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赌一回(上) 作者:庚新 张承一路小心翼翼,在路上转了几圈,确定沒有人跟踪,這才放心的转入小路,直奔朐山。 朐山,山势不高,但林木繁茂。 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 张承背着一個袋子,沿着林间崎岖山路而行,走了大约半個时辰,忽然停下脚步。 “是我!” 他低声沉喝。 紧跟着,从前方树上跳下两個青年,快步上前与张承一拱手,“大公子,你回来了。” “小超怎么样?” “超少爷還在昏迷,身体忽冷忽热,看上去有些不妙。” 张承脸色大变,把身上的袋子扔给青年,“裡面有盐和粗粟,一会儿熬点肉粥送過来。” “喏!” 张承快步往林中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座低矮的草棚。 這草棚原本是守山人所用,不過如今战乱,守山已经变得无关紧要,這草棚也就随之废弃。 草棚外,有两堆已经熄灭的篝火。 十几個青年看到张承過来,连忙起身行礼。 张承点点头,快步走进草棚裡。 他从怀中取出两副药,让跟进来的青年拿出去熬制,而后又与棚子裡的青年点点头,走到地榻旁蹲下。地榻上,躺着一個青年,双眼紧闭,脸红得好像着火,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裡。 “小超,小超!” 青年却沒有回答。 张承慢慢解开青年的衣襟,见胸腹间有一处刀伤格外醒目。 由于沒有药物治疗,所以伤口已有溃烂的迹象,更散发出一股恶臭。 张承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回身道:“去烧点水来。” “喏!” 用地榻旁木盆裡的清水,湿了湿布巾,而后小心翼翼的擦拭青年的伤口。 “兄长,你回来了……” 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张承低声說道。 张承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把青年的头抬起来,“小超,你醒了……沒事儿了,哥哥已经寻来了金创药,一会儿给你抹上。過两天,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就离开這裡。我听說,琅琊郡现在挺不错,刘备的势力,更无法控制住琅琊郡,咱们到了那边,就算是安全了。” “兄长,我沒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身子還虚,先调养一下。 此去琅琊数百裡路程,沿途更要经過数個县城。你若不尽快复原,恐怕也撑不到琅琊。你只管好生休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放心吧,這裡暂时還算安全,官兵已停止了清剿。” 张超昏昏沉沉,复又睡下。 张承把金创药涂抹在张超的伤口上,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忧虑之色。他站起身,在草棚中徘徊,而后复又在张超身边坐下,伸手放在张超的额头上。還是很烫手,這可是一桩麻烦事。 一個多月前,阙霸张闿偷袭朐县。 结果被刘备使了一個請君入瓮,羽山贼全军覆沒。阙霸张闿战死,阙黎其实是死在张承之手。不過在当时那种混乱的局势裡,沒有人觉察到這一点。就算有人看到,也是死的死,俘虏的俘虏。谁還会在意一個二世祖的死活。相比之下,张承的声望远比阙黎要高出许多。 当日张承觉察到不妙,带着张超和一干手下逃出朐县。 随后,他兄弟二人又在十裡坡把一帮子散兵游勇收拢一处,原打算逃离朐县,不想陈到兵贵神速,白眊兵在临时征召的流民协助下一举击溃十裡坡的羽山贼。张超在乱战中身受重伤,被张承带着一帮子心腹拼死解救,杀出重围。之后,這些人就躲在朐山山林之中,不敢轻易露面。 可是张超的伤势,却越发严重。 缺粮少衣不說,更重要的是找不来金创药救治。 张承无奈之下,只得假扮流民在城外乞讨。這段時間,朐县的流民日益增多,所以张承化妆成流民,也沒有人看出他的真身。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刘闯,更被刘闯一眼看破了身份。 张承当时想死的心都有,哪知道刘闯居然沒有杀他,反而给他钱,让他离开。 最初,张承感到怒不可歇。 在他看来,刘闯這就是裸的羞辱他。 可随后他冷静下来,用刘闯给他的钱,买了一些金创药,又买了盐和食物。天天呆在山林裡,并不缺肉食。可一個多月不吃盐,所有人都感到浑身乏力。如果再继续下去,可就要麻烦了!他如今已经不是麋家马场的管事,要想离开朐县,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之外,還需要有足够的钱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张承目前就面临這种情况,只能咬着牙,忍气吞声。 草棚外,传来一股肉香。 张承从裡面走出来,脸上仍带着忧色。 张超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的话,死路一條。 虽然他买来了金创药,但他也明白,张超的伤势已经過了最佳的医治时期,金创药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必须要有医生来为张超诊治,可這個时候,又能去何处寻找合适的医师? 十裡八乡的赤脚郎中不少,但却不敢妄动。 朐县城裡的医馆,张承更不敢招惹,否则很可能会惹来朐县巡兵的围剿。 加上麋家僮客,已返回朐县,使得朐县的力量大增。這個时候再去惹事,所有人都要完蛋。 难不成,把张超抛弃? 张承這念头在脑海中才一出现,就立刻把這個想法驱赶出去。 父亲死了,這世上就只有张超一個亲人。如果他也死了,我独自活在世上,又有什么乐趣? “大公子,吃点东西吧……今天的饭菜,可真香啊!” 一個羽山贼端着一碗肉粥過来,一股肉香扑面而来。放了盐的肉粥,滋味果然不一样。张承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想去把张超叫醒,可张超却昏昏沉沉,身上的热度更不见半点消退。 “大公子,超少爷這样下去,恐怕危险。” “你有什么办法?” 那羽山贼轻声道:“超少爷這样子,必须要找先生诊治。 虽有金创药,可是已经晚了,超少爷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普通金创药能够治好。我听人說,朐县城裡那個神农堂的张先生医术不错,不如咱们混入县城,把张先生绑過来,如何?” “李伦,你道我不想嗎?” 张承叹了口气,一脸苦涩。 “而今朐县人视你我如洪水猛兽,咱们不出现還好,只要一出现,必然会遭遇围攻。 张先生医术高明,我当然知道。可是张先生在朐县德高望重,声誉很好。咱们若是把他绑来,用不得几個时辰,黄革老儿必然会派兵追過来,把咱们全部消灭。我想那黄革一定会乐意用咱们的人头,为他前程做铺垫。不仅是张先生动不得,其他地方的先生也都动不得。” 李伦,身高不足170公分,矮矮胖胖,颇为敦实。 肤色发黑,相貌忠厚。 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纠结之色,他忍不住道:“难不成看着超少爷死嗎?” 李伦和张超关系很好,所以也最为着急。 张承沉默了……他犹豫一下,轻声道:“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谁?” “刘闯!” 李伦的脸色一变,呼的站起来,凝视张承,“他沒有认出大公子?” 张承苦笑一声,“怎么沒认出来?這家伙的眼力真是惊人,我装成乞丐,他還是认出我的身份。不過說来奇怪,他追上我之后,只警告我让我离开朐县,并沒有杀我,也沒有为难我。” “公子的意思是……” 张承沉吟许久,抬起头道:“我觉得,刘闯对我并无敌意。” “怎么可能……太子当初三番五次为难他,還想要杀他。這次咱们围攻朐县,說穿了也是因他而起。若非太子一意孤行,暴露了咱们的行藏,激怒了麋竺,刘备又怎会对咱们用兵? 說到底,這件事的根子就在刘闯那厮身上,依我看,他之所以這样做,恐怕是居心叵测。” “那你說,他图咱们什么?” 李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定然是图咱们项上人头,好为他前程铺路……” 只是,這话越說声音越小。 他们虽然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可是朐县发生的事情,倒也打听了不少。刘闯被刘备手下的人偷袭,以至于身受重伤;随后刘闯的师父和张飞交锋,更不分胜负。最后,刘闯三人和黄革、麋家以及刘备的人翻脸,连带着当时的朐县巡兵,也一同散去,差点惹出麻烦。 谁对他们的脑袋最有兴趣? 黄革和麋家! 說实话,刘备未必把他们的人头放在眼裡,羽山贼表面上声势浩大,可是在刘备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刘闯一家和刘备翻了脸,和黄革翻了脸,等同于前程断绝。這個时候,张承他们的人头,根本无足轻重,刘闯怎么会在意這些?若不是为了前程,那他刘闯又为了什么? 李伦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闭上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