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童晓拿着自己基础教育考核通過的成绩单摆在了他的面前。
“佩林告诉過我，你通過了基础教育考核，恭喜。”威利尔对着她微微点头以示肯定，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特地跑来一趟。
“威利尔阁下，我想学高速飞船。”童晓简单扼要地讲明来意。
威利尔闻言，只是将成绩单重新推到童晓面前。“你应该知道，基础教育考核和高速飞船的驾驶许可考试是两回事。”
童晓又把那张成绩单推回他面前，這回威利尔终于皱着眉抬头盯着她。
“电子教育系统裡显示推薦註冊年龄为七岁，而艾肯人平均通過基础教育考核的年纪是十六岁，也就是說一個普通人要花九年的時間来通過這项考试。”童晓顿了顿，“虽然我已经十九岁了，但我只花了半年。”
威利尔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但他不觉得這個可以作为佐证。“书面考试不能证明实际的驾驶能力，所以我依然不赞同你去学。”
童晓等的就是這句话。“是的，我赞同考试和实际能力不能混为一谈，但是您還沒有给我证明驾驶能力的机会。”
“是嗎，我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证明了。”威利尔扫了一眼童晓绷得紧紧的嘴角，知道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找自己讨价還价，心中竟隐约有些赞赏。
童晓早就想到威利尔会用她撞坏凉亭的事情来证明她能力不行，故而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回答。
“撞坏凉亭是我的問題，我低估了高速飞船的驾驶难度，還以为可以套用我以前驾驶飞船的经验，其实我和一個新手毫无区别。所以您也不指望一個新手能够第一次就开得很稳吧？”
威利尔微怔，随即静静地抿了抿唇，片刻后终于笑着起身，“我确实无法反驳。好吧，既然你這么坚持，那就让你這個新手再来证明一下实力。”
童晓在心裡雀跃着欢呼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威利尔走出书房。
只是威利尔沒有带她去飞船上，而是一路电梯来到了主宅的地下室。童晓从未来過主宅的地下，看着电梯上一层层跳动的数字，越走越深，不免疑惑，“阁下，我們這是去哪裡？”
“我小时候学驾驶的地方。”
话音刚落，电梯“叮”地一声停住，金属门缓缓打开，眼前是一條弧形的细窄走廊。因为距离地表已经有不少距离，走廊裡极为安静，灯光也有些晦涩不明，還仿佛有着湿漉漉的潮气。童晓听着两人的脚步在走廊裡的重重叠叠的回声，居然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
威利尔带着她在一扇金色的门前停住，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小门，沒头沒脑地来了一句。“卫生间在那边。”
“啊？”童晓不解，但威利尔也沒解释，打开了金色的门，在童晓好奇地往裡探时，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注意脚下。”
童晓的惊呼堵在了嗓子眼裡——她差点一脚踩空掉下去。门内是一個凿空的巨大球形房间，這扇门就开在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门内根本沒有路。她還沒见過這种形状的房间，稳住身体后朝前看——房间中心处悬浮着一個平台，布置与陈设看起来像是飞船的驾驶舱。
“那是驾驶舱模拟器嗎？”她问道。
威利尔点头，在门边的控制器上摁了几下，那個悬浮平台缓缓地靠近，终于停在了二人脚边。
童晓盯着這個一比一建造的模拟器看了一会儿，確認自己沒看错后，犹豫着开口，“這個不是高速飞船吧？”
“不是，這是战斗舰的驾驶舱。”威利尔一边回答一边在控制器上重新設置参数，按下確認键后，童晓眼睁睁看着這個平台咔咔一阵变形重组，最后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普通高速飞船的驾驶舱形状。
威利尔看着面前的参数面板，又看了一眼兴奋地想立即蹦上模拟器的童晓，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单人驾驶舱設置成了双人模式。
“上去吧，小心脚下。”
這整個房间是一個极为逼真的驾驶训练室，除了中央的模拟驾驶舱，球形房间内設置了航空风洞，可视化3d模拟，悬浮重力场等多项必备的驾驶模拟设备，几乎可以模拟真实的驾驶体验。
童晓虽然兴奋，但還是谨记這回的目的，不敢瞎操作，规规矩矩地坐在主驾驶座上不动，等候威利尔的指挥。
“很久沒用過這個了，先做一下仪器校准。”威利尔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后，调出一個光屏开始熟练地重新校准仪器，调试性能。
童晓在一边看着新鲜，“阁下，您以前经常用這個来训练嗎？”
“沒成年的时候用這個，成年参军后可以用实机。”
原来沒成年的时候就可以自学战斗舰了呀，童晓盯着威利尔的一举一动，眼裡开始冒星星。她在第三区时看過战舰在太空的列队训练。如果說高速飞船不是每個人都能开的，那太空战斗舰的驾驶员选拔简直是万裡挑一。
调试完毕，威利尔看了一眼主驾驶座上对自己满眼崇拜的童晓，又扫了一眼她系得严实的安全带，伸手给她调了一下座位距离和椅背角度。
“……不必太靠近控制杆和控制面板，以踩下踏板时的屈膝角度为参考，对，就是這样……”就像之前教童晓跳舞一样，威利尔是個极好的老师，耐心且细致，童晓握着操纵杆，被威利尔带着认全基本按键后和基本操作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能被威利尔亲自教着开飞船，也是独一份的运气。
“好了，這些操作基本够你驾驶飞船在大气层中平稳飞行，一会儿我会开启模拟驾驶，起飞和降落的部分我来做，中间的飞行就看你的本事了。”威利尔轻车熟路地系好安全带，摁下副驾驶主控键，行云流水地操纵飞船起飞。
虽然心裡知道這是模拟，但引擎的轰鸣，驾驶舱的微微颤动，以及仪表板滴滴答答的响应声，還有整個房间的3d模拟图像，都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准备好了嗎？”威利尔已经平稳好飞船的状态，看向浑身紧绷的童晓。
“嗯，好了。”童晓又紧了紧握住控制杆的手。威利尔扫過她前额细密的汗水，随即松开自己的副驾控制杆，一只手摁下切换主控键。
飞船猛地往下一坠，童晓轻轻“啊”了一声，又咬着唇将已经出口的惊呼吞了回去，死死扳着控制杆将飞船拉回原先的高度。
威利尔坐在一边注视着她的动作。嗯……身体過于僵硬，握住控制杆的姿势倒是熟练，但是脚下踩稳定器的力度不对。
童晓早已无暇顾及坐在边上的威利尔，目光在眼前密密麻麻的仪表上扫来扫去——空速器显示此时的速度在慢慢下降，飞船的头部姿态也不稳定，应该是拉高飞船时的船身姿态不对，所以现在应该下压操纵杆，然后還要踩稳定器，一定要慢……对了，从起飞状态进入平飞，還要关注温度和气压……
飞船的姿态渐渐平正，在大气层中的气流颠簸几乎感受不到，童晓长长地松了口气，“阁下，這样可以嗎？”
“嗯，对于新手来說還算不错。”威利尔并不吝啬夸奖。
但童晓還沒来得及问自己是不是可以继续学习驾驶高速飞船，系统便提示调整平飞高度以及转向。這是系统自带的基础飞行训练。
威利尔沒有出声，童晓也就不敢停，双手推拉着控制杆，根据系统要求调整航向和飞行高度。但她对于稳定器的使用实在差劲，脚下的力度一会儿踩大了一会儿踩小了，飞船一会儿左偏一会儿右偏。如果是一长段的直线平飞，她還可以通過调整航速和俯仰角来拉平飞船姿态，但几次连续的转向训练根本沒有机会让她用這种方法来调节飞船姿态，飞船的左右摇摆幅度越来越大。
仪表上已经出现了飞船失衡的警告，童晓心裡猛然一坠，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威利尔。但他依然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安静地坐在飞船副驾，任她摆弄飞船。
“請在接下来十秒内将飞行高度降至海拔九千米以下。”系统发出最后一個训练要求。
或许是因为带了時間限制，童晓不由得着急起来，冒险地選擇了加速俯冲而不是降低引擎功率。可飞船本就在失衡的边缘，此时的俯冲打破了最后的平衡，飞船一個猛烈摇摆，瞬间被高速气流掀翻，整個驾驶舱如同一個旋转的陀螺往下坠。
高速飞船的速度远大于童晓开過的太阳系飞船，此时的螺旋下坠带来的加速度把她狠狠地甩在了椅背上。她還死死拉着控制杆，但眩晕已经让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好了，到此为止。”在舷窗外旋转的3d景色中，她听到身边的男人终于开了口，滴滴几声响动，驾驶舱逐渐停止旋转和下坠，平稳地在一开始的入门处停了下来——模拟驾驶结束了。
来不及說任何话，童晓一手捂住嘴一手飞快地解下自己的安全带，跳下模拟器就朝着之前威利尔指给她看的卫生间冲了過去——她想吐。
稀裡哗啦一阵倾泻，童晓萎靡不振地抬起头，看着镜子裡自己苍白的脸色，顿时想起几年前自己刚学飞船驾驶时的平衡训练，也是這样吐得干干净净。她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可嘴裡還是那股难闻的味道，一時間难過得不想出门面对威利尔。
稳定器是高速飞船特有的装置，而童晓之前驾驶的飞船速度根本达不到需要稳定器的地步，她从未接触過這种仪器，所以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控制不好踩稳定器的力度。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的确是個差劲的驾驶员。童晓垂下眼，用双手兜了满满的冷水，一下一下泼在脸上，直到自己粗重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艾肯的高速飞船驾驶，真的比她想象的难。
她开了门，威利尔正在卫生间门口等她，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裡拿着一杯不知从哪裡变出来的温水。
“先喝点水吧。”威利尔递過水杯，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過，沒有一开始就提刚才失败的模拟驾驶。
“……谢谢。”童晓小声地道谢，低着头接過水杯。之前在威利尔面前信誓旦旦要一個证明自己实力的模样，现在全然像個笑话。
威利尔盯着她发白的脸和微微翕动的鼻翼，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但他還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有驾驶飞船的经验，你在直线平飞中调整飞船姿态的方法很熟练，对于速度和俯仰角的掌握也比较精准。但是高速飞船的驾驶必须依赖稳定器，很遗憾，你似乎对稳定器的使用缺乏基本的认知，我认为還是低空飞船比较适合你。”
童晓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认命了。威利尔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言安慰道，“普通人其实沒必要学高速飞船的驾驶，除非是从事常年奔波于各個星系的工作，比如运输，邮递，星际科考队之类。更何况，你身份特殊，坎佩西的家族安保会一直在外护你周全，你其实不用担心飞船的驾驶問題。”
童晓点点头，哑着嗓子开口，“谢谢您，阁下，今天耽误您這么久時間。”
“无妨，不必說‘耽误’，”威利尔顿了顿，“时至今日你似乎也沒有对我提過什么要求，较真点說，是我還在亏欠你。”
童晓嘴角扯出一個难看的笑。她本来就不打算携恩图报，威利尔是否觉得亏欠她，她并不是很在乎。但既然他這么說了……
“阁下，我平时可以借用這個模拟驾驶舱嗎？”
威利尔知道她大约是還不肯放弃，想平时自己再来练练，便答应了。
“你如果還是想学高速飞船驾驶，我可以给你請教练。但从我的個人经验出发，我不推薦你纠缠這件事。”驾驶的操作手感是天生的，稳定器并不算高速飞船驾驶的难点，如果童晓连這一关都過不去的话，他实在是觉得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浪费時間。
童晓捧着水杯，眼睛裡眨巴眨巴似乎闪着泪光，问出的话也有点音调变形。“可以问一下阁下什么时候学会的高速飞船驾驶嗎？”
威利尔不想伤人的，他十三岁会开高速飞船，十五岁开始练战斗舰，二十岁上战斗舰实机操作，第一次就過了考核合格线。
“嗯……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时候。”
威利尔决定撒個无伤大雅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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