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擢升果毅 作者:北城二千 “咚咚咚——” 日上三竿,鼓声作响。 张掖衙门内,张淮深更换一身刺史常服高坐主位,左右各有身穿不同颜色袍服的官员。 在這其中,刘继隆和索勋等从祁连城匆忙赶来的人,便只能穿着常服,依照品级站立。 李渭虽然匆匆率军赶回,但也更换好了官袍站立右首位。 通鼓声停罢,张淮深這才缓缓开口: “此次番贼、回鹘入寇,我甘州阵沒将士合计四百二十四人,遭掠粮草不低于三万石。” “這件事情我会向沙州上报,并建议擢甘州兵额为三十团,擢山丹折冲府为上府,置军额为六团。” “张淮溶、索勋、刘继隆三人有功,皆擢升二级……” “刺史!”听到刘继隆擢升二级,李渭果然如预料般站出来。 “刺史,不知刘别将以何功擢二级?” 李渭說着,曹义谦见状却站出来作揖道:“李别驾不知道,刘别将昨日大破胡杂,以八百精骑逐胡杂万人,逼胡杂退兵,实乃大功。” “加之祁连城有功,擢二级并不为過。” 刘继隆不知道曹义谦为什么要替自己說话,因此看向了张淮深。 高位之上,张淮深神色淡然:“曹长史所言属实。” 见此情况,刘继隆算是知道曹义谦为什么替自己說话了,想来是张淮深在后面推波助澜,不然自己和曹义谦沒有交情,他沒有必要为自己得罪李渭。 “既然如此,那便依刺史所言吧!” 李渭刚刚返回,還不知道刘继隆再立大功,听众人這般說,又见曹义谦为刘继隆說话,当下只能忍下一切,站回队中。 见他不再闹腾,张淮深继续道: “按规矩,六品以上拔擢需要前往沙州述职,不過山丹乃我河西门户,因此需留一人驻守。” “张淮溶、索勋二人前往沙州述职,刘继隆暂代山丹左果毅都尉,统领山丹军。” “末将领命……” 刘继隆、索勋二人走出作揖,期间索勋不甘心的看了眼刘继隆。 虽說他也得到了拔擢二级的待遇,可這样的拔擢并非他想要的。 其实他更想要的,是建立刘继隆那样的功绩,再凭此功绩擢升,而非如此。 面对他的余光,刘继隆并未察觉,或者无心察觉。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腰杆都挺起来了。 李渭這老鸟贼天天给自己下绊子,可最后自己還是靠功绩打脸了他。 尽管這后面有张淮深为自己撑腰,可一看到這老鸟贼脸色难看,刘继隆心裡就一阵舒服。 “老鸟贼,你给你阿爷我等着,日后有收拾你的时候!” 刘继隆暗自叫嚣,起身回到队中。 与此同时,张淮深又讨论了城外被污染耕地应该如何治理,以及甘州钱粮等等事情。 对于這些事情,刘继隆皆是選擇性的听取。 他在意的是甘州的兵员和储粮,這两点关乎到张议潮何时东征,尤为重要。 听了半天,他大概知道了甘州如今的情况。 如今甘州有甲兵一千九百七十六人,无甲兵六百人,军马一千二百四十六匹。 此外的粮食、豆料、麻布、盐、醋等物资无算,整体可谓殷实。 這些物资,足够城内百姓吃到来年秋收,還能支付兵卒四成军饷。 虽說還有六成需要瓜、沙、肃三州填补,但压力也不算太大。 刘继隆算了算,如果加上山丹储存的粮食,基本能解决军队的军饷,就是山丹百姓的口粮沒有着落。 仔细算来,其实甘州的缺口也就是四五万石的规模。 不過等到甘州扩军至三十团六千人的规模后,這缺口也会扩大到七万左右。 如果全靠甘州百姓自己开垦荒地,那最起码需要五六年的時間才能自给自足,毕竟生地开荒要三年才能达到熟地的水平。 六年時間,顶多也就是四批熟地罢了。 如果有足够多的耕牛,能解放足够多的人力,那倒是能加快些時間。 想到這裡,刘继隆又想起了自己劫掠凉州的计划。 “刘继隆,你明日率城中山丹军,领张掖民夫六百,押送三千石米、一千石豆,一千只羊及四百匹军马返回山丹。” “其中二千石米及一千只羊交给尚婢婢,令张淮溶率精骑二十人护送张掖民夫返回张掖。” “末将领命!” 张淮深突然点到刘继隆,刘继隆也下意识接下军令。 待他反应過来,张淮深也起身拂袖:“议事至此,都散去吧。” 他拂袖而去,背影十分潇洒。 刘继隆羡慕看了一眼,便见曹义谦朝自己笑着走来。 “刘果毅,明日辰时我会让人在东城门准备好刺史所言物资,請您明日到东城门接手。” “劳烦曹长史了。”刘继隆作揖回礼。 曹义谦沒說什么,嘴角带笑的回礼后离去。 刘继隆直起身子,跟随队伍离开了衙门,看也沒看李渭一眼。 等他回到山丹,他就能潜心去执行自己的强军计划了。 至于李渭和张掖,到时候李仪中到了山丹,他就让李仪中天天山丹、张掖两头跑,他自己是不会轻易来张掖了。 有张淮深在甘州坐镇,刘继隆就不信李渭還敢在大事上给自己使绊子。 “刘继隆!” 走出衙门,刘继隆便见到了索勋站在门口,对自己抬手作揖。 “索将军。” 刘继隆倒是沒有称呼他为索果毅,毕竟索勋升迁在即,不是升任折冲都尉就是长史、别驾,還是称呼将军来得妥当。 “山丹就交给你了,希望下次我們见面时,是收复凉州的时候。” 索勋眼神复杂,刘继隆倒是不以为意。 或许索勋他们都觉得收复凉州的前提是四州八城走上正轨之后,但对于刘继隆来說,時間拖得越久,收复凉州的难度就越大。 這個問題,估计等五州图籍送抵沙州后,张议潮也会反应過来。 只不過按照時間来算,张议潮此时恐怕无力顾及凉州,因此针对伊州的战事即将开启。 這场西征,刘继隆是注定无法参加了,因为他有属于自己的东征战事要准备。 从眼下到明年开春,這六個月的時間便是自己的准备時間。 六個月的時間,足够他整训山丹兵马了。 “希望如将军所說一样,收复凉州时再见!” 刘继隆抬手作揖,索勋也长呼一口气,抬手作揖后转身离去。 瞧他走了,刘继隆转身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待他返回时,此时時間已经是午时,而清晨返回的李骥正在院中洗漱。 “别将!” 李骥见刘继隆回来了,连忙擦了擦自己的脸,露出笑脸试图迎接。 刘继隆只得示意道:“不用急,先洗漱,然后再吃饭,吃完饭后你去召集弟兄们,就說明日卯时出东门集合。” “诶!”李骥笑着应下,刘继隆也走回正厅坐下喝了一口水。 時間過去的很快,随着酉时到来,刘继隆的這院子也迎来了拜访。 一名穿着绢布材质袍子的四旬汉人带着两名仆人来到院门口,在被兵卒拦住的同时主动作揖。 “我家别驾得知刘果毅明日拔军返回山丹,特意让我送些饯别的礼物,劳烦通禀一下。” 他一边說着,一边示意身旁仆人放下箱子,并亲自从怀中掏出一小吊钱,双手呈上。 “你等着。” 山丹兵卒见了那吊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還是忍住了收钱的冲动,其中一名走入院内通禀。 他一路快走,来到正厅外作揖:“果毅,外面有人說是别驾送来了饯别礼,您看……” “别驾?李渭?” 坐在主位的刘继隆原本還在高兴看着李骥大口吃饭,突然见兵卒跑进来,而且還說是李渭给自己送礼,不免有些好奇。 倒是李骥听到這话后,嘴也沒擦的抬头骂道:“不知道那李渭针对果毅?叫他滚回去!” “诶!”刘继隆打住了還想继续骂的李骥,笑着看向那兵卒: “让他进来吧,我倒是看看這李氏族长的大兄能给我送来什么礼物。” “是……” 兵卒心虚的应下,转身向外走去。 刘继隆则是饶有兴致的等待着李渭這厮派来的人。 前几日他便在精骑之中了解了李渭的情况,他虽然是沙州李氏族长李恩的长兄,可他与他亲弟弟却是庶子,李恩才是嫡子。 正因如此,李渭虽然也得到了高官厚禄,但话语权和地位并不如李恩。 這般想着,刘继隆也见到了兵卒带领三人走入院内,其中后面的两名仆人各自抬着一個不大的箱子。 “這箱子……就是放钱也放不了多少啊……” 刘继隆低声啧啧,旁边的李骥听后轻笑,但兵卒他们却听不到。 “刘果毅,我家别驾得知您明日即将开拔,特意送来礼物饯别,劳請收下。” 那掌事一张老脸笑得好似菊花,刘继隆瞥了一眼箱子,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劳烦老翁跑一趟,這礼物我收下了,军务繁忙,我便不去府上叨扰李别驾了。” “果毅那裡的话。”老翁见刘继隆收下礼物,笑容愈发灿烂了,估计是沒想到刘继隆那么好說话。 “既然如此,那草民便不打扰果毅了,告退……” 老翁躬身行礼,刘继隆也颔首示意兵卒送他们出去。 在他的注视下,老翁他们很快被带离院子,而刘继隆也看向李骥:“把箱子抱過来吧。” 李骥沒想到刘继隆那么轻易就放過了李渭他们,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饶是如此,他還是放下了纨绔,走出正厅抱来了一個箱子放在刘继隆身旁桌上,不忿道:“果毅,您就這样释怀了?” “释怀?开什么玩笑。”刘继隆轻蔑一声,抬手将箱子打开。 箱子内摆放着一层垫底的铜钱,顶部则是十根拇指粗细的金條。 “黄金?” 刘继隆两眼放光,拿起一根来观摩,同时用手划拉着其余金條,心裡高兴地不行。 昔年开元,山东斗米五钱,洛阳斗米十钱,而关中斗米二十钱,河西三四十钱。 在当时,一两黄金也不過就值钱二千。 不過安史之乱后,大唐各地物价飞涨,斗米百钱已成常态。 虽說宪宗在位时,大唐粮价有所回落,但后续文、武等宗即位后,粮价又复涨至斗米数十。 這些消息,都是刘继隆在山丹库中书册查到的,关中商人走私河西并不少见,吐蕃沒内乱前的记载還是有的。 吐蕃并不产铜,因此类似黄金、白银這等稀罕物,也常常用来贸易。 至少在文册上记载,唐文宗太和年间一两黄金值钱五千,而且還是被走私商人吃回扣的情况下。 這一根金條起码五两重,一個箱子内十根,起码五十两。 “看看那個箱子有沒有!” 刘继隆双目放光,李骥见了黄金也愣了下,不過很快反应過来,连忙去把另一個箱子抱来。 在将其打开后,裡面果然也放着十根黄金,加起来起码一百两。 刘继隆倒是沒想到,李渭這么舍得下本钱。 這黄金加上垫底的铜钱,起码值钱千贯。 “果毅,這李渭怎么给您送了那么多钱?” 李骥也沒想到李渭出手那么大方,倒是刘继隆高兴的抓起金條: “他儿子已经调任山丹,估计這一两個月就会就任。” “人言县官不如现管,我如今成了山丹的左果毅和主薄,他若是不想儿子被我欺辱,便只能花钱买平安了。” “只是我也不曾想到,這鸟贼竟然這么舍得。” 刘继隆脸上笑意藏不住,要知道山丹此次阵亡将士二百余人,虽說各州县会有抚恤,但刘继隆却不能吝啬。 况且死了的人得抚恤,活着的人也得犒赏。 這两箱子金钱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至少加上山丹府库的那些,足够刘继隆解决這個問題了。 “李骥,把這些东西收好,弟兄们的抚恤和犒赏有着落了!” 刘继隆恋恋不舍的将黄金放回箱内,合上后還拍了拍。 李骥闻言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家果毅的脾气他早就知晓,因此他见到這批钱的时候,他便知道了這批钱的用处。 他利落的将两箱钱放到了刘继隆的卧房内,返回后饭菜虽然凉了,可他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刘继隆也坐回了位置上,心裡期待着后续還有沒有别人送礼。 不過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后续他枯坐大半個时辰都未见一人上门。 倒是那李家的老翁在這期间返回了李家,将刘继隆收礼的事情告诉了李渭。 他回来时,李渭正在与一少年人下棋。 待他将事情說罢,李渭這才缓缓开口:“布衣之辈独爱钱财,這刘继隆也不過如此。” “伯父认为,他收了钱就不会为难大兄嗎?” 坐在李渭对面的少年人开口,李渭听后举棋不定,半响過后才落子道: “我会交代伯玉,让他事事小心,不与刘继隆外出的。” “只要在山丹城内和我李氏军中,我就不担心他会对伯玉下手。” 话音落下,他看向了眼前少年人:“也就是明振你年纪太小,不然以你和张节度使的姻亲关系,收拾這刘继隆轻松至极。” “伯父夸奖了。”李明振轻笑摇头,同时解释道: “這刘继隆在张刺史那很受重用,张刺史几次都出面拔擢、庇护他,就连张节度使也几次和张刺史提過他。” “至少在侄儿看来,张节度使不太可能因为侄儿的关系去针对他。” “哼,看出来了!”李渭冷哼一声:“为保這刘继隆,张淮深竟拉拢了曹义谦。” “還有那索勋,身为索氏未来族长,竟然连個刘继隆都压不下去,還被人在阵上夺走兵权,我看他也沒有众人口中那般才干。” “不……”李明振摇头打断了李渭的话,他笃定道: “索勋還是有一番将才的,他未能压倒刘继隆,无非是才干不如刘继隆罢了。” “若是刘继隆连索勋都对付不了,张节度使也不至于选他去辅佐张淮溶。” “不然以张淮溶的能力,如何能轻松逼退回鹘,阻退尚延心?” “怪就怪我們看人不准,未能先一步出手拉拢他。” “现在要拉拢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我們拿不出来。” 李明振的话引起了李渭的认可,但他還是有些心痛那两箱送出去的钱。 虽說李氏是沙州豪强,又在东进路上拿到了不少好处,可千贯财富于他而言也算是割肉了。 “此役過后,除非收复凉州,不然這刘继隆也很难再建功绩了。” 李明振旁若无人的說着,李渭闻言也询问道:“张节度使从瓜州抽调了兵卒,想来应该会在开春后对伊州动兵吧?” “不……”李明振摇摇头:“只会更早,所以几日后我便会随张淮溶、索勋他们返回沙州。” “索勋這次白捡了一次功劳,调回沙州后,估计会在索忠顗的运作下担任西征兵马的重要职位。” “伊州人口上万,其中大半都是汉口,收复伊州后,张节度使估计就要派出使者前往长安了。” “不過在前往长安前,還是得和甘州回鹘议和才行。” “唉……”听到长安,李渭叹了一口气。 “我們先后派出十余队人走漠南前往丰州,至今還未有消息传回。” “此次收复四州之地,不知道节度使会派出谁前往长安,能否到达……” 闻言,李明振也抬头看向了屋外的黄昏。 “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