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万氏
她前世的死,虽是因了林远致跟温雪萝,可真论起来,倒也算是同燕淮有些干系。若沒有他,事情也不至于到那等地步。她苦笑,心中滋味难明,恨不能立时拉了宋氏回去。可這会,哪裡走得了。且她早先還收到了端王府的小郡主纪桐樱使人写来的信,說是今日来谢家赴宴,要同她一道玩耍。這会人還沒来,她哪裡敢走。
踌躇间,二夫人的大丫鬟已经用個精巧的白瓷碟子捧着新绽的花,走了過来。
花开得极艳,极好。
她年纪虽小,发却生得密,又黑又亮,像匹缎子。着葱绿夏衫的丫鬟便拣起了花,笑着夸赞她,一边将手中花朵细细簪在了她发间。
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瞧见了,便赞叹:“谢六爷家的八小姐,生得真真是好,那眉眼,便說是画出来的也不为過。”
宋氏自然笑着說了番谦辞。
因了早先在端王府的那场春宴,宋氏的名号已经在京都贵妇圈子裡流传开去。所以今日,一個個甚至不必身边的丫鬟婆子悄声提醒,也都牢牢记得,宋氏跟谢姝宁的身份。
再加上谢元茂如今又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得了天子青眼,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便有心巴结宋氏。
见宋氏谦虚,她们反倒更是一叠声,毫不吝惜地将赞美之词。往年幼的谢姝宁身上丢。顺带着,将今日未曾出席的谢翊也好生夸了一番。
這般阵势。并不常见。
谢姝宁有心想避开燕家的人,可却因为边上這些人。脱不得身。
一扭头,便见燕夫人朝她们望了過来。
谢姝宁抿着嘴,装作不知。她记得,燕夫人小万氏乃是燕淮的生母大万氏嫡亲的妹妹,一母同胞。定国公万家,身为开国元勋,武将出身,是真正的老牌世家,簪缨世族。這样的人家。却让嫡出的女儿去做了姐夫的填房。
說不通,也似乎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若单纯为了照顾大万氏留下的骨血,择個庶女嫁過去反倒容易些,可他们却挑了小万氏。
小万氏只比大万氏小两岁,嫁入燕家做继室时才不過十五。
彼时,大万氏亦不過二九之龄。她十六岁夏末嫁给成国公燕景,次年仲春,便早产诞下了世子燕淮。生产时,大万氏难产。血崩。此后缠绵病榻一月,终是驾鹤西归。紧接着,热孝裡,小万氏便进了门。
燕家跟万家。皆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可在這件事上所做出的决断,处处让人觉得两家古怪得很。
谢姝宁回忆着。想起小万氏的下场,一颗心不禁颤了颤。
可此刻。仍是個孩子的燕淮,正牢牢牵着小万氏的手。乍一眼看過去。同另一边小万氏亲生的燕霖并沒有什么区别。
兼之小万氏是他嫡亲的姨母,容貌肖似生母的燕淮,同她亦有几分相似。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定以为他们是亲母子。
小万氏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吩咐人领着燕霖下去吃果子,自個儿却亲自在众目睽睽下俯身,细致地帮燕淮整理起了衣襟。手指白皙纤细,神情从容自如,口中轻声叮嘱着。而笔直立着的燕淮,面向她的时候,孩童的面上,犹自带着天真又和煦的笑颜。
谢姝宁瞧见,却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眼下這两人看上去一派安然,哪裡瞧得出今后,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深吸一口气,背過身,仰头轻声同宋氏道:“娘亲,你累不累?”
宋氏的身子虽痊愈了,但她仍不大放心。但江嬷嬷亲自帮调理着,宋氏的面色倒是一日好看過一日,只是面上的笑意总是浅些。
“不累,你可是累了?”宋氏微笑。
谢姝宁见状便摇摇头,陪着她去一旁遮阳的地方坐下,亲自拣了橘子剥了皮,掰开递给宋氏。母女俩絮絮說起了些闲话。
少顷,谢家长房的七太太张氏牵着自家儿子的小手,笑着向小万氏迎了過来。
她是大小万氏的表妹,這一回小万氏会来,只怕也是看在了她的情面上。
京裡的人都知道,小万氏平素并不喜出门赴会。
這一点,端王侧妃白氏亦如是。
可今日,两位应了二夫人梁氏的邀约,赶了来。
虽說因为二夫人身份不低,不便随意推拒,但众人心知肚明,两人会来,一個是看在那单薄的亲戚情分上,另一個却是因为谢家三房的宋氏。
其中的弯弯道道,不必明說,便都早已了然。
沒一会,白侧妃带着小郡主纪桐樱過来,纪桐樱眼尖,一下便瞧见了谢姝宁跟宋氏所在,也不管身后的嬷嬷千呼万唤,提着裙摆便跑了過来。她比早先的谢姝宁還要白胖些,跑了一路气喘吁吁,脚下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进了宋氏怀中。
谢姝宁忙拽住她,道:“小心些!”
纪桐樱好容易站稳了,一把靠进宋氏怀中,嚷着道:“我偏要倒!”
“郡主……”谢姝宁有些头疼,想要去将她拽出来,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這般做,何况白侧妃還正在往這赶。
宋氏倒极欢喜纪桐樱,笑着将她放下,冲谢姝宁道:“阿蛮陪着郡主玩会吧。”
谢姝宁无奈地暗自叹口气。
偏要靠在宋氏怀中的女童却反倒不乐意了起来,“谁要她陪着玩,我才不要!”
话音落,白侧妃带着人匆匆赶了上来。伺候纪桐樱的嬷嬷忙上前来抱她。
白侧妃则嗔她:“小祖宗,這可不是在你的屋子裡,瞎跑什么呢。”
纪桐樱捂着眼笑。這才高高兴兴地出了宋氏的怀抱,复扑进白侧妃怀中。悄悄透過指缝打量着谢姝宁。
“郡主今日可還要玩翻花绳?”谢姝宁念着母亲,若能得白侧妃开导开导总是好的。便主动服软,殷切地询问起了纪桐樱。
纪桐樱见她开口问自己,也就不闹脾气了,撤了蒙眼的手,道:“這是你家?那你领着我走走吧!”
正当此时,二夫人发话,让人摆了桌椅。
赏花会不過是個名头,只是些花罢了,看一遍也就叫赏過了。哪裡還能一看数個时辰的。妇人们借着赏花、赏雪的由头,开办各色筵宴,为的不過就是聚一聚,說些闲话,为自己的夫婿套些能用的消息,又或是借用這些场合,互相结交罢了。
故而,见人都来了,花也瞧得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议玩叶子戏。
這自然是妥的。
二夫人顺道又让人取了马吊牌出来。
各家相熟不相熟的夫人,就都三三两两坐到了一块。
七太太则领着人收拾了块地方,取了些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又摆上了各色瓜果糖糕。遂有人带着各家的年幼的少爷、小姐移步去了那厢。有几家带上了未出阁的姑娘。便由谢姝宁的几個堂姐领着四处闲逛起来。
纪桐樱呆不住,眼瞧着别家几位小姐都出去转悠了,便缠着谢姝宁带着她一道去:“你瞧瞧。你姐姐都带着她们出去了,你为何不领我去?”
“郡主。就在這同八小姐一道玩吧。”伺候她的嬷嬷哪裡敢,当下劝說起来。
可纪桐樱听不进耳。只闹個不休,索性趁人不备,一下子朝着外头跑去。
谢姝宁忙追過去。
好在纪桐樱虽然脾气不好,但到底沒胆子一人四处乱走,只是跑去找了白侧妃。
白侧妃正同宋氏一道坐着說话,见纪桐樱满头大汗地跑過来,无奈地让人取了帕子为她拭汗,一边道:“你自玩你的便是,又来扰我做什么?”
纪桐樱闻言大怒,“娘亲是不是不喜歡女儿?”
“哪裡的话!”白侧妃瞪眼,“娘亲最欢喜你了!你瞧,娘亲将弟弟都留在了家中,只带你出来玩是不是?”
纪桐樱仍是不满,哼了声昂着下巴不接话。
白侧妃便拍拍她的发顶,道:“好了,乖乖去玩吧,娘亲去打马吊。”
母女俩旁若无人地說着话,一旁的谢姝宁看得瞠目结舌。
白侧妃伸出一手来拉谢姝宁的胳膊,将她跟纪桐樱靠在一块,笑着道:“阿蛮也乖,快领着郡主去逛园子吧。”
說完,也不等她们說话,白侧妃便拉着宋氏寻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下,让人再去取一副马吊牌来。
可人還缺着。
有几個還未落座的便面面相觑起来,這般好的机会用来接近白侧妃,可不能白费了呀。可是去了,這万一若是赢了白侧妃惹了她不快,可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间,谢家七太太已是拉着小万氏落了座。
這下可好,众人哪裡還有心思玩牌,早早就都将目光聚焦在了這一桌。
谢姝宁则见母亲真的玩起了牌,心裡头郁闷全消,领着纪桐樱便要答应她闲逛的要求。却不防,纪桐樱又换了心思要赖着看牌,扭捏着猛一推开她。谢姝宁站立不稳,被她推得转個圈,“嘭”地撞上個人。
她狼狈地摔倒在地。
对面的人,亦被她撞得摔倒。
四周渐次响起一片惊叫声。
她揉着额被人扶起来,眯着眼睛不敢看对面同样一身狼狈的燕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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