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屑一顧是相思(1500珠加更) 作者:未知 屋裏一片寂靜,封白道:“陛下這毒中得蹊蹺,怎麼有人敢堂而皇之地行兇,這麼做不是太愚蠢了嗎?” “愚蠢嗎,”褚淵捏着十字星飛鏢,“朕看未必。” 封白覷着他的神情,而後想到什麼似的有點驚訝地分析起來:“陛下的意思是……真正的主謀藏在當日在肖府的人裏?” 褚淵道:“你說說看。” 封白狐疑道:“依微臣看,其實這算一招險棋,越暴露在衆人面前,越難遭到懷疑,他利用了這點。當時的情況下,最不容易受到懷疑的人反而很可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人。” 褚淵目色深了些,問:“你認爲誰是最有嫌疑的?” “微臣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 “微臣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隨便懷疑。” 肖毅剛建立一個軍功,平日風評也甚好,雖然與誰私交不多,但治軍嚴謹,爲人正直,不存在抹黑的地方。 如果說爲什麼懷疑,那就是有刺殺的動機,因爲他從前是孝平帝宮殿的侍衛,周國戰敗,他才倒戈過來。 褚淵笑:“就事論事,當時府裏的人都逃脫不了嫌疑。” “可是他鋌而走險的原因是什麼?難道……”封白眉頭緊皺,猛地想到一種可能性。 肖毅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刺殺皇帝,最大的可能是……他或許和大將軍暗地勾結,想用這種方法試探。 假如皇帝追查,他也有不在場的證明,失敗後刺客自盡而亡,死無對證,賊喊捉賊就行。 只不過趙慕青恰好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是原來計劃的意外。 封白道:“如今怎麼辦?” 這件事有些棘手,他擔心追究下去果真跟大將軍扯上關係,就很難搞了。 “沒有證據的事情沒必要揪着,”褚淵若有所思,“倒不如放一放,以退爲進。” “也對,需得從長計議,”封白附和,又看着他胸口的傷道,“陛下真堅強。” 褚淵怔了下,忽地笑起來。 堅強?他不堅強,碰上一切有關趙慕青的事情,就不再是銅牆鐵壁無堅不摧。 他從來不是她曾經看到的謙謙君子無慾無求的模樣,他滿腹算計,故作深沉,就爲成爲那個與衆不同的人,讓她移不開視線。 她恣肆,又純粹到隨心所欲,不懂那些看似一遍遍無害的撩撥,實際上有多讓人悸動。 褚家雖然沒落,然自小的祖訓和家規煉就了心高氣傲的脾性,他起初順從,卻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只是他也不清楚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慢慢在意起了她,會因爲她的靠近不知所措,因爲她隨意的言語心緒微妙。 約莫就是在仙女節出行的晚上。 她拉着他去逛街,當看到兩個官家公子笑眯眯走過來同她打招呼,她和二人說說笑笑,似乎全然忘記有他這樣一個人在。 他首次感到牙酸,酸到像有滾燙的熔漿燒灼五臟六腑,灼得他控制不住情緒,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安排好了故意刺激他。 於是他鄭重且有理有據道:“公主,夜深了,這樣偷跑出來會受罰。” 哪曉得她一臉掃興地擺手:“你怕受罰就先走,我玩夠了再回去!” 他好氣啊,但還是要保持風度,硬生生抑制住接下來的話,怎麼可能留她獨自和兩個男子在一起? 看着她時而與他們附耳低語,時而比手畫腳,他按捺住要上去捏爆那兩人腦袋的想法,繼續不聲不響,犯賤地跟着。 都陪她瘋了這麼久,還在乎一次嗎? 即便他們後來在人羣中走散,他仍舊在她一回頭,身後觸手可及的距離。 褚淵分明知道她掛在嘴邊的喜歡膚淺至極,那不過是皮相帶來的一時新鮮感,可容貌會隨年華老去,這種新鮮感能維持多久? 他沒有任何資本與那些權貴子弟爭和比,甚至連一句不希望她和他們打交道過分親近的話都說不出口。 就像有人警告他:“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我們爭公主?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沒權沒勢,又是個戴罪之身,憑什麼?” “公主金枝玉葉,而你一無所有,靠着皇恩浩蕩纔有個落腳之處。你給得起公主什麼?綾羅綢緞,還是金銀珠寶?讓她跟着你喫苦,受天下人嗤笑嗎?” 她是公主,擁有無數美好的東西,鮮花着錦,烈火烹油。 他呢?一個罪臣後裔,清苦寥落,偶然得皇帝憐憫才得以苟活世間。 若非不夠格,若非情怯,他一定坦誠有多想牽住她的手,替她綰髮,與她舉案齊眉。 先動心的人總是更慘,他會失魂落魄,會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觀察她,然後不自覺脣角含笑。 要是她哪天沒了興趣怎麼辦?他害怕,他不敢賭,只能藏起心思裝作高高在上,卑劣且無恥地用看似端莊自持的言行指責和拒絕她。 如果不曾體會過絕望,就不會感到那一星一點的關懷之餘自己有多重要。 縱然那關懷只是流於表面,偶然興起,也能融化一個人的心,卸去周身防備。 只是他清楚,失去太容易,所以不敢擁有。 實際上,他跟那些人有哪裏不同?她眼裏的什麼清高,美好全是虛假的。 那時候對他來說,或許有的東西比飄渺的感情重要。 他要振興家族,受過的苦難不是爲如螻蟻苟且偷生,貪圖稍縱即逝的安逸。 他會得到她的,無非再多熬些日子。 可褚淵沒想到,她給了他最大的報復,用一把火燒燬芳菲宮,讓他以爲屍骨無存。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失之交臂,痛徹心扉,其中滋味他挨個地嚐了一遍。 是,他很狡猾,然而現在終於有了配得上的資格,再見到她,卻不能把這數年惴惴無處宣泄的心思告訴她。 因爲趙慕青不喜歡他了,那絲像是情又非情的東西也煙消雲散。 他的心思對她來說,卑卑不足道,是齷齪不齒的。 他甚至不敢問一句他的小青兒,究竟如何才能與她心意相通? 沒有她在身邊的那些歲月,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他不堅強,卻必須要堅強,他不能沉湎,因爲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