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箭生
羅信芳淡淡:“若是今日承寵的人是我,芷兒妹妹可會爲此惱上我?”
林惜芷驚訝:“妹妹怎會?”
羅信芳笑:“這便是了。你既不會因此惱我,我又怎會爲着這樣的事情就與芷兒妹妹你生了嫌隙?況且你我二人因何進宮,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此事休再提。”
林惜芷半晌沉默不語。
是,不論是她林惜芷還是羅信芳,皆是爲了家族利益而踏入深宮,她們別無選擇。
林惜芷側過頭去,對羅信芳璨然一笑,“是妹妹想的淺了。”
羅信芳見林惜芷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便開口調笑:“芷兒妹妹能明白就好。時辰還早,我便去芷兒妹妹那裏小坐片刻吧。不知昭儀娘娘的麟趾宮可有臣妾的容身之處?”
林惜芷聞言立刻上前挽住羅信芳的手臂:“端貴嬪肯賞臉大駕光臨,本宮就是將澄光殿的人全趕出去,也得爲端貴嬪這尊大佛騰出地方來。”
羅信芳被逗的噗嗤一笑,輕輕捏了捏林惜芷的小鼻子:“沒個正經。”
“嘿嘿,我這幅沒正經的樣子可只能讓芳姐姐見到。”林惜芷飛快地瞥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其實我還有些事情同芳姐姐你說,我們先回澄光殿去。”
羅信芳見林惜芷神情嚴謹,也沒有了玩鬧的心思,便趕緊隨着林惜芷帶着一衆隨侍宮人去了林惜芷所居的澄光殿。
入了座,林惜芷本想吩咐香蘭爲上茶,卻被羅信芳拒絕了。
“就不必泡茶了,太過麻煩。你身染風寒,我本就是打算小坐片刻便告辭,好讓你安心靜養的。”
林惜芷點點頭,也不勉強,“好吧,我們長話短說,今日我同芳姐姐說的事,與韓貴妃和柔淑儀有關。”
“韓貴妃?柔淑儀?”提到這兩個名字,羅信芳立刻想到了昨日在鳳儀宮門前韓貴妃與魏清雙怪異的舉動,“我早料到她們二人的關係定然不簡單。”
林惜芷眉頭緊鎖,神情驚疑不定地:“多虧芳姐姐機敏,昨日點醒了妹妹,妹妹昨日回到這麟趾宮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便吩咐了我手下的宮人去查了查韓貴妃與柔淑儀的動向。”
羅信芳聞言也繃緊了神經,開口問:“如何?可是查到了什麼?”
林惜芷纖長的玉指緊緊捏着桌沿,沉吟:“根據我眼下得到的消息,韓貴妃與柔淑儀似乎在密謀着什麼,只不過在她們二人密謀期間,出現了一些分歧。”
“韓貴妃似乎是向柔淑儀提出了什麼求,而柔淑儀沒有答應,如今她們二人正僵持不下。”
聽了這番話,羅信芳不禁陷入了沉思。
既是密謀,想來韓貴妃與柔淑儀所謀劃的定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至少不能將其暴露於人前。
韓貴妃身居高位,又誕育了帝姬,會有所籌謀,羅信芳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
然而新晉宮妃佼佼者衆多,韓貴妃爲何獨獨選中了張揚跋扈的魏清雙做她的盟友?
魏清雙到底有什麼獨特之處?
神念一動,羅信芳驟然驚覺。
是了,兵權。
韓貴妃看中的不是魏清雙這個人,她看中的是魏清雙身後的魏家。
魏清雙可能在謀略心機上都遜於旁人,但是魏家卻有世家大族都沒有的兵權。
可是韓貴妃兵權做什麼?
而且最讓羅信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韓貴妃與柔淑儀最後竟然談崩了,導致局面不上不下,尷尬至極。
這兩人在密謀之前,竟然沒有達成共識?真是怪哉!
羅信芳面沉如,腦中飛快地運轉着,仔細思考着每一種可能。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羅信芳腦海中浮現,羅信芳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林惜芷見羅信芳臉色驟變,也被嚇得花容失色。
“芳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羅信芳按了按眉心,強自鎮定下來:“芷兒妹妹,你先將這澄光殿伺候的下人都遣出去。”
林惜芷揮了揮手,一旁侍立的宮人們立即會意地退了出去。
羅信芳瞥了一眼在林惜芷身後站着的香蘭,淡淡:“香蘭也出去。”
香蘭一愣,林惜芷也被羅信芳這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何緣由,竟然讓羅信芳謹慎至此?
“香蘭,你也下去,將外邊那些人都盯住了。”林惜芷側頭吩咐。
“是,香蘭遵命。”香蘭領命後便關上了澄光殿的殿門在外把守,不讓外人有任何接近的機會。
此時殿中只剩下了她們二人,林惜芷有些焦急地問:“芳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信芳徑直望向林惜芷的雙眼,開口問:“芷兒妹妹,你可曾想過,爲何韓貴妃與魏清雙密謀,兩人卻各懷心思,不歡而散?”
林惜芷一愣,下意識說:“應當是她們二人在利益上發生了衝突吧?”
羅信芳搖搖頭,又拋出一問。
“芷兒妹妹,倘若是你想借我的能力助你成事,你會先向我提出求來試探我的底線,還是直接將你所謀劃之事同我和盤托出,再與我談條件?”
林惜芷想也不想地:“那自然是先談條件了!”
羅信芳玉指輕叩桌面,沉吟:“是了,這理明明如此簡單,韓貴妃卻偏反其而行之。若是她們二人在密謀之前就已經談好了條件,眼下說不定都已經開始籌謀動手了,又怎會落得個僵持不下的局面。”
林惜芷也是一頭霧,不明就裏地:“那韓貴妃想找柔淑儀助她成事,爲何不提前同柔淑儀打好商量?”
羅信芳沉聲:“所以我懷疑,可能是柔淑儀有什麼把柄被韓貴妃捏在了手裏,韓貴妃以此威脅柔淑儀助她。”
林惜芷被羅信芳這番推測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羅信芳一雙素手緊握成拳,閉了閉眼,繼續說:“最可怕的是,柔淑儀拒絕了。韓貴妃所謀到底爲何,竟能讓柔淑儀在有把柄在她手上的情況下還拒絕了她?”
若是深想下去,還有更可怕的。
韓貴妃將自己所謀劃之事向魏清雙和盤托出,卻完全不怕魏清雙藉機告發她。
魏清雙或是魏家,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把柄被捏在了韓貴妃的手上?
林惜芷腦中似有一驚雷炸開。
羅信芳所說之事,她已不敢細細考量。
林惜芷穩了穩心神,勉強一笑:“芳姐姐心思縝密,足智多謀,不去做提刑官簡直屈才了。只可惜,芳姐姐不是男子。”
羅信芳淡淡:“芷兒妹妹謬讚了,我這點小聰明,若真拿到了刑部那些大人面前,那無疑是班門弄斧。但凡是謀都經不起推敲,細細思考後,總能發現其中的破綻。”
林惜芷出言反駁:“妹妹可是真心這麼覺得的。自從上次玉佩的事妹妹就發現了,芳姐姐的才智絕非尋常女子可比。
羅信芳捏了捏林惜芷的小鼻子,假意發狠:“眼下是談論這些事的時候嗎?韓貴妃和柔淑儀密謀一事疑點甚多,我們手中的情報又不足,少不得還芷兒妹妹的人繼續追查下去。我總覺得此事並不似尋常的宮妃爭風喫醋那般簡單。”
林惜芷正色:“放心吧,包在妹妹身上。芳姐姐能謀善斷,屆時還是勞累芳姐姐你。”
“凡事都講究個未雨綢繆。若是全無防備,待到他人出手,你我便成了那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了。”羅信芳將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想到方纔林惜芷說的玉佩一案,她斟酌了片刻還是開口問:“小曼妹妹,如今怎樣了?”
聽到羅信芳提起沈曼,林惜芷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哀傷的神色。
“小曼,被沈家人許給了富商之子。年後就成婚了。”
羅信芳有片刻的愣怔。
她一直不明白爲何沈琳能夠下得了狠手,用那樣毒的手段去害自己嫡親的妹妹。
如今她終於明白了。
羅信芳沉吟:“可曾聽說過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林惜芷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還能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就算是一表人才又能如何,終究不是小曼的良配。”
羅信芳沉默不語。
這深宮內苑,究竟能改變多少人?
在榮華富貴面前,血於的親情竟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多年以後,當她深陷泥沼,是否還能繼續保持這份恬淡如的心境?
羅信芳想起了她借福公公之手除掉的那幾個小內侍。
她低下頭,看向自己那雙纖纖素手。玉指纖長,細削如蔥,看上去淨淨,不染一絲塵垢。
不論她是自願還是被迫,這雙手終將會沾滿血污。
一時間,羅信芳心如麻,接下來的談話她一直心不在焉,胡應付了兩句後便向林惜芷告辭返回了聚荷宮。
銀屏見自家娘娘似乎有些神不濟,便爲羅信芳沖泡了一壺熱茶。
羅信芳嗅到了熟悉的茶香,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
貢茶種類繁雜,羅信芳卻獨愛碧螺春。
如今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這碧螺春產於早春,茶葉都是新貢上來的,自帶着新茶獨有的清香。
茶湯入口清甜,鮮生津,正是她最鍾愛的味。
羅信芳擱下茶盞,向銀屏笑:“還是你最瞭解本宮。”
銀屏垂首而立,恭敬地回:“能爲娘娘分憂,是奴婢之幸。”
見銀屏還是這幅老樣子,羅信芳調侃:“你就不好奇方纔本宮在澄光殿裏與林昭儀說了些什麼?”
銀屏向羅信芳福了福身,恭敬地:“娘娘心中自有決斷,奴婢不敢過問。若是娘娘有吩咐,奴婢自當盡心盡力爲娘娘分憂。”
雖然羅信芳對銀屏的沉穩老成一向認可,但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韓貴妃與柔淑儀密謀一事,至今爲止仍然是撲朔迷離,謎團重重。在事情沒有完全查清楚之前,她斷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完全隱祕的途徑,去聯繫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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