前停留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在東城時不時的會看到幾個頑童奔跑而過，當過反賊的這些孩子逃離了南城，來到了東城。還好，沒人來找他們麻煩。/p
老黑狗緩緩走着，等它來到東城衙門時/p
竟走了進去。衙門裏不熱鬧，也不冷清。陳宿歸正在院裏扎着馬步，他後面的搖椅裏臥着的龍天陽彷彿已經快要睡着了。/p
老黑狗在過道里蹲了下去，它瞪着兩個大眼，靜靜地看着二人。/p
突然臥在搖椅裏的龍天陽大喊道：“有狗！陳宿歸你快和他幹一架，看你這貓厲害，還是這狗厲害。”/p
那老黑狗呲了呲牙，竟一躍十幾丈，朝龍天陽飛撲過去。陳宿歸眼疾手快，身子一翻，一個倒掛金鉤就要踢向老黑狗的肚腹。/p
龍天陽大笑道：“踢死它！今晚喫狗肉！”/p
誰料，老黑狗身子一蜷，後爪竟蹬在了陳宿歸的肩膀上，它借力一躍，就躥到了房上。/p
陳宿歸正欲追時，下面的龍天陽又懶懶道：“得了，你莫不是還真想喫狗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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