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启航之前
今日亭子边，摆了個卖簪花的小摊。/p
俏公子迈着懒散的步子走了過去，他随意看了眼那摊位，瞅见一枝格外好看的镶金绿猫眼石的簪子。/p
他随意问道：“這猫眼的簪子多少银子。”/p
小贩上下打量他一眼，說道：“這位爷，您也看见了，我這本小利薄。這簪子是镇铺用的，你随意了给，低不過一千两。往高了给，也不封顶。”/p
“指甲盖一样的猫眼石，你就想卖一千两？”他挑眉道。/p
小贩看他嫌贵，乐呵道：“爷，您要真喜歡，我可以送您，分文不取。但您要是真喜歡，怎么舍不得出這一千两银子呢？”/p
曲经年大笑道：“你這张嘴就值一千两银子，两千两赏你了。”/p
给了银子，把簪子揣进怀裡，曲经年寻思着找個功夫送给曹听雨。/p
昨晚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捅破后，曲经年本以为能看看她那幅面具下的本来面目，但她不肯，那也就作罢了。/p
亭子裡聚了不少人，包元明，卫薛子，曹良人……還有那三個早进门的师兄。/p
今日聚到這裡，他们是来送人的。/p
石斑桥今日要走了，這十年裡，他照顾了不少人，迎来送往。/p
今天，也该有人送他了。/p
在這世上，总有些人是平凡而且善良的，他们也理应平安一世。/p
石斑桥来了，他披着蓑衣背着行囊。/p
今日朝霞浓烈，想必会有雨。/p
石斑桥加快步子走過来道：“劳烦各位师弟等着了，刚才宫裡還有些琐碎之事，才忙完。”/p
众人互相看了眼，也沒什么话好說，酒已经备好了，喝上两杯再走吧。/p
举杯，相撞，一饮而尽。/p
有什么好說的？沒什么好說的。/p
去天涯海角，路远难走。送给师兄两句话，一路顺风，保重身体。/p
今日把石斑桥送走，明日就该启程去东海了。/p
曲经年与曹良人并肩走在繁华的帝都街市之上，他那只簪子摸了又摸，始终不好拿出来。/p
“明日就要去东海了，你给镇西王府修封书吧。估摸着，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過。”曹良人开口道。/p
她的话，打断了曲经年的思绪。她像是知道的东西颇多，但又不好明說。/p
曲经年微笑：“這世上，论起行兵打仗。我那老爹，当排第一。”/p
曹良人不语，等两人经過一家小茶馆时，她停下了脚步：“這裡面的点心是帝都最好吃的。”/p
“那就进去吃。”/p
“好。”/p
小茶馆，四四方方的巴掌地，摆着三张老木桌。/p
“這地方，安静。”/p
在帝都這些日子，曲经年倒是第一次来如此安静的地方。就连那小二也不吵闹，等二人坐下了，他才過来轻声细语的說道：“二位客观，要些什么。”/p
“半斤…”/p
曲经年本想着要半斤羊肉开开荤，但在這么個素雅的地方吃些荤腥，他也觉得有些破坏风雅。/p
“一屉水晶包，一碟桂花糕，一壶绿茶。”/p
曹良人点完，小二点头退了下去。/p
小二走了，两人也不再說话。/p
曲经年尬笑了一声，找了個话茬道：“昨晚，看你全身湿透了，我想要抱你下山你不肯。非要我背着，但你在我后背上却不老实，把一身泥泞全都蹭到了我身上。”/p
曹良人听后，脸色微红，她低声骂了句野小子。/p
她把头侧到一旁，看着热闹的街市說道：“西边粮草之事，我父亲会想办法的。常安在，還遮不住這央国的天。”/p
曹良人有门路，从她嘴裡，曲经年已经知道了這几日生的事。/p
夏军人马聚集在边界之外，曲正阁虽数次率小股人马前往前方骚扰，但夏军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鬼把戏。/p
朝中，曹轩德表面上是退了下来，但暗地裡一直在把持着央国的财政。常安在也试图往曹轩德的家班底户部裡安插人手，但往往适得其反。這粮草的事，曲经年倒也不担心。/p
這庙堂中事复杂的很，拨开一层云雾，還有一层云雾。曲经年现在還沒能力插一脚，而這趟东海之行，沒准是道机缘。/p
曲经年打了個响指，那小二走過来道：“二位爷，還有什么吩咐。”/p
“再添半壶清酒。”/p
“酒，就别喝了。待会儿，该有人来請你了。”/p
曲经年摆手让小二退下道：“谁？”/p
“央国宫裡人。”曹良人淡淡道。/p
曲经年不解，曹良人微笑道：“今早家裡来人告诉了我一声，說让我带你来這儿，有人要领你进宫。”/p
曲经年心想，怪不得她只点了自己那份吃的。/p
曲经年呵呵笑道：“那行，曹公子您在這儿慢慢吃着。我去宫裡尝尝這御宴，是什么滋味儿。”/p
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個唇红齿白的少年。他一进来，便左右看着，满眼的新奇。曲经年一眼就认出了他，当日在宫裡挨打的那個小太监。/p
“過来。”/p
曲经年招呼一声，那小太监笑嘻嘻的走了過来。/p
“世子爷，爷爷让我過来請您进宫。”小太监說完，曲经年看眼曹良人，說笑道：“你這一家子，全进宫做了太监？”/p
小太监怯道：“是宫裡的裘裳总管，他老人家在宫裡年龄最大，我們這些小辈都称他一声爷爷。”/p
曲经年知道這些小太监都是些苦命人，便不再逗他：“走吧，进宫。”/p
他与曹良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随着那小太监走了出去。/p
曲经年走后，曹良人悠哉的把上来的点心吃完，擦擦嘴，回了曹府。/p
曲经年与小太监是坐着马车回的央国宫，等那马车停下时，两人就到了央国宫的一处隐蔽偏门。/p
“进吧，世子爷。”/p
曲经年点头走了进去，他一进门便看见個生的面善，满头白的老太监，這人就是裘裳。/p
裘赏行個礼道：“世子爷，随奴婢走吧。”/p
曲经年做冷淡状，他微微颔，跟着裘赏在這宫中左拐右拐。那裘赏把曲经年带到一处名为“淑华”的小院前，道：“世子爷，皇上在裡面等你呢。”/p
“淑华…”曲经年嘴裡嘀咕着。/p
“這是秋妃的庭院。”/p
曲经年暗笑，這小皇帝跟自己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但這妃子却不知已经娶了多少。/p
裘赏立在外边沒不打算进去，曲经年挺了挺腰板走入院内。/p
院子小的很，比寻常人家的庭院還要小，這倒不像是個妃子的住所。/p
院裡沒有宫女，只有個三十多岁的少妇站在那正屋门口。/p
這少妇脸上虽涂着粉，抹着胭脂，但眼角那几丝皱纹却沒遮住。/p
那少妇過来道：“世子爷，皇上在屋裡。”/p
曲经年笑道：“多谢嬷嬷了。”/p
那少妇一听嬷嬷這两個字，脸色变了变，她低下头想用手帕遮住脸。/p
曲经年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但也沒有管她，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p
那小皇帝曲中淳坐于椅子上，腰板挺的笔直，他手中握着笔不知在抄些什么。/p
這屋裡沒生火，曲中淳也沒有穿着裘皮大衣。/p
曲经年正想开口喊几声万岁。/p
曲中淳却开口道：“不必拘礼，坐。”/p
看他說话利落，一点也不显得窝囊。/p
曲经年弹弹衣袖，大方坐下：“這秋妃去哪儿了？”/p
“刚才在外边迎你的不就是。”曲中淳放下笔道。/p
曲经年大吃一惊，想起刚才那少妇的动作，也有了解释。/p
虽然心中奇怪，但曲经年看曲中淳沒有再說這事的意思，便也沒追问。/p
“叫我来有什么事就痛快說了。”曲经年道。/p
曲中淳站了起来，在屋裡徘徊起来：“我想跟你聊聊常安在。”/p
他一提常安在，曲经年便道：“常安在？說起来，今日常安在怎么沒看见陛下与常安在厮混在一起。”/p
曲中淳淡然道：“现在這個時間，常安在正与梁太后在太央宫中厮混。”他說這话时，脸上竟沒有一点羞色与遮掩，要知道梁太后可是他的母后。/p
曲经年嗤之以鼻，宫裡這点烂事，他可一点也沒兴趣。/p
曲中淳张开双臂說道：“你可知，我为何在這暖春之际還会披着几件裘皮大衣，在屋裡生着火盆？”/p
“想必陛下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曲经年笑道。/p
“忍辱？偷生？”/p
曲中淳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镇定。/p
他越是镇静淡然，曲经年就越感到毛骨悚然。/p
曲中淳压低了声音将常安在的事迹缓缓道来。/p
常家向来一脉单传，但到了常芳寻的儿子常天這一辈，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p
這常天光娶妻妾就娶了十七房，更不要說家裡的那些丫鬟婢女。众多妻妾也算争气，为常天生出了三個儿子，分别是常闵玉，常秋水，常安在。/p
而這常安在乃是個丫鬟之子，自他出生后就受到各方排挤。七岁时，他的母亲就去世了。同年，他被家中的仆人马全乌姑娘，带出常府上了南山。/p
十六年后，常安在携七侍妾回帝都。当年，其父患病去世。他的那些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也接二连三的死去，常安在的那两個兄长也不知所踪。/p
這短短几句话，蕴含了多少常家大宅裡的阴谋斗争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现在常家掌权的是常安在。/p
常安在上位后，运用雷霆手段，将雄踞庙堂几十年的机灵虎曹轩德排挤到了政权边缘。/p
他进了宫裡，不知用什么手段把梁太后勾搭倒手。/p
只因他一句，宫裡该养只宠物，那曲中淳就被逼披上了厚厚的狐皮裘子。/p
曲经年暗自思索，常安在這么做，无非是想消磨曲中淳的意志，让其更好控制。/p
但现在看来，曲中淳并不简单。/p
曲经年道：“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常安在，我现在可沒那個本事。”/p
“现在就有机缘。”/p
曲中淳接着說道：“西方的战事是机缘，此次去东海擒龙也是机缘。只要镇西王能在此战中大胜，你能在這次捉拿五爪金龙之中取得头功。朕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你安排在朝中赋予重位，到时，你应该就有与常安在相争的本钱了吧。”/p
“陛下，好算计。”曲经年淡淡道。/p
“算计？被逼而已。最近，常安在与中州王走的很近。”/p
曲中淳說完，曲经年恍然大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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