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春华(四)
云罄到了婚宴上,燕尚书竟把他請做座上宾。沐青之名,楚都中大多数人都未曾听說過的,知道他的也不過就茗玥安少阙那几個朋友,且都還不熟。
今日他一個后辈竟让燕尚书奉为座上宾,多数人都十分惊异,连茗玥都诧异了。
她悄悄在他身后问道:“你和燕尚书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对你這么恭敬?”
這种“恭敬”在燕二身上還不明显,她如今想来大约是燕二性格的缘故,在燕尚书身上就十分明显了。
燕尚书在婚礼前夕听說他要来,還特地暗中去道了谢。
云罄在楚都的宅子,也是燕尚书吩咐燕玉鸿给他寻的。她如今想来,燕玉鸿在云罄面前,也从不敢失礼的。
云罄喝了口酒,握了握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我母亲对燕尚书有恩。”
他只這么一句带過,茗玥還要问是什么恩情能让他如此,云罄便将话岔开了。那对新人正好拜堂,云罄便做了個噤声的手势,“别走神,好好看看学学,日后嫁给我的时候才别出了差错。”
那句“嫁给我”深得茗玥心意,她果真将燕尚书的事情忘到脑后,装模作样的捶了他一下,“谁說要嫁给你了?”
云罄抬起头,眸光如水的看她,“好,你不嫁我,我给你当驸马如何?”
茗玥听他這么說心裡甜蜜,却怎么想都觉得让他做驸马是委屈了他,思来想去,還是摇了摇头,“還是我嫁到云王府去吧。”
云罄笑了笑。他心裡觉得云王府也好,公主府也好,都沒什么差别。就說:“怎么都好。”
转眼便到了傍晚,宾客渐渐散了,晚霞如火,将满目的大红映的更加喜庆。
燕二在早就喝的烂醉如泥,還借酒装疯,揽着安少阙的肩膀笑话他:“兄弟,你看哥哥我都娶妻成家了,孩子都要有了,你還是個孤家寡人啊,哈哈哈哈……”
安少阙厌恶的将他扔开,反唇相讥:“娶妻又能怎样,洞房都不能,白跟哥哥我学了這么久的本事!”
安少阙也喝了不少,听他這话就知道是也醉了,渐渐說起胡话来了。
燕尚书见状也赶紧让人将燕玉鸿送到洞房去,别在喜宴上丢了人。又转头问云罄要不要吩咐人送他回去。
云罄在婚宴上也喝了不少酒,這时候正撑着额头,一手還握着酒杯将酒液往嘴裡送。
茗玥几次要拦下,云罄也一句话不說,就拿着朦胧的醉眼看她,直让她一句话也說不出来了。
他听燕尚书說让他回去,才抬起头来,眸子裡含着水光,說了醉酒后的第一句话:“不……我要与他们一起闹洞房……”
他說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伸手要茗玥扶着他:“玥儿……”
茗玥听的心裡一跳,顿时打了個激灵。他先前那句话就說的千回百转,這一声“玥儿”,叫的更是让人百爪挠心。
茗玥扶住他,他就顺势倚在她身上,還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吞吐着热气,又慢慢的道:“去闹洞房……”
茗玥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心說闹什么洞房,我如今只想和你洞房!
猛地察觉燕尚书還在,她回头一看,果真燕尚书一张老脸泛着红。茗玥一下子发了怒,“還愣着做什么?备個把马车将人送回去!”
他這個样子還闹什么洞房?
燕尚书竟沒计较一個小丫鬟也敢对他无礼,连连应了两声,赶紧吩咐去备马车。
茗玥低声哄他:“我們先回去醒了酒,再回来闹洞房好不好?”
云罄听她這么說,就抬起头来对她笑:“玥儿傻了,等醒了酒,洞房便過去了。”
茗玥心說他醉成這個样子,竟還骗不了他,又說:“如今贺樱怀孕了,他两個也不洞房,去也沒什么好玩儿的。”
他又挣扎着往前走,“不好玩也沒什么,我就想去看看……”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醉的站不稳,就往茗玥身上倒。
茗玥看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忽地想他這一世怕還未参加過婚宴,也不知洞房是如何,看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酒气熏得整张脸都泛着红,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怜楚楚。
茗玥一颗心就软了,就說:“你去了不许說话,我便答应你。”
云罄乖乖点头,果真半句话不說了。
茗玥這才扶着他去洞房那裡,又庆幸燕二安少阙都喝的烂醉如泥,若不然云罄這個样子让他二人看去了,還不知要怎么调笑。
到了洞房,却见燕玉鸿在门前迟迟不进去。
人们便起哄推他,說新娘子要等的久了。
燕玉鸿呵呵的傻笑,還是反反复复的朝安少阙念叨着娶妻成家,孤家寡人這样的话。气的安少阙与他吹胡子瞪眼,就差沒上去揍他两拳了。茗玥远远看着燕玉鸿的模样,也觉得实在欠揍。
燕玉鸿推门而入,别人让喜婆挡在了门外,說是新郎挑了盖头,第一面是不许别人看的。
门外就又是一阵瞎起哄。
茗玥和云罄也上前去,站在人群后面,也沒人注意他们。
等了不多时候,门外的人比耐不住性子了,起着哄将门推开,本要一窝蜂的进去,却见燕玉鸿踉踉跄跄的抱着個枕头跑了出来。
他還呵呵傻笑着,就让门外的丫鬟照顾好贺樱,說自己去书房睡。
那些人就笑话他是不是让新娘子赶出来了。燕玉鸿也不恼,“她肚子裡還揣着我的崽儿呢!今日就先饶過她!”
他說着就往书房走,起哄的人又想跟着他,让丫鬟侍卫们挡了打发回去。
云罄在外面也看够了戏,茗玥见他已经醉的昏沉,就凑到她他耳边问:“可看够了?”
云罄摇摇头。
茗玥头疼的道:“可都结束了,回去好不好?”
云罄又点点头。
茗玥這才想起自己刚刚让他不要說话。她不由觉得好笑,醉酒的云罄不仅勾人,還意外的听话。
她看着燕府挂着的红灯笼,门前铺的红绸缎,就想日后与他成亲的时候,在洞房裡也要将他灌醉才好。
他虽是听话,将他带回去他還是不情不愿的,茗玥咬着牙狠着心才将他带回去。
她自然不会放過這么好的机会,将他带去了归恒晚,趁着他醉酒好好讲他调戏一番才罢休。
他向来自制,再看他喝醉一次怕就难了,這么個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会放過嗎?
她将他弄到床上,白盈端来醒酒汤给他喂下,茗玥看他已经十分困倦却還是看着她,她又不忍心了,凑過去亲亲他的眼帘,“睡吧,我就在這裡。”
云罄摇摇头,還是不說话。
茗玥又好笑的說:“都回来了,可以說话了。”
云罄又点点头。
他這么样子实在有些傻,可顶着那么一张脸,茗玥就只觉得可爱。
她想再說些什么,就听云罄又缠绵的唤她:“玥儿……”
茗玥抬头看他,让他這一声唤的腿都软了,他又笑了笑,问她:“玥儿,我来南楚找你,你开不开心?”
茗玥一愣,他从未說過他来南楚,是为了自己的。来南楚之后他又打算参加科举入仕,茗玥就真信了他当时說的到南楚是历练来了,看自己只是顺便。
她愣神的工夫,云罄脸上便带了一丝心伤:“你不开心嗎?”
“开心开心!”茗玥赶忙应道,就见他然這水汽的眸子裡又有了光彩,纯粹澄澈的像一汪湖水,倒映出她一张明丽得脸来。
他又问道:“那我日后都留在南楚,你开不开心?”
茗玥又忙点头,接着问他:“你要如何留在南楚?”
云罄醉酒之后,說话便变得慢了,可并不混乱,還是井井有條的:“我参加了科考入朝为官,便能留下。若能得你父皇青睐,我便向他求娶你。”
他又笑了笑,竟凑上前吻了吻她的唇,說:“你先前說甘愿到我云王府做個小丫鬟去,我却舍不得你這么委屈背井离乡。”
他认真看着她,“你那么喜歡少阙他们,還是我来比较好……”
那醒酒汤有安神效用,云罄說了這几句话,便昏沉睡去。
茗玥看着他的睡颜,嘴角带笑,眉目舒展,十分香甜。
茗玥趴在他胸膛上,却不自觉流下泪来。不论何时,她都无从得知他到底为他想了多少。她曾告诉云罄自己与少阙燕二的趣事,曾說起丹姐姐,說起妺喜。她只当趣事說给他听,他却都一一记在心裡。
她心裡确实是舍不得,可那舍不得跟他比起来,已轻的不能再轻。
可她从未想過,他此番来南楚若是不回去了,可還有什么舍不下的。
第二日茗玥在云罄怀裡醒過来的时候,窗外晨光正好。她望過去却看见地上树枝上都铺了一层白纱,走過去开窗一看,果真天地都裹了一层银妆。
這是她与云罄在一起過的第二個下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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