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洪流
黑色的轎車繼續行駛在山路上。
回頭,老孫發現剛纔那巨大的洪流已經不見了,陽光再次從樹蔭中透進來,溪水流淌得也不再像剛纔那麼洶涌了。
車子終於開到了大路上,老孫看到了自己的車子。
男司機把車停穩後,回頭看着老孫:
“到了,你下車吧。”
老孫卻做着沒有動。
他盯着司機,嘴角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司機又提醒老孫下車,老孫小心翼翼地問他:
“剛纔那個棺材,它到底……”
男司機反問:“什麼棺材?”
“不就是那個棺材嗎?之前一直擋着路,再後來車子就衝過去,然後我就的身子就被它壓下來了,後來,你就來了,然後……”
老孫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男司機一直皺着眉頭。
他似乎一直在觀察老孫,對於他說的內容,反倒不是那麼關心。
老孫把剛纔發生的事兒,一口氣全部跟男司機說一下,一個細節都沒有漏下。
聽完之後,男司機沉默了一下。
只聽他說道:
“剛纔,你一直在我的車上,哪兒也沒去啊?”
老孫頭皮一麻:
“怎麼可能?!”
他的心,突然撲騰撲騰的跳了起來。
那個棕紅色的棺材,剛纔他還親手觸摸到了。漆面貼在手心,是透亮光滑的,這樣的質地,還有那特殊的造型,這也就是老孫當初在殯儀館裏第一眼,就看上它的原因。
老孫看了一眼山上,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喃喃唸叨着:“山洪呢?怎麼會沒有了,我剛纔回頭的時候,它距離我們是很近的距離,現在怎麼會沒有了?”
“還有,那口棺材,怎麼說不在就不在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那朵花兒還沒把你的病治好嗎?”男司機不緊不慢地說着:“你看現在的天,豔陽高照,哪裏來的山洪?你又說什麼棺材,我一直開着車,前路一片平坦,哪裏有什麼立着的棺木?”
“可我真的看見了!”
“……你看錯了。現在到處都實行火葬,怎麼可能還會有棺材這個東西?“
“當然!我在殯儀館親自買的!”
男司機的眼睛閃了一下:“買給誰的?”
“買給我老婆!”
老孫一口氣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出了一口惡氣。
男司機不再說什麼了。
他安靜地坐在駕駛位個,斜着頭看着老孫,他一隻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看得老孫人心裏很慌。
漸漸地,老孫感覺車子裏的氣溫,好像是越來越冷了。
抱着雙臂哆嗦了一下,老孫問男司機:“你是不是開了冷氣?”
對方搖搖頭,並問:
“沒有,怎麼了,你覺得很冷?”
老孫嘴裏呵着氣,他看見那些氣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團白色的煙霧:“是的,很冷……我快凍死了……怎麼,你一點兒都不冷?”
男司機還是搖頭:“我一點兒也不冷,相反,我還覺得挺熱。”
老孫不再說什麼了,他縮成了一團,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膝蓋,上下兩排牙齒上下敲打着,嘴裏嘟嘟喃喃唸叨了兩聲:
“那事兒,真不怪我……真不怪我……”
男司機問:
“什麼事兒?”
“那事兒……”
老孫的原配妻子,已經去世了將近二十年了。
她的去世,是一場意外。
老孫喜歡旅遊,他去的地方,不是那種再炒作起來的網紅景點,他經常去的地方,是一些很偏遠的山區,在那裏,他可以領略各種風土認識,見識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
老孫是個文藝老青年,他的生活跟同齡人不一樣。
他樂此不疲,妻子卻不太高興。
妻子旅遊喜歡跟那種豪華旅遊圖,購物,踩點,各種打開拍照。
兩人的興趣不是很合適。
老孫想離婚,妻子不同意,兩人就這麼拖着,也沒有實質上的感情了。可能是爲了挽回丈夫,一次在老孫要出門去拍照的時候,妻子突然提出要陪丈夫去。
老孫覺得很奇怪。
可妻子執意要跟着去,他也就沒有辦法。
出發之前,他提醒妻子:“跟我出去可是條件很艱難的,你可得想清楚,那苦不是你能喫得下的,喫不好住不好的,你到時候別鬧。”
妻子笑了一下說,放心吧,我什麼都可以的。
老孫嘆了一口氣,帶着妻子上路了。
那一次,老孫去的地方,是靠近國境線邊緣的一個小村莊。那裏常年居住着一個族羣。不到兩千人,過的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生活。
老孫看上了這個地方的自然風光。
配上那淳樸的民風,讓老孫拍出來的照片,非常出彩。
夫妻二人到了那個地方,住在一戶農家。
兩人每天給農家一百塊錢,負責一日三餐。農家的生活,非常清苦,才過了兩天,妻子就有點兒喫不消了。
她吵着要離開,老孫很生氣:
“是你自己要跟着來的,我早跟你說過要想清楚了,你也是同意了的,現在你要走,就自己走吧。”
老孫老婆真沒想過跟丈夫來的地方,會這麼艱苦。
她要走。
這樣的結果,老孫料到了,他沒有辦法,於是找寄居的農戶要了一輛摩托車,就要送妻子下山。
摩托車纔開出山村的時候,老孫聽到了一陣轟鳴聲。
回頭,當看到後面的情景時,老孫的頭都要炸開了。只見一條巨大的洪流,從山上傾斜而下。
頃刻間,只見山村裏爲數不多的房屋,一下子就被淹沒了。
妻子尖叫了起來。
老孫摩托車油門踩到了極致,身後的洪流離他們夫妻兩越來越近了,老孫甚至已經感覺到了水滴打落在自己的臉上。
天上烏雲密佈,一片雷鳴作響。
閃電就打離老孫夫妻不遠的地方,老孫妻子盯着身後的,一直拍打着老孫,讓他開快點兒。摩托車的油門幾乎已經踩到了極限,身後的洪流卻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終於,它將摩托車上的夫妻二人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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