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二哥,那车上不得!
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自明。
江跃是個很善于观察细节的人,老渔翁那身隐隐带有纹路的奇怪蓑衣,他一开始就觉得奇怪。
看清楚那只凫水老龟背上的纹路后,江跃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那几十個字,多半是老龟借那两桶水留下的吧?
别人借花献佛。
老龟這是借水献言?
可是——
老龟化形,口吐人语,這還是原先那個正常人的世界嗎?哪怕今天是清明节,那也未免太耸人听闻。
返回老宅,屋裡倒是啥也沒缺啥也沒少,走廊上那原本印记很浓的水字,却又离奇地消失了。
就好像有人用烘干机瞬间烘干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沒有。
知道這些字怎么来的,江跃自然也就不再纠结這些字是怎么去的。
来回這么一折腾,饭菜也凉透了。好在哥俩也吃得七八分饱。
三狗为了讨好江跃,极为殷勤地收拾起碗筷。
不多会儿,三狗就将裡外打理得妥妥帖帖。可见寄人篱下,哪怕是小姑家,三狗肯定也是沒少揽活的。這么有眼力见,在哪都吃不了亏。
江跃乐得坐享其成,靠坐在藤椅上,琢磨着今儿個发生的這一件件事。
自打昨天回盘石岭,江跃总觉得哪哪都有点不对劲。
具体要說哪裡不对劲,他一时又說不上来。
今天這桩桩件件的事,真要细究起来,简直可以编一本灵异故事了。
生母入梦、相框落地、花裙女影、纸钱易燃、汤头寻头、龙虎相斗、朱雀断脊……
如今又加一個老龟献言。
白虎斗青龙,天地捅窟窿。朱雀脊梁断,人间多事端……
這二十字谶语,字面上好理解,但要具体到细节上,江跃却觉得无知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实在想不明白,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怎么就捅個大窟窿?又能生出多大的事端?
一场战争?
一次地震?
還是瘟疫、疾病什么的或者别的天灾?
這超出了江跃的想象极限,毕竟沒在網上写過小說,脑洞不够大,难以进行什么合乎逻辑的推演。
但是——
是非之地多是非,不要久留啊。
這句可是清清楚楚的大白话,意思再明白不過。這是提醒他们哥俩离开此地?离开盘石岭?
可是,理由是什么呢?
這就是江跃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還沒有被察觉到,而這不对劲的地方,可能就是老龟提醒我离开的理由?
江跃觉得自己心态接近炸了。
好几次他趁三狗不注意,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火辣辣的生疼提醒着他,這還真不是在做梦。
“二哥,你有沒有发现,咱们村裡有点怪啊。”江跃正闹心着,三狗搬了條交椅神神叨叨地凑近跟前。
身体正对着椅背一屁股做下去,两只手刚好架在椅背,托住下巴。
“怎么說?”江跃心裡一动。
三狗虽然神经大條,但這小子脑回路不一般,观察能力远比一般同龄人强,說不定从他的角度,倒是能得到一点线索?
“今年村裡人特别少。你說怪不怪?我早上回来一路进村,一個人影也沒见着。往年清明,就算是下雨,一路去大金山扫墓,哪還碰不到几拨人?今儿一整天,除了二哥,就碰到那個打鱼老头,還是個外乡的。”
盘石岭原本是個小山村,地理偏僻,几十年来也就二三十户人。到了近二十年,原住民确实越来越少,能搬迁的几乎都外迁了。
严格来說,就算是江跃,也不是坐地户,属于城裡人回乡。
但即便如此,留守老人总還是有一些的。
有留守老人,他们的子女后代,清明节這种日子,怎么也不可能不回来看看吧?
清明祭扫的传统,盘石岭一向很看重,沒理由一個都瞧不见啊。
江跃越细想,心裡越发毛。
仔细回想起来,昨天傍晚回到盘石岭,直到现在,他還真沒见過一個人影,甚至连狗吠都沒听到一声。
盘石岭這一代代开枝散叶,就算散落在各地,清明节总不至于一個回乡祭扫的都沒有吧?
就那卖鱼老翁,是不是人還两說呢。
那么……
人呢?
细节上這么一思量,果真是细思恐极。
院子门口那條路,虽不是村裡的主干道,但也是常走的路。這大半天下来,除了三狗跟他的脚印之外,压根沒有别的新鲜脚印!
而九裡亭上大金山的山路,一路荆棘丛生,明显沒有被开辟過的痕迹,也就是說,至少在他们去之前,村裡根本沒有人上大金山祭扫過!
這明显不正常!
要知道,整個盘石岭祖祖辈辈,只要過世,除了那些客死他乡,或者缺德不能入祖坟的,剩下基本都葬在大金山。
說句不夸张的,大金山睡着的盘石岭人祖先,可比盘石岭现在的人丁多几倍。
清明這一天,竟沒人上大金山祭扫?
诡不诡异?
离不离奇?
想到森然处,江跃打了個寒颤。
“三狗,走,咱们回星城。”
吃剩下的剩菜残羹全不要了,几件衣物往背包一塞,轻装上阵。
那张全家福,也被江跃小心翼翼收进背包裡。
铁将军守门,防君子不防小人。
当然老宅除了些笨重的老家具,還有些盆盆碗碗,几百個蜂窝煤,也沒什么值得一偷。
盘石岭回城显然不可能有直达班车,得走上六七裡路,走到大金山西侧,那裡有了一條两车道的盘山路,修了一個沿途站台。
說是站台,其实一天也就一班车,每天下午两点由二十多公裡外的镇上出发,大约两点半左右经過大金山西侧這個所谓的班车站台。一般情况下是带不到半路客的,当然偶尔会有几個零星散客。
像江跃哥俩,就是這样的散客。
班车大约两点半抵达大金山西侧站台,现在赶過去,時間還很充裕。
哥俩急匆匆赶到站台,离两点半還差一刻钟。
站台很简陋,边上竖一块路牌,架了一條长石板供坐。不挡风,不遮雨。像這种下雨天,自然也就坐不了。
虽是城乡班车,倒也准时。
班车司机见有人招手,踩一脚刹车停下。
“去星城,一位二十五。”
司机头都不侧一下,标准的大巴司机脸。
城乡班车,江跃倒沒指望有什么贵宾豪华体验,司机脸色好不好看不影响他坐车。而且经历了這噩梦般的一天,总算见到了一车大活人,亲切。
江跃沒多想,抬脚便要上车。
刚踏上一只脚,背后的三狗却死死拖住江跃。
“二哥,要不,再等等别的车吧。”
一向撒野的三狗,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裡隐隐竟有恐惧之色。
别看大巴司机正眼都沒瞧他们一下,耳朵却好使。听三狗說再等别的车,以为嫌贵,顿觉不耐。
啪一声关车门,一脚油门踩起来,大巴扬长而去。
“傻鸟!一天就一班车,再等?明天還是老子這班车。看你能等几天。”
江跃也沒料到大巴司机這么傲娇,一言不合就走人。
“三狗,你不知道一天就這一班车?”
三狗嗫嚅不语,神情有些恍恍惚惚。
“不舒服?”
三狗摇摇头:“二哥,那车上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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