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帝王心术?
果不其然,秋冬之交时节,刘彻的特使来到河西走廊,就在胭脂城裡传了四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自然是对霍去病、杨川、曹襄三人大加褒奖,除了将霍去病的冠军侯升为大汉列侯,赏赐三人黄金各两千斤、良田八百顷、牛羊牲口三万头,并赐下一道恩典,可以豢养部曲扈从三千人。
第二道圣旨,调霍去病、曹襄班师回朝。
第三道圣旨,任命长宁侯杨川为河西太守,负责整個河西走廊的屯田、军政、民生和一应农桑稼穑之事。
第四道圣旨,则是专门传给李广、李敢父子二人的。
李广被封为大汉陇西侯,调任雁门,继续担任他的雁门太守一职;李敢封为大汉镇西侯,羽林校尉一职不变,秩比两千三百石。
李氏父子的侯爵,为大汉最低一等的关外侯,在杨川、霍去病、曹襄這三位大汉列侯眼裡,算是未入流的侯爵,可是在外人看来,父子同时封侯,可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一時間,天下轰动,传为佳话美谈。
還算可以吧。
毕竟,在原来的剧本裡,陇西老李家在刘彻的手掌心裡,根本就扑腾不出几朵浪花子,连续几次大败,从李广、李敢到李陵,都成了倒霉蛋,沒有落下一個好下场,想想就令人唏嘘不已。
杨川的一番运作下,算是强行逆天改命,這让他自己都觉得很满意。
此外,刘彻還给杨川一道密旨,令他好好经略河西走廊,为下一步进攻西域囤积粮草,征集上等军马,同时继续清剿浑邪王、休屠王残余,等若是镇守河西走廊。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唯一让杨川、霍去病、曹襄三人有些意外的,则是皇帝竟然在圣旨中明确說出,他们三人,可以各自豢养三千部曲、扈从。
還有,传旨的皇帝特使竟然是朱买臣……
……
“這分明是我舅舅在恶心人啊。”
接完圣旨,将朱买臣为首的皇帝特使团安顿下来,杨川的一间密室裡,三個人暗戳戳的饮酒吃肉,曹襄忍不住破口大骂:“朱买臣是個什么玩意儿,我舅舅难道就不知道?”
“朝堂之上,有资格传旨的,难道就剩下一個朱买臣了?這狗贼依附公孙弘,不但抢了杨川的朔方郡太守,等若是捡了一個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地,就把经略朔方郡的功劳给抢走了。”
“而且,他還抢了杨川的大农令一职,从一個小小的长安县令,踩着杨川的脸面,三两年就成了朝廷重臣,入了三公九卿之列,這特娘的還有沒有道理了?”
霍去病一声不吭,只是一碗接一碗的饮酒,脸色冷漠,看上去就十分的不爽。
杨川却面色如常。
甚至,他還笑吟吟的端了一碗酒:“去病,曹襄,来,我弟兄三人共饮此酒,以为庆贺。”
“庆贺個屁!”
曹襄犹自愤愤不平的大骂不休。
杨川忍不住笑骂:“你以为朔方郡是公孙弘、朱买臣抢走的?我的大农令是他们抢走的?還有,陇西郡太守一职,是皇帝的意思?”
曹襄:“不然呢?”
杨川摇头,轻笑一声,道:“我早就给你们說過,這天下的事情,往往需要精心打理,布局,就像是做一顿饭食,食材备好了,各种调料、香油、配菜齐全,才可以动手烹制。
這么說吧,其实,那几样东西,都是我自己想办法让人夺走的……”
霍去病、曹襄睁大了眼,有些蒙圈的瞪着杨川。
杨川使劲搓几下脸颊,嘿然笑道:“一個屁大的朔方郡,跨過黄河……呃,跨過一條大河,七八日便能抵达长安城,北面便是茫茫草原、大漠、戈壁滩,看上去富庶之地,实则不過是一块肥肉罢了。”
霍去病瓮声瓮气的說道:“說人话。”
曹襄也赶紧附和:“对对对,說人话。”
杨川沉吟一两声,道:“我是一名厨子,自然有厨子的想法。”
他继续說道:“在我眼裡,這天下之大,大到沒边沒际,所谓四海,可不是皇帝眼裡的那几片浅滩,也就是說,咱们眼下的大汉疆域,只不過是這座狗屁天下的一個屁大的地方,你们愿意在那片浅滩裡争斗,我杨川却不屑为之。
這些话语,你们暂时可以当成屁话来听,也可以当成是我杨川的醉话,废话,胡话。
可是,等到翻過年,皇帝必然令你霍去病二次西征,横扫西域,到了那個时候,你便会明白今日之语,并非我杨川胡编乱造。”
看杨川說得凝重,霍去病、曹襄也不自禁的收敛一些。
“你的意思是說,所谓的朔方郡、大农令、陇西郡,对你来說都太小了?”霍去病皱眉问道。
杨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一碗酒:“等你横扫西域后,自然明白我今日所說。”
有一句话他沒有說出来。
汉帝国有一句老话,說的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那些個狗屁皇帝,之所以在横扫‘天下’后,一個個的变成了昏聩之君,不思进取,醉生梦死,躲在深宫后院裡,与自己的臣子和天下的百姓人斗得不亦乐乎,一個比一個傻逼……
根本原因,就在于眼光和格局。
眼裡只有中原王朝那么屁大的一個地方,就敢自称老子天下第一,不是傻逼是什么?
而且,杨川清楚的知道。
這有些皇帝啊,命不好,就算让他知晓,這天下除了中原王朝和周边蛮夷狄戎南越什么的,還有海外无尽的王国与疆域,他也沒本事去打下来。
可刘彻不同。
虽然說几次对匈奴的大战,消耗了太多的钱粮,让汉帝国的经济濒临崩溃,可是,只要思路和方法对头,就食于敌,以战养战,在卫青、霍去病、李广、李敢、苏建、公孙贺、李息、路博德等猛人的毁灭性打击下,不敢說横扫天下、一统环宇。
起码。
西域之地沒問題吧?
中亚、西亚和地中海地区沒問題吧?
将那個狗屁罗马共和国提前打成残废,将所谓的罗马帝国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让那個什么凯撒大帝有猥琐发育的机会,沒問題吧?
還有,高句丽,小日子,北海以北。
对了,阿铁、阿木等几個坏小子曾经亲自探寻過,如今的白令海峡,其实還沒有完全断裂开来,每到隆冬时节,那地方的冰层足足有五六尺厚,短短一百多裡的距离,即可进入美洲大陆……
啪!
杨川想到开心处,猛的一拍霍去病的大腿根儿,嘿然而笑:“好好好,咱就這么办!”
霍去病苦着脸,骂道:“杨川,你狗日的每次想到得意处,就拍我的大腿根儿,简直不是人!”
杨川哈哈大笑:“去病,你放心,這事我有经验。”
有個屁经验。
霍去病嘟囔一声,倒也沒有太生气,谁让他是哥,人家杨川是小弟呢……
……
于是,半個月后。
长安城,未央宫裡,瞅着眼前巨大案几之上,被拆了個七零八落的‘祭天金人’,刘彻陷入了沉思。
霍去病、曹襄二人班师回朝,带来了浑邪王和一大群不配拥有姓名的小王、将军、当户,還带来了牛羊牲口一百多万头,黄金两万多斤,西域胡女、匈奴小妇人三千多。
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匈奴人的祭天金人。
這可是匈奴人的‘圣器’啊。
据說,祭天金人乃匈奴人祭拜天地时的法器,可沟通腾格裡天,可占卜战争成败,可预知未来,可……让所有的匈奴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大长门,此物……真的是祭天金人?”
一個黄金铸造的独臂妇人,体态丰腴,饱满,圆润,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常之物。
問題是,拆开其黄金外壳,裡面露出一颗球……
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這個球還可以转动,在一個纯金打制的倾斜支架上,缓缓转动,上面有一些山川、河流和乱七八糟的符号,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之物,让刘彻都看呆了。
崔九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的說道:“此物乃霍去病亲手缴获,是在休屠王的地宫之中所得,应该不假。”
刘彻侧头:“不是杨川、曹襄那两個哈怂缴获的?”
崔九摇头:“休屠王地宫面积极大,裡面有八百名勇士镇守,還有一些祭祀、神女,去病亲率三百羽林孤儿,强行攻破后,在一個血色祭坛上得到此物,据說,拿下祭天金人的那一夜,天降大雪,冻死牛羊牲口不计其数,一些匈奴妇人莫名跑出帐篷,被活活冻死在雪地。
故而,匈奴人哭泣着唱了一支歌。”
听着大长门崔九难得一见的‘长篇大论’,刘彻差不多已然信了一大半,却還是问了一句:“唱的什么?”
崔九:“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刘彻愣住了。
這首歌他听過,就在昨夜,霍去病、曹襄从来的三千匈奴小妇人,在未央宫某一处宫室内,哀声悲歌,所唱之歌,便是這一首所谓的‘匈奴歌’。
刚开始,刘彻還以为是因为霍去病打穿河西走廊,灭掉盘踞此地的休屠王、浑邪王两部,让匈奴人失去了祁连山,這才如此传唱,想不到,其实是因为‘祭天金人’?
刘彻看着崔九,良久之后,方才淡然开口:“给霍去病、曹襄的封赏之物,再翻一倍吧。”
崔九点头,沒再言语。
老贼只是站在不远处,十分专注的凝望着皇帝案几之上的那颗圆球,浅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也颇为困惑和茫然。
毕竟,在匈奴人的‘祭天金人’裡,藏了一個‘地球仪’,這多多少少有点欺负人啊……
……
冬天来了。
河西走廊的风很冷,很硬,连着几场大雪,便冻死了牛羊牲口不计其数,至于因为冻饿而死的匈奴人,让杨川那颗冷硬的心,略微柔软了一下。
然后,便被他十分冷静的抚平了。
明面上的战争结束了。
可是,汉帝国与匈奴人之间的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
這是两個族群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漫长的岁月裡,這一属性从未发生過变化,正因为深知其中因果,故而,杨川从一开始便做好了灭其种的打算。
当然,借着天灾人祸,大面积消灭匈奴人,這只不過是顺势而为之,根本算不得什么谋划和算计。
“阿铁,阿木,你们得回一趟鹿鼎城了。”
這一日,杨川借口出城巡视,在龙首山一线,秘密接见了阿铁、阿木二人:“此间事情,所需时日還很多,至少得一两年才能见效,你二人趁着冬天大雪,赶回鹿鼎城,组织人手加固城墙,并做好战斗准备。”
杨川接到曹襄密信,言說大将军卫青与匈奴大单于伊稚斜之间的较量,差不多已然分出胜负。
伊稚斜大败。
卫青完胜。
伊稚斜带领三万主力遁入茫茫大漠草原,从此杳无音信,杨川估计,那條狡猾而残忍的老狼,要么远遁北海一线,退居匈奴人的祖地去了。
要么,确如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载,远遁西去。
杨川更加偏向于北上。
要知道,匈奴人原本就是一些松散的部落联盟,其中,最为强大的几個部落,逐步征服和蚕食掉其他部落,从而形成‘匈奴’這样一個残忍好杀的族群,其中,最为显赫的便是伊稚斜的祖先们。
在军事层面而言,伊稚斜不過输了漠南、河西走廊而已,還远未伤及其本源的程度,就這般丢下方圆几百万裡的辽阔疆域,翻山越岭的跑去西面啃沙子,這绝对不是伊稚斜的本性。
所以,杨川断定,那一群狼日哈的,很大程度上是兵分两路,一路大举西迁,打算在西域休养生息,伺机夺取河西走廊。
而另外一路,应该是远遁北海,一边收拢漠北的残余势力,一边猥琐发育,在汉军与西迁匈奴在河西走廊大打出手的时候,悄咪咪的绕道北平、雁门、云中、定襄,给汉帝国造成一场天大的麻烦。
事实证明,今后一两百年间,匈奴人依然是雄踞北方的庞然大物,硬生生的将汉帝国拖垮掉了一大半……
這两种后果,杨川都不希望看到。
他想要的,是一锤定音的效果,要么,将匈奴人彻底灭种、抹杀,要么,一路驱赶着向西而去,给大雪山以西的中亚、西亚和地中海区域的人类,制造一丢丢小麻烦。
当然,能将匈奴人赶到遥远的罗马帝国去,自然最好不過。
《史记》一书中,红脸司马迁不仅称华夏人为炎黄子孙,也将秦人、楚人、吴人、越人、蜀人和西南夷、匈奴、古朝鲜說成是炎黄子孙,认为匈奴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
对于司马迁的說法,杨川始终半信半疑。
因为,截至目前,就算他与匈奴人打了好几仗,与不下一百個匈奴人的部落头人、大祭司,进行過‘友好交流’,却寻不到任何‘夏后之苗裔’的证据……
当然。
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对杨川来說,想要经略河西走廊,进而拓展西域,将汉帝国的触角不断向西延伸,這才是当务之急。
打发阿铁、阿木等人回了鹿鼎城,杨川這才静下心来,开始了自己的经略。
霍去病、曹襄、李敢带领三千羽林军返回长安城,李广和他的三千多陇西老卒,以及原本属于浑邪王的五千仆从军却留了下来。
加上杨川临时招募的八千多郡兵,自己的三千部曲,以及不断壮大、眼下已然超過五万人的‘基建营’……
大致算一算,他這位河西郡守的权势很大,但沒什么屁用。
河西走廊实在太過辽阔,长约三千裡,宽几百裡到几十裡不等,横贯汉帝国与西域,南边是虎视眈眈的羌人,北边是心有不甘的匈奴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他手底下的這一点点兵力,连胡椒面都算不上啊。
面对如此艰难处境,刘彻当年是如何做的?
也就是說,在原剧本中,霍去病打穿河西走廊后,汉帝国是如何经略河西走廊和西域?
经過长時間的回忆和思量,杨川最终确定,当年,刘彻对河西走廊的经略也算煞费苦心,采用了不少办法,譬如一路向西,沿着漫长的河西走廊,不停手的修筑城池,修建了很多长城,大举迁移关中之地的刑徒、赘婿、商人进入此地,开荒种田,戍边屯田。
于此同时,刘彻還让浑邪王、休屠王后裔继续存在,以稳定匈奴人的心……
让匈奴人翻身的可能性,绝对为零。
這是杨川的底线。
那么,面对這样一個巨大而辽阔的烂摊子,他這位河西郡守该如何经略?
杨川整日整夜的忙碌着,殚精竭虑,并给朝廷上表,举荐了司马迁、张汤、东方朔几人,想让他们前来河西走廊帮助自己。
不料。
上表朝廷半個月后。
在一個大雪纷飞的傍晚,一队旗帜鲜明、鲜衣怒马的皇帝特使团抵达胭脂城,一名面皮白净的中年汉子,身穿绯色朝服,神情倨傲的给杨川宣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太子太傅、大农令、陇西郡太守朱买臣,兼领河西郡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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