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来参宴的人裡面很有些說得出来路的人物。赵辞虽然话不多,也不出风头,但是偏偏很的人缘。
一轮酒水下来,也认得了许多人。
“听說文度兄乃是毗陵县人士?”說话的是吏部侍郎黄威远的侄子黄楷,這次也是参加了科举,很是有机会。
赵辞笑道,“正是来自毗陵县。”
“那個是個好地方啊。”黄楷扇子敲了敲手掌,“程国舅当初可是也是在毗陵县任過官职的。你這算是他老人家的老乡。”
其他人闻言,都打趣起来。
赵辞眼中暗芒微闪,却沒着急接话。
他虽然才从来北都城,但是对于朝中局势也是有些听闻的。如今朝廷之上,太子殿下這几年有些不妥,朝中许多大臣都颇有微词。特别是一些老将对于這位身体太弱的太子殿下不大喜爱。如今太子能够依仗的便是母族的程国舅了。如今這人提起程国舅,又故意說的這样亲近,他不得不谨慎以对。
若是還沒踏入朝堂就卷入党派之争,对于日后是颇为不利的。
是以他微微笑道,“只是毗陵县一乡野之地罢了,哪裡当得起黄兄之言。”
黄楷笑道,“哎,当得起当得起。”
许是看出赵辞油盐不进,其他人后面也未曾再拿他做话题了。
薛良平暗中拉了拉他,示意他主动结交。他却只笑着摇了摇头。
這次来也只是来看看情况,多认识一些人。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這些人基本上沒有什么结交的必要。
他暗恼自己之前考虑不周。
若是果真值得结交之人,万不会在這种时候结朋交友,大摆筵席。這样明显的拉帮结派,已经显示出对方某些方面的弱势。
不過今日也算沒有白来。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最起码从這些人的言辞中還是能窥探一下朝中局势。对于日后入朝极有帮助。
眼见时日不早,這些人還在言笑晏晏,推杯就盏,赵辞心中暗自有些不耐。只得自己灌了几杯酒,身上的酒味浓重了,這才昏昏欲睡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道,“今日不胜酒力,唯恐出丑了,赵辞還是早些回去了好,下次有机会再与众位相聚。”
旁人见他脸色红润,眼神浑浊,知道是醉了。留着他也沒什么意思,干脆笑闹着让他走。
薛良平送他到门口,“這裡离客栈不远,你且先回去,我再待会儿。”說着便兴冲冲的跑上去了。显然对這次的聚会极为的感兴趣。
赵辞也不理会,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因是春闱才過,虽然天色晚了,北都城却還市十分的热闹。到处都挂起了高高的灯笼。街上满是赶考举子和游学子弟。
离着状元楼远了些,原本還醉醺醺的赵辞突然清醒了,眼中的浑浊也变得清明。只身上的酒气一阵阵的传来,让旁边走過的人颇为嫌弃。
他看着旁人的眼神,随即闻了闻袖子上的酒气,脸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姑娘,過来看看吧。”
旁边传来了老婆婆的吆喝声。赵辞循声看過去,只见几個女子高高兴兴围着摊子挑选东西。那摊子在灯笼的光线下看着琳琅满目。
待人走了,赵辞也走了過去。
摆摊子的老板娘笑道,“這位公子是要给家中的娘子买胭脂水粉嗎?我這裡的可是北都城裡有名的了,好些女子都爱用我家的胭脂。”
赵辞听着娘子二字,脸上闪過一丝局促。见着箩筐裡精致的胭脂盒子,心裡一动,拿起一個雕刻着荷花的胭脂木盒。“這是荷花味的?”
“就是荷花味的,味道清香,成了亲的女子最喜歡這种味道了。”老板娘热情的推销自己的产品。
赵辞想着之前那人身上传来的清香味,也是淡淡的,但是很好闻。她应当也是喜歡清香的味道吧。
将盒子握在手心裡,拿出了小银角子。
那老板娘欢欢喜喜的接了過来,又找了零钱。“要是公子家的娘子喜歡,下次還来看看,我每天都在這裡呢。”
赵辞笑着点头,“多谢。”
待离开了摊子,他才将手裡的胭脂盒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盒子小小的,裡面的胭脂红红的。他虽然不知道這胭脂是如何用的,却也知道女子是极爱這些的。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塞到了荷包裡,放在袖袋裡。他安心的摸了摸袖子,心情竟然十分好了起来。
“果然是文度兄。”
身后一人走了過来,赵辞闻言看過去,自见面前之人极为熟悉。赵辞记忆极好,但凡见過一次的人都能记住,所以才一眼就认出,這人就是几月前曾经有過一面之缘的李文道。
果然,他身后跟着的還是那日跟着的江楼。
二人今日都是锦袍玉带,比那日在毗陵县穿着要更加精贵一些。
赵辞知道這两人是北都人士,在自家的地盘自然也不用像在外面那样谨慎了。看這二人的穿着打扮,相比也不是凡人。
“李兄,江兄。”
“文度兄,别来无恙?”李文道满面笑容,显然心情极好。
赵辞笑道,“多谢李兄挂念,一切都好,只一直未曾遇着两位仁兄,若是晚几日,我就要回乡了。沒想到今日却是见到了。”
李文道摆手,“我早就知道赵兄来了北都了,只担心打扰你科考,便一直未曾出面。今日去客栈找你,店家說你来了状元楼,我便也只好寻過来了。沒想到在這大街上竟然遇着了。”
江楼笑着拱手,“二位在此寒暄,不如去寻個酒馆聚聚,也好解了我的馋虫。”
听着他這笑话,李文道和赵辞相视笑了笑。
“原来李兄是程国舅的远房侄子。”赵辞听到李文道的身份之后,心中暗自有些惊讶。自己今日和這程国舅也太有缘分了。
李文道却摆摆手,“不提也罢。只不過是挂個名罢了,见過一次面之后,就未曾再见過。也不像旁人說的能够借势。我是個武人,与他们這些文人也說不到一起去。”
赵辞却不想這李文道還是個武人,“观李兄气度,一直以为李兄也是科考举子。”
“呵呵呵呵,”李文道闻言朗声笑了起来,“家中老翁重武轻文,少不得要讨他老人家欢心罢了。只平日裡也偷偷的扮作学子,结交一些文人雅士,也不让自己做個目不识丁之人。”
又道,“倒是文度兄,今岁春闱已過,不如就要出榜,若是高中,少不得要入殿面圣。這才是我辈之人之楷模。”
赵辞摆手,“春榜未出,一切都是未知数,如今也不想那些,只這几日安心等待。”
“赵兄倒是好雅量。”李文道端起酒杯与赵辞轻碰一下,一口饮尽了。笑道,“這几日在這些举子中,听着最多的就是今岁殿试考题,一個個言之凿凿,似乎是窥探了圣上的心思一般,倒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我听多了也觉得无趣。倒是不知道文度兄有沒有什么想法,不如說来,也好与文度兄探讨一二。”
江楼在边上道,“要我說,這次肯定是要考对突厥之事。這些崽子今岁還扣边,真正是胆大包天。”李文道笑道,“用武事来考校這些学子们,你這脑袋瓜子倒是会想。只怕是你自己整日裡想着去打突厥呢。”
江楼摸了摸脑袋瓜子,讪讪的笑了笑。
赵辞笑着吃了口酒,“不管文事武事,皆是民生。当今陛下爱民如子,文事武事皆有可能。非是吾等能够揣测。”
李文道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突然道,“今日文度兄在状元楼赴宴,为何会提前离开?”
赵辞笑道,“不胜酒力,出来吹吹冷风。”
“文度兄每每皆是出人意表,上次那祝南山也是如此。看来文度兄交友,自有一番讲究。不過你我两次见面,文度兄都沒有退避三舍,我是不是可以說,文度兄是预与我结交?”
赵辞闻弦知雅意,端起酒杯道,对着两人道,“若不嫌我酸腐无趣,愿为良友。”
“哈哈哈,不嫌弃不嫌弃,文度兄可比那些……文度兄可不酸腐。”
李文道朗声大笑,端起酒杯。江楼也跟着端起酒杯,“這酒杯也特小了,下次换個大的。”
三人俱是满面笑意,一饮而尽。
三人相谈甚欢,一直到快到宵禁才散去。
见赵辞回了客栈,李文道才领着江楼离开。
江楼道,“這個赵文度倒是說话一直温温吞吞的,也不直爽。”
“他若是直爽了,我倒是要看轻他了。你看他虽然话不多,却也不见半分浮躁。显然是胸有成竹,却又不与人争锋。他今日虽然未曾明言殿试猜测,却也暗裡說了自己的想法。民生……他能想到這個,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准备的。”
“公子认识那么多举子,为何只对他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今日還巴巴的寻了過去。”
李文道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笑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觉得此人十分面善。看着比旁人讨人喜歡罢了。难得交個不知道底细的朋友,倒是有趣极了。”
江楼撇撇嘴,“公子倒是也上心一些,那位都已经找了人笼络這些学子了,你還不管不顾的。”
“若是這样都能被笼络了,也是一些酒囊饭袋罢了。”李文道不以为然,转身提着步子轻快的往夜幕中走去。
江楼无法,只得赶紧跟上。
跟着這样一個事事不上心的主子,還真是白操了许多心思的。
“听說殿试能见到皇上,要是辞哥儿這次会试中了,岂不是也能看到皇上?”赵二娘坐在罗素家的院子裡,好奇的问着這事情。
因着赵辞中举的事情,如今整個赵家村对于科举考试的规矩也算是知之甚详。
赵大木道,“要称举人老爷。”
“对对,是举人老爷。”赵二娘赶紧改口。
赵母笑道,“你们都是长辈,哪裡用這样讲究的。再大的官儿,回来了也得按着规矩来。”
赵二娘道,“這我可不敢,都說了,举人老爷就是文曲星。咱们哪裡能对文曲星不尊敬的。”又道,“再說了,咱举人老爷這次高中之后,以后就是能够当大官了。咱赵家村哪裡出過大官了,這可是头一份啊。老嫂子,你這真是有福气。”
“哎呀,都是大伙帮衬多。”赵母嘴裡谦虚,脸上却满是笑意。
罗素在厨房裡忙活完了,才搬着凳子過来,和赵大木谈起了正事。
之前家裡养的鸡眼看着长大了,除了几十只下蛋的母鸡之外,罗素還想把其余的不下蛋的鸡给卖掉换银子,腾出地方再养一群鸡。村裡其他人家有這個打算。不過县裡那边貌似也沒有這样大的购买力度。毕竟全村下来,少說也是又上千只鸡要卖了。
赵大木如今走南闯北的生意做的還不错,平日裡也帮着村裡倒腾卖东西,赚了不少银子,也摸出了门路来。如今听着罗素說起這事情,也便动了心思。
赵二娘道,“這样的好事你也甭都念着你大木叔,你自己也能拿去换银子的。”
如今家裡成了富户了,都靠着赵城媳妇帮忙牵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罗素笑道,“我对這些也不甚了解,且又是個女流之辈也不好出门。再则如今二弟中了举人,家裡也不方便倒腾這些。我還是一心一意的侍弄田地。”
說起来罗素還是挺想做生意的,毕竟挣银子快啊。但是一来社会背景不太方便。二来這個时代做生意比后世還要麻烦。信息和交通的不便,谈個生意要到处跑,且路上耽搁的時間非常的长,她一個女辈之流去做生意太吃亏了。如今有田有地有银子,赵辞也眼看着出息了,她也对挣大银子沒啥子执念。
而且村裡生活挺不错的,比起那大宅门裡好太多了。
赵大木道,“若是要做這笔生意,還得去的远了,毗陵县這边酒楼饭馆不多,也要不了這么多的货物。”
罗素点头,“要是能行,顺便把鸡蛋的生意也谈下来。我估摸着再過月余,也能见着鸡蛋了。到时候每家每户的百来個鸡蛋是有的。也是一大笔数量。”
赵二娘道,“這個倒是,這次鸡也不知道怎么的,长的這样的好。眼看着就撑起来了,我看用不了月余就能下蛋了。赵城媳妇,你這法子可真是好啊。现在村裡都在嚷嚷呢,要将家裡的鸡舍给拓宽了,好多养些鸡。日后光是卖鸡蛋,都能换不少银子。再加上這些鸡,咱村裡人這日子也不用愁了。”
罗素正要說话,只听着鸡舍裡一阵的咯咯咯咯咯的声音响了起来。赵母听着赶紧放下手裡的活计去看。
罗素也正要過去,便听着赵母喊了起来,“哎呀下蛋了,咱家的鸡下蛋了。”
几人一听都跑了過去。只见一只母鸡昂首挺胸的在鸡窝旁边走了一圈,然后十分骄傲的咯咯咯的叫着。旁边有母鸡也跑過来在它的鸡窝那边看了一眼,用嘴去挨了挨,也跑回自己的鸡窝待着去了。
“看看,這母鸡都要比着下蛋了。”
赵二娘乐呵的笑道。
罗素家的鸡下蛋了,這個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赵城媳妇真是会养鸡啊,第一個這样养鸡不說,這鸡還真是第一個下蛋的。足足的比以前的母鸡提前一個月下蛋了。這可真是奇事一桩啊。
为了這事情,好些养了鸡的人家還专程来看了。
罗素趁机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劳,這是赵林他们的功劳呢,要不是他们整天辛苦的抓蚯蚓,家裡的鸡也养不了這么好了。所以這头几個鸡蛋,我都准备给孩子们吃呢。”
“对对,孩子们是辛苦了。”其他人都深有同感,“回头家裡出鸡蛋了,也给孩子们吃。反正现在家裡也不缺鸡了,以后每天都吃一個鸡蛋。”
养了鸡之后,說起這话自然是底气十足。
旁边的孩子们一听,顿时欢呼不已,又拿着小锄头出去抓蚯蚓去了,想着赶紧抓了蚯蚓,把家裡的鸡养肥了,赶明儿還能吃上一顿鸡肉呢。
家裡的鸡提前下蛋,赵母觉得是個好兆头。所以每日裡照顾這些鸡也极为的勤快。
有了赵母看顾,罗素也沒放多少心思在养鸡上面了。
這些东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如今都知道這些东西了,她也不用事必躬亲。倒是山腰上面那三十亩地裡面甘蔗长的极好了。估摸着再過月余也能吃上甘蔗了。
在這之前,她可得去把买家给谈下来了。要是等甘蔗熟了再去找买家,到时候少不得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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