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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作者:团子来袭
萧厉肩上扛着半扇猪肉推门而入,說:“您不是還想熏制些腊肉么,正好也要给宋哥拜年,我找李屠户定了一头猪,這半扇猪肉咱们留着,另半扇我已让人拉去宋哥家了。”

  萧蕙娘不免叹气:“你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让你攒点成亲的银子,也不知道要攒到何年去……”

  话虽這般說着,却還是去了院中帮忙,又招呼温瑜再搬两條长凳出去。

  那长凳是平日裡放在方桌旁吃饭用的,温瑜瞧着萧厉扛回来的那半扇猪颇为肥硕,觉着就算将两张长凳并放到了一起,怕是也放不下。

  但萧蕙娘既开了口,她便依言先将长凳搬了出去,可沒等她摆放好,便见那地痞直接将猪肉放院中的地上了。

  温瑜不由愣了一下,心說這人是也发现用两张长凳放不下猪肉么?

  萧厉放下猪肉,扯下垫在肩上的皮质肩甲,抖落血水扔在了一旁,抬头就见温瑜望着這边,几乎把困惑全写在了眼睛裡,他瞥了一眼她并放在一起的两张长凳,說:“长凳别靠在一起,分开些放。”

  随即抬脚往厨房那边走去,将厨房门给卸了下来。

  這下温瑜看明白了,那两张长凳是用来铺门板的。

  她摆好长凳后退到一边,等萧厉把门板放上去了,要将半扇猪肉撂上去时,她见萧蕙娘撸起了袖子似要過去帮忙抬,犹豫了一下,便也打算上前搭把手。

  萧厉瞧见萧蕙娘上前,却道:“您往后退些,我一個人就成。”

  言罢左右两手各拎起一條猪腿,抬臂一撂便将半扇猪肉搁门板上了。

  他为了方便干活,袖子都捋到了手肘处,手臂运劲儿时,肌肉绷起的好看弧度一直延伸向肘关,再往上,则蔽入了衣料中,却還是能依稀瞧出肌肉虬扎的轮廓。

  碎发覆在额前,衬上他浓烈张扬的眉眼,少了痞气,多了几分少年感。

  温瑜立在一旁瞧见這一幕,只觉這人力气大得跟什么牲口似的,在父王麾下,能开一石弓的将士便已是精锐,不知以眼前這人的臂力,能开几石弓。

  萧厉放好猪肉直起身来,抬手想抹一把汗,但手上全是扛猪肉沾到的血水,便只能抬臂勉强擦一下额角,见温瑜站在不远处,他出声:“给我张帕子。”

  被這一声骤然叫回神的温瑜,一时也沒反应過来要去哪儿给他找帕子,便把先前在瓦市用来当面纱的那张绢帕递了過去。

  萧厉瞧见那方整齐叠在她掌心的帕子,很明显愣了一下,他是想让温瑜进屋随便寻個破帕子给他擦手上血水的。

  但迟疑了一瞬,终還是伸手接了過来。

  手上的血水在那瞬间就浸红了帕子一角,他捻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便习惯性地往怀裡一揣。

  温瑜瞧见這一幕,脸色变了变,正要出言提醒,却逢萧蕙娘去厨房找刀出来,說:“用這菜刀砍骨头,怕是得把刀刃砍卷,怎也不让李屠户把肉分好?”

  萧厉便转身去瞧菜刀去了,他看了一眼,說:“算了,我直接用柴刀。”

  言罢就将菜刀還给了萧蕙娘,拿起柴刀走到水缸边,浇了点水在刀身和磨刀石上,脚踩着磨刀石,两指摁着刀身,边磨边說:“让李屠户分個肉,他還得再收六十钱,正好我今日在家,自己分也是一样的。”

  萧蕙娘对儿子颇为无奈,搬了张矮凳坐到一旁,将他带回来的棕榈叶撕成條,拧成绳打结扣,数落道:“让你不要大手大脚花钱,你总是不听,在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倒是节俭。”

  萧厉似被数落惯了,道:“這叫该省则省,该花则花。”

  母子二人已将话头越說越远,至此,温瑜也不好再提那帕子的事,她觉得对方八成也是忙昏头了,顺手误收进衣襟裡的,毕竟那帕子上還沾着血呢,等他自己发现就好。

  自己若是专程再去提醒一遍,倒显得她顶着一脸红疹,還多自作多情似的,届时二人都免不了尴尬。

  她已放平了心绪,哪知萧蕙娘被儿子气得沒了脾气,又拉上她道:“你瞧瞧,就這么個臭脾气,将来也不知哪個姑娘能瞧上他。阿鱼你往后找夫郎,可千万别找這样脾气又臭又倔的!”

  突然被点名的温瑜一时语塞,全然不知怎么接這话。

  萧厉那头倒是皱眉喊了一声:“娘。”

  萧蕙娘就此打住话头,同温瑜說悄悄话似的道:“算了算了,不說了,說多了他就烦我這老婆子。”

  温瑜将撕下来的棕榈叶递与萧蕙娘,只說:“二爷孝顺,是想给您尽一份孝心。”

  正說着,外边又传来了敲门声,温瑜前去开门,却见门外是個从未见過的半大少年。

  少年瞧见她脸上的疹印,似乎想倒吸凉气,却又意识到不礼貌,于是生生打住了,只低声嘀咕了句“果然和三哥說的一样”。

  温瑜沒甚听清,问少年:“你找谁?”

  少年再抬起眼时,倒是重新换了副笑脸,拎起手上的酒坛子說:“我找我大娘和二哥的!”

  萧蕙娘在院中已听见了声音,道:“是小安来了吧?快进来,一会儿一起吃杀猪汤。”

  温瑜便让至门边,說:“原是客人,快些請进。”

  少年显然是头一回被人這么文绉绉地对待,颇有些不习惯,挠了挠后脑勺說:“我叫侯小安,姐姐叫我猴子或小安都成。”

  随即便抬脚进院,见着萧蕙娘,他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好几個度,“大娘,有一段時間沒见您了,您身子骨瞧着比之前還爽利些,人都显年轻了!”

  萧蕙娘被他逗得合不拢嘴,說:“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哄我老婆子开心。”

  侯小安将酒坛搁在了檐下,去萧厉那边帮忙說:“哪能呢,我說的都是实话,大娘您不信罢了。”

  這话惹得萧蕙娘又是一阵笑。

  萧厉打断他和自己娘的贫嘴,问:“老虎沒跟你一起来?”

  侯小安接過萧厉分好的肉用棕榈叶穿进孔洞裡,压低了嗓音道:“三哥回赌坊后,得知你让弟兄们把瓦市抢過来了,乐疯了,正巧碰上王庆带人回去找事,他就跟王庆打了一架,這会儿還在东家那裡挨训呢。”

  萧厉分肉的手一顿:“老虎挂彩了?”

  侯小安摇头說:“那倒沒有,他让我先别告诉你来着,但我寻思着二哥你早晚会知道的,我现在不說,等你知道了,還得削我。”

  萧厉右臂发劲,柴刀落下时,那粗壮的猪腿骨便也砍了下来,他在猪腿肉上用刀尖扎了個小洞,扔给侯小安,淡声說:“你知道就好。”

  侯小安夸张地缩了一下脖子:“二哥,我都对你赤胆忠心,肝胆相照,两小无猜了,你還……”

  “你给我闭嘴吧!”萧厉听到他为了显摆,又用成语却說出句“两小无猜”时,额角青筋都跳了一下,忍无可忍了似的道:“不知道词意就别乱用!”

  他拎着穿好棕榈叶的猪肉转身去了屋内时,侯小安還在托着下巴琢磨:“诶?我又說错了嗎?两小无猜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沒有猜忌的意思么?”

  温瑜正好過去拿肉,他们先前压低嗓音說了些什么,她都沒听清,只知道萧厉突然就凶他,让他别乱用词了。

  此刻见這少年颇为苦恼的模样,心中好笑,道:“你說的意思沒错,但這這個词,只能用在男女身上。”

  侯小安拍了一下脑袋,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說萧哥怎么嫌弃我嫌弃成那样呢!”

  他视线掠過温瑜拎着棕榈叶的手,忽地又问:“姐姐知道的這么多,是读過书么?”

  温瑜对上少年看起来澄澈又乖巧的一双眼,忽地意识到這少年可远比自己以为的机灵,她面上未露出任何破绽,笑容和煦,說:“沒读過书,只是识得几個字。”

  侯小安沒从她這裡打探到什么,也不气馁,很是乖巧地“哦”了一声。

  他接過温瑜手上的两刀猪肉,拎进屋去递给萧厉时,才小声嘀咕:“二哥,你有沒有觉得,陈癞子抵给你的這個姐姐,很特别啊?”

  萧厉身量本就高,此刻踩着一张横凳,抬手正把肉挂到横梁的长钉上,居高临下睨向侯小安时,俯视的意味更重。

  他眼神裡很直白地透露着几個字:有屁快放。

  侯小安抓耳挠腮片刻,才终于憋出来一個词:“大家闺秀……诶……好像也不对,怎么就想不出個合适的词儿呢……”

  他挣扎半晌,终是放弃了,选用了更直白的话說,试图让萧厉听懂:“就是……她模样虽瞧着不太好看,但說话文绉绉的,举止也文雅,手上還几乎沒茧子,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可她身上又沒有半点大小姐的娇气。就……很特别,也不知她家中原是做什么的……”

  岂料萧厉却淡声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啊?二哥你知道啊?”侯小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问:“是她已跟你說過了嗎?”

  萧厉懒得再理他,劈手夺過他手上還剩的那刀猪肉,挂到了横梁上,才道:“我是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侯小安闻言,神色更加怪异了些,困惑道:“二哥你就不想弄清楚么?”

  “不想。”

  萧厉步下横凳,脚下一勾,便将横凳勾回了原位。

  侯小安拿起一旁的抹布,擦着横凳上的脚印问:“为什么啊?”

  萧厉曾经也想穷根寻叶,毕竟一個敢在陈癞子将她打至了那份上,還在孱弱中按住半截砖石试图反击的人,到他家后却收起了所有爪牙,只装出乖顺模样,一开始他担心对方会对自己母亲不利。

  但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她只是在竭力保全她自己而已。

  他半侧過头,俊逸清朗的脸叫光影切出了明暗分界线,說:“一個人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只求活着,這并沒什么错。只要她不给我家中带来祸端,我大可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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