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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孤军悖论 2

作者:王树兴
更有人担心,新来的、或者提拔起来的市委书记不如席鸣一,对关港市的将来发展有影响。对于继任者来說,关港市现在的成就会是一個难以逾越的高度。

  ……

  席鸣一将面前的报纸折成4开,展开来后又折起来。姜松岩快快地扒下一小碗饭,搁下饭碗就端起酒杯。

  席鸣一和姜松岩碰杯以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问有沒有白酒。听姜松岩說家裡沒有白酒,就装着不相信的样子說:“副省长家裡无白酒,真是惊天大笑话,說怎么也会有人提两瓶上门来。”

  姜松岩說:“现在谁還提個烟酒什么的上门啊?要送就是红包或者艺术品之类的。”他指了指席鸣一带来的根雕,笑了。

  席鸣一也笑了,說自己已经入门了,东西送对了。他问端菜過来的苏可可家裡有沒有料酒,苏可可說有做菜用的二锅头。席鸣一說二锅头最好,有劲,一定要苏可可拿来给他。苏可可见状就要出去买一瓶白酒回来,席鸣一站起来劝阻。沒办法,苏可可只得将厨房的二锅头拿来给他。

  席鸣一不让姜松岩给他斟酒,自己给高脚杯倒满,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大口。指着面前的报纸說起来。

  “這,对我沒什么好处。我知道!拿到报纸看时,我胆战心惊。

  怕什么?怕有人把关港市的問題說到位,揭我的短处。

  說到关港市局部发展不平衡的問題。這是我的心病,我在任上要解决的。那次省人代会以后,李盛文差点沒选上,对我有意见是免不了的,利用他手上的权力插手关港市的许多事情,特别是对他老家宝川市的事情,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谁都知道,他老人家要将宝川市打造成关港市的特区。在有些事情上我不是沒有坚持,放手、直至听任不是意气用事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省人代会以后有一段我非常难過的日子,孤军奋战的日子。”

  大概是看到了姜松岩突然变化的表情,席鸣一停了下来,问姜松岩是不是觉得他是在诿過推职给自己找理由。

  姜松岩摇了摇头,他是在听到席鸣一說到“孤军”的时候有了感触,這已经是第三個人在他面前很有感触地說到這個词。当然,翟中将和副部长是针对他而說的。他告诉席鸣一,他不怎么认同“孤军”的說法。

  “我們是为党和政府工作,我們党现在是执掌政权的、强大的,我們的队伍也不是身陷敌占区,敌人也不是日本鬼子或者国民党反动派。”

  苏可可怕姜松岩的话让席鸣一坐不住,她感到他陪着客人大口喝酒后說话不像平时有弹性,变得有点生硬了。

  她对席鸣一說:“我們家老姜這是调侃,在北京呆過的人最容易沾上這個习惯”。

  席鸣一并沒有因此跳過宝川市的话题,他說宝川市的现状让他很后悔,他已经调整了工作思路。

  “对宝川市這几年我是有私心的,也就只对你說說。除了我去向省领导检讨,沒有人好追究我的责任。

  說到我的话题,考察到我,大概都绕不過推举风波,我沒有做投机者,沒有在人代会上搞名堂,在這件事上我对得起选民,无愧于我的代表资格,也无愧于我的党员身份。

  事后我想,要是政情允许竞选,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去竞争。那样的话,我不至于输得不明不白。

  我還是挺住了,在关港市這個舞台上,我的努力使黯淡的政治前途有了些许的亮色。我是希望组织上看到我的努力的,非常希望。這张报纸上有关港市老百姓对我的评价,我也想组织上对我工作有肯定和评价,這比提升我职务還重要。”

  姜松岩說:“我知道有一种說法,說提升問題是個人从政的重要問題。越重要的問題,越不是台面上解读的。提升了,对你的评价都是可信的。不提升给你的理由也会很多,但决不是代表组织上的那個人对你所說的理由。明說和說白了是两個不一样的概念,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明白。”

  “你這是說的大实话!”席鸣一将大半杯酒像喝水一样喝掉,看着姜松岩,希望他說下去。

  “你一定要相信组织,四中全会决定上讲,‘要让想干事者有机会,想干事者有舞台,不让老实人吃亏,不让投机钻营者得利。’”

  “你在鼓励我。”席鸣一意识到了

  姜松岩诚恳地說,“我也就是赶上了,有這么一個机会,到了目前這個岗位上。”他還想說,关港市的出色让席鸣一的個性有了光彩,关港市是個有非常发展潜力的城市。但這些都多余了,面前的报纸上說了,关港市的老百姓說了,那是席鸣一的口碑。

  席鸣一告诉姜松岩一件事,他是干部子弟,父亲曾任南方某直辖市的市委书记。现在已经沒有人在意他干部子女這件事了,但当时是有的。在他刚到关港市当代市长的时候,因为這种身份人代会上差点沒有通過。

  “我到关港市以前已经在云邑市下面的一個区做了两年区长,我到关港市工作父亲可能对谁打過招呼。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解放战争时在這裡打過仗,对当地的老百姓說過会来建设這裡。我也算子承父业,像我這种情况来Z省的不是一個,调北京的省委陶书记也是這种原因从山东過来的。”

  不知不觉的席鸣一已经将七八两二锅头喝得一点不剩,苏可可给他端過来一杯刚沏的茶。姜松岩将话接了過来,他說前段時間关港市的化工企业关停并转七十多家,主要的集中在宝川市。减排的目的达到了,下面更难的是增效;要让這些企业起死回生,有很多工作要做。省政府在环境治理方面有一些政策补贴,有一些项目准备金;宝川市要钱的报告雪片一样飞来,宝鼎集团的叶弘甚至還做了点小动作。這些款子要给好、用好,对于困难大的企业要帮要扶,对于曾经严重危害环境的企业,像宝鼎集团那样的,在依法处理了以后,要一视同仁地给以帮助。他希望席鸣一有机会的时候找叶弘谈谈。

  席鸣一說他下面在宝川市有两個动作:一是請进来,邀請一批院校、科研所的专家教授到企业去把脉,由专家教授根据看到的企业情况开方子、出主意,找出路;二是走出去,带這些企业的负责人到长三角、珠三角地区进行考察,在招商引资的时候着力推介這些企业,为他们牵线搭桥。

  姜松岩說這就好,沿江低碳生态圈是一個形式,真正圈起来的、建设的应该是环保发展理念。

  送席鸣一出门的时候姜松岩說:“我手上的很多工作可能都会从关港市做起,因为关港市的龙头地位,也因为我請你喝過酒、收過你的东西了。”

  席鸣一警觉地问,都是些什么事情,能不能透一点给他?

  姜松岩告诉他,省国土厅将就违规用地情况约谈几個市的市长,他不主持,但会旁听。关港市可能是第一個。

  “柿子捡软的捏呀?”席鸣一带有些不满說。

  “我了解情况,你的柿子是硬的,但有软的部位。”姜松岩說完笑了。

  席鸣一走后,苏可可顾不上收拾桌子,拿起那张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了她轻叹了一口气,說這篇文章一定会被人认为是软广告,是在借别人的口表达席鸣一的一些诉求。

  姜松岩问苏可可這话怎么讲?苏可可說姜松岩不会沒有感觉,這篇文章对席鸣一其实是沒有好处的,這样的內容要是组织上安排撰写的,或者是发表在大的党报上,那另当别论。

  她說:“我要是站在某些人的角度看,他這是搞個人宣传,为自己的境况鸣不平。关港市城市形象宣传搞得很出奇,我早就听人說過。他们在央视都打過广告,我們在高速路上公路上,一进Z省撞眼睛的就是关港市的路牌广告。席书记要是借媒介這個渠道搞点动作不是沒有可能。”

  姜松岩說沒有那么复杂,城市形象宣传是城市管理者的重要工作,利在提升城市的知名度,对旅游、招商引资都有好处。

  苏可可问到他,有沒有看出席鸣一要与他见面,想单独聊聊的目的?

  姜松岩說想单独交谈的想法他也有,要是不想的话,见面都可以推掉,更不要說請到家裡来吃饭。

  “你說這张报纸出来席鸣一有沒有压力?”不等姜松岩回答,苏可可說,“有!他希望宣传自己,就怕到最后也要考虑到副作用,否则他为什么要到你面前說說這件事?”

  见姜松岩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接着說下去,“他觉得你们惺惺相惜!由于過去的事情,他觉得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中间沒有能够說這方面事情的人,你是可以說的。或许他還有想你做他往上面的传话筒。”

  “你为什么要想這么多?”姜松岩面有愠色地问。

  苏可可說:“因为我闲,因为我是副省长……家属。”

  她是想說因为她是副省长太太的,低调了一下。稍停顿了,她說:“我觉得我要多关心一些事情,替你想到一些事情。”

  姜松岩站到餐桌前,缓和了语气說:“你现在做得已经很不错了。這么一桌子菜,味道好极。我再也不会說沙老太的饭好吃了。”

  苏可可看到他动手收拾桌子,用手挡开他,說沒有他的事。他乐得,进了书房。

  待厨房和卫生间裡都沒有动静,客厅裡也沒有电视的声音时,姜松岩从书房出来,到卫生间洗漱了准备休息。

  苏可可還沒有睡,在就着床头灯看报纸,是当天的《云邑日报》。姜松岩不喜歡苏可可在床上看书的习惯,见她现在除了看书又多了看报纸,就叮嘱她看完以后去洗手。

  苏可可马上就丢下了报纸去洗手,回来时对姜松岩說:“你說席鸣一……”

  姜松岩打断她:“不說席鸣一,還不想睡的话我們說点其他的。”

  苏可可不满地說:“你以为我想說席鸣一呀,他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要說你。”姜松岩问要說他什么?

  苏可可說:“席鸣一說他在孤军奋战,你对人家說什么大话啊?每個人都有他的难处,他還能够认识到自己。可你,你就不觉得在這裡也是孤军奋战?你說,像你這样的空降干部在Z省,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不是孤军是什么?”

  姜松岩沒有理会她,她带怨气地說:“你要定位好自己,做這么個扛旗打伞的副省长,干出什么大成就来都是人家省长和书记的……”

  姜松岩脸气得煞白:“你怎么這么說话?”這是他第四次听见“孤军”了,他已经敏感得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這是好话,我是提醒你身处的环境。你還意识不到自己的孤军身份,我了解你的性格,即使觉得自己是孤军也会去奋战。這是危险的,会头破血流的。孤军最好的出路是化敌为友,减少自己的孤立。”

  “哈哈哈……”姜松岩笑了起来,“你是要我做投降派,去作为同类项被人合并。”

  姜松岩以非常严肃的口吻告诉苏可可,他的处境沒有這么复杂和严峻,不要杞人忧天。更不要以世俗的甚至厚黑的观念来影响他。

  “我服务的是Z省人民政府,有中国共产党Z省省委的领导。”

  苏可可十分不满地說:“你不要对我义正词严,我是你老婆。只有我,沒有其他人能够這样对你掏心挖肺的說這些……”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棒喝,真是醍醐灌顶啊!感谢你,称职的副省长家属。”

  姜松岩還是他的原则,不与苏可可激辩。他說,“也不要說我了,我們說說你妹妹苏怡怡吧?”

  “苏怡怡怎么了?”苏可可对他搬出這样的话题有点不解。

  姜松岩刚才在书房上網查看他私人邮箱邮件时,有一封苏迪南的信,說二姐苏怡怡离婚了。照苏可可的口气,她一定還不知道這件事。

  苏可可听姜松岩說了苏迪南来信的內容,沒有对妹妹离婚表示看法,倒是对弟弟将這件事告诉姐夫而不告诉她生气。

  “苏怡怡不敢对我說也就算了,苏迪南知道了也不对我說。這個势利小人,得知消息竟然先告诉你。”

  生了一会儿闷气她又說:“看来,好多事情我非過问不可了。”

  回過头来看姜松岩,他已经睡熟的样子。

  姜松岩沒有睡着,他闭上眼睛假寐是想安静下来。收到的邮件有两封,夏霓也来信了,說的也是离婚的事。她和赵鹏程也已经协议离婚,决定离开平江。

  一個晚上得知两個人离婚的消息,而這两個人和他的家庭生活和情感是有联系的,让他不得不想一下如何对待這两件事。

  苏可可尽管对妹妹的离婚沒有說什么,但她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是說起来,就怕要說到天亮。

  夏霓本来說不离婚的,现在這么突然地离婚,为什么呢?

  苏怡怡是因为婚外恋,为了那位麻醉师离婚;夏霓呢,她会不会有相同的原因?毕竟她是個出众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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