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萋萋(二)
這一听便知不是新年的对联。云罄却什么也不问,挥笔就写了。
那小丫头一脸满足的谢了便走了。
茗玥听那丫头在母亲的怀裡捧着這一幅字,十分得意的說:“娘,我将這衣服好字拿回去给叔祖,让他贴在梨园裡,他必会开心!”
茗玥轻嗤一声,“她倒是孝顺!”若自己小时候得了他的字画,還舍得送别人?必是要好好裱起来挂在床头的。
她看云罄還十分慈爱的看那丫头离开的方向,顿时心有不平,“你也待那丫头好!他說让你写你便写了!”
云罄无奈叹了口气,“你幼时可比她难缠,我可有說什么?”
茗玥想着自己小时种种,十分不服气道:“我小时候可沒她這么多心眼儿!”
云罄又摇了摇头笑叹:“小丫头還是可爱的。”
茗玥看他的神色,忽地就說不下去了。她好像发觉云罄对小姑娘——尤其是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格外有好感。或许正因如此,小时候他才不推拒自己的亲近,說不定如今对自己生了情意,也有那方面的缘故。
她心裡十分复杂,又着实想不透前世云罄怎么会爱她至深。
二人也买回了纸,回到寺裡让云罄写了对联。
云罄写完待墨迹干了,却還沒见到青阳绪,不由问道:“青阳呢?”
眉裳道:“青阳将军收了一封信件,在房裡看了整個下午了。”
云罄担心是他青阳老将军或是皇帝来的信,十分担忧的去敲他的门,等他开了门却见他眼眶红红,不禁愣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茗玥越過他高大的身子看向屋子裡,看见案上一张雪白的宣纸,边上放着笔墨,看样子是要写回信還沒来得及。
再仔细看看還有一個精致的绣着鸳鸯的帕子,她接着就明了了,不由笑道:“青阳将军如此爱妻,若日后戍守边疆两三年不回可能耐得住?”
她這么一說,云罄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然笑笑:“你收了信又在房中待了许久,我怕是出了什么事来看看,原来是如此啊。”
青阳绪夫妻恩爱他是知晓的,却也料不到厮杀战场断了胳膊也不吭一声的铁汉,会因收到一封信便红了眼眶,看样子還将那封信看了许久,不仅如此,看完了還好好的折起来放好,甚至提笔不知该落何字。
他還颇有歉意:“是我叨扰了。”甚至好心问道,“回信可需要我帮忙?”
青阳绪原本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又听他二人一人一句更加羞恼,当即便将二人推出去,又回到房裡不知做什么了。
云罄二人相视而笑,见他如此,云罄倒真心有愧疚:“也是我的错,害他受這等相思之苦。”
茗玥点点头,却觉得青阳绪对云罄情谊十分深厚,却越发想不通前世他们二人为何到了那种境地。
之后两日茗玥也不曾见過下雪,云罄再问起来她倒是看开了,只說:“来北疆這一回能碰见你,也算沒白来一趟。”
云罄也就笑了笑。他這么想,自己自然不会說是迦木可以骗她前来,惹她不痛快。
转眼便到了年夜,云罄依着茗玥将那红衫穿在身上,比起之前青衫白衣之时的冰雪之色,更多了分艳色,实在好看的紧。
茗玥看着“啧啧”赞叹,心裡還盘算着等日后二人成亲的时候,還该给他涂点胭脂才好,唇色实在太淡薄,该艳丽一些才好。
他果真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蒸鲤鱼,白斩鸡,四喜丸子,還有些木耳猴头之类的,眉裳又包了饺子,這一顿年夜饭,不可谓不丰盛。
守岁之时茗玥還为了助兴,還让云罄弹着琴,舞剑一场。她這场步月惊风深得锦妃真传,又兼之她习武都是真把式,出尘裡更多了一分凌厉剑气。
夜半钟声已過,忽地一阵风就吹過几多雪花来,紧接着纷纷扬扬落下大片大片的白雪。琴音悠扬,舞姿绝世,曲未尽,舞未断,红衣白雪。
青阳绪看着這等人间少有的美景,却還止不住的想念家中小妻子,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该跟云罄学琴艺,等他的小妻子跳舞的时候也给她伴奏。
不多时,茗玥停下动作,剑尖一片雪花。她看着那片雪花,又看了看周身白茫茫的大雪,笑道:“果真天意如此。”她倒是不恼,转头看云罄,那人也将手收回放在膝上,淡笑着:“倒从不知這首曲子,与你這曲步月惊风十分匹配。”
三人都不提再寻迦木之事。
云罄终于還是沒等到過了初五,便要回北秦。
茗玥自是十分不舍,一度想着就這么偷偷跟着他去北秦算了,到时被他发现了,也去了很远,他也不能将自己怎样。
谁知送别之时云罄却忽然问:“玥儿,你可還记得当日见鬼先生之时,你做的那首诗?”
茗玥自然還记得。却不知他此时再提起是何意。
云罄又接着道:“在我看来,那云家郎是愿意的。”
茗玥等了许久的這句愿意,终究在离别只是听他說了出来。這下她還怎么舍得分别?当下就抱住他的胳膊:“反正我早晚要嫁到北秦去,不如你這就带着我!”
云罄還当能别情依依一些,沒料到她会這般,叹了口气,“你且回南楚,等你及笄之时,我给你送一份大礼去。”
既与茗玥說开了,他自然不会任由两人相隔千裡,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北秦皇宫贵胄似他這般年纪的青年才俊云游历练的不在少数,七八年不归的也有。只是先前父王总有意让他继世子之位,他也就从未提起游历一事。只是如今却不同,他既有了這個方便,自然不会任由茗玥离乡背井,连及笄之礼也不能行。
何况他从未曾說過,他活了這十六年,唯一曾算得上心愿的,便是与母亲一般云游济世。
如今心中虽有了旁的计较,可南楚北秦之间走一走,也算是了却心愿了。
茗玥听他這么說,心中還是不愿,又见他神色之间已是不可违逆,便答应下来。
她生辰在九月重阳佳节,一想要与他分别這么久,心中便万般不愿。
云罄又叹息一声,又几句劝慰,问她可舍得母亲好友,见她仍是不愿,索性告诉她:“那时我去南楚,少說也要待個三四年。”
茗玥眼睛一亮,她虽有心跟云罄前去,可心裡到底是舍不下母妃,舍不下那许多知己好友。云罄三四年之后正好及冠,自己那是再跟他回去,岂不能正好与他完婚?
云罄這么一句,她就将以后的美好愿景全想了出来,喜不自胜,又要凑過去吻他。
既然已经表露心急,云罄见她如此也只是一笑,低头含住她的双唇。茗玥本是要吻他的脸颊,谁知他竟将唇送上来,顿时整個人一颤。
她前世不是未经過情/事,经年已经忘却了,這时候云罄吻下来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所幸云罄只是浅尝辄止。
可這“浅尝”也足够让两人呼吸乱了些。云罄面色稍泛着红,看着眸色潋滟的她,還拿手抚上唇,就那么勾了唇:“原来公主以往都是假把式啊。”
茗玥本就有些恍惚,又让他這么一笑勾的魂都沒了,呆愣的看着他。
青阳绪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都要瞎了,自觉的退到一旁抚摸那两匹马。
茗玥回過神来心中暗骂,谁道云罄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的?分明勾起人来简直比妖孽還魅惑!還暗骂自己实在不争气,這次回楚都,也要多跟丹姐姐讨教几招才行。
這么一场,也沒了惜别之情,甚至云罄已经离开半日,茗玥還觉得那些柔情蜜意并为褪尽。只是醒過神来发觉人已不在,更觉得难熬了。
她实在不急着回宫,一路回去就悠哉悠哉的,直到二月底才会到宫裡。
她回去的时候,恰逢父皇病了,也无人替她接风洗尘,只锦妃远远的迎她。
落霞宫裡却少了楚衍。她一问,才知道是到父皇身边服侍了。在父皇身边服饰的皇子也不少,楚衍多半是只在一旁角落裡半点不起眼。
茗玥想着前世便是如此。楚衍看起来虽不受宠,可他却从不曾离過父皇身边。若是悉心留意一番,便能窥得一二,可也不知是掩饰的太好,還是有人看破不說破,楚衍就那么一直不起眼直到登基。
几年下来,茗玥也与他亲厚许多,這回回宫裡還有些想他,完善時間他不在,便有些唏嘘。
她還特地带了些小玩意儿给他呢!
她刚想到這儿,人就忽然回来了。
他跑的风尘仆仆,衣衫也乱了,玉冠也歪斜了,显然是十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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