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死寂
尽管小姑娘知道自己這样会更加引人注目,但她实在是沒有别的办法了。
整個电梯裡,一共有七個人,其中六個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换位思考一下,作为裡面唯一一個小姑娘,她這么紧张似乎是情有可原。
“别害怕,我們酒店安全性還是很好的。”负责宴会的经理善意的笑了笑。
郑贝贝闻言,赶忙胡乱点了点头。
电梯缓缓上升,陆商微微蹙起了眉头,接着又松开。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强烈的祈祷起了作用,只见他慢吞吞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孟家的宴会是八楼,与交流会安排的地方只差一個楼层。
电梯上升的過程中,从金属壁反射的画面上看到男人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心底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郑贝贝忍不住,偷偷瞄了陆商后背一眼。
十八年未见,他除了那张脸以外,其他地方可以說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量身订做的西装紧紧的勾勒着他纤瘦的腰线,接着就是西裤包裹着的修长笔直的两條腿。打理整齐干净的头发下,是平整的两肩。
這么看着,郑贝贝隐约還能回想到自己把脸颊贴在少年陆商后背上时,那种灼热的触感。
這么长時間過去,他生的孩子恐怕都跟自己身份证年龄差不多大了。况且她当年已经单方面同陆商分手了,现在要是被发现,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想想那個场面,一定很尴尬。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之后的十几秒裡郑贝贝安静的就像一只鹌鹑。
“叮”的一声轻响,抵达八楼之后,电梯很快就打开了。
见一群人鱼贯而出,紧张到恨不得虚脱的郑贝贝强忍激动,死死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她期盼着,陆商能够走远一点,再走远一点。
五秒钟后,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姑娘差点沒哭出来。
她真是太难了。
“终于走了……终于走了……刚刚真是吓死人了……”咧了咧嘴,郑贝贝一边拍着胸脯无声安慰着自己,一边飞快的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陆商脚步猛地一顿。在其余几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转過了身。
下一秒,男人瞳孔骤缩,呆立当场。
从上电梯看到那道身影、听到那個声音开始,還沒等大脑分析出什么,陆商的心脏就开始疯狂跳动了起来。就好像在這短短十几秒裡,有什么在勾动着這具身体的记忆。
现在,尽管沒有具体看到电梯裡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但电梯金属壁上,映着的却是陆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张脸。
猛然想起了之前在清大一晃而過,但却让自己分外在意的身影,還有熟悉的小区门口,小巷拐角出露出的那半张脸,他心中突然涌起了强烈的预感,那或许,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陆商想也不想就抬脚折了回来。
电梯裡的郑贝贝原本正在苦着脸揉捏自己酸胀不已的脖子,随后她先是听到原本几個男人的谈论声突然终止,接着就是直奔這边的密集的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小姑娘心中也跟着涌现出了不妙的预感。
知道要是在电梯裡被抓了個正着的话,自己肯定死透了。犹豫了一下,郑贝贝大着胆子把脑袋伸出了电梯。
抬起头的一刹那,小姑娘正巧对上了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一切再沒了遮掩。
……
“郑、贝、贝!”缓缓念出了這三個字,短短两秒钟的功夫,陆商的两眼几乎要渗出血来。
见男人双眸裡各种情绪剧烈的翻涌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咆哮着朝自己扑来,郑贝贝吓的魂儿都飞了:“你、你认错人了!”
“……别過来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的?自己又是哪裡露了马脚?
顾不得其他,小姑娘差点沒把电梯闭合键给按碎。陆商面皮一绷,动作跟着不管不顾了起来,眼见人电梯跟死了似的沒反应,而男人马上就进来了,郑贝贝头脑一热,接着整個人就這样窜了出去。
猝不及防被她从腋下钻了過去,陆商心头一紧,接着大喝:“拦住她!”
“让开,都给我让开!”思绪一片混乱,小姑娘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這是什么情况?满头雾水之下,几個男人反应不由得慢了一拍。
逃离了包围圈,见前面有個房间,郑贝贝赶忙去拉上面的把手,结果……這门是被锁死了的。
……哦嚯,完蛋!
“你跑不掉的。”忍不住扯了扯领带,陆商一步一步走来,就像是咚咚咚踩在小姑娘心尖上似的:“快到我這裡来,给我看看。”
见他下唇微微抽搐着,声音低哑难言,其中還带着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郑贝贝真的吓坏了。
除了疯狂后退疯狂摇头,她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连摸了三個门把手,就在郑贝贝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会被生吞活剥的时候,最后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接着,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還有觥筹交错的生日宴会现场。“麻烦,請您出示一下請柬……”
哪儿還顾得了那么许多,郑贝贝赶忙一头扎了进去。
等陆商追過来的时候,只看到明亮到晃眼的水晶灯,還有无数或攀谈或静坐的男男女女。
前边沒有,左边沒有,右边也沒有……环视一周,在紧随其后的经理等人忐忑的表情下,陆商单手扶着墙,胸膛剧烈起伏:“宴会开始以后到宴会结束,在這段時間裡,把门给我关紧了,一個人也不能放出去!”
他倒要看看,小姑娘還能往哪儿逃!
“好、好的,陆先生。”吞了吞口水,经理战战兢兢的点头。
十分钟后,宴会终于开始了,感受到周围的灯光迅速暗了下来,穿着白色燕尾服,竖着偏分、宛若童话故事裡小王子一样自信耀眼的少年忍不住低下了头:“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好。”
软糯的女声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像是棉花糖一样,少年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再看一眼,一個女孩手脚并用的从桌子底下往外爬。
女孩的穿着非常的普通,白短袖加上牛仔裤,与名流遍地的宴会可以說是格格不入。或许是太過慌张,她的马尾辫如今一片凌乱。
等女孩坐稳之后,递给她一杯果汁,少年忍不住问:“你怎么得罪陆商了,他居然這么生气。”
“我也不知道……”郑贝贝觉得自己特无辜:“谢谢你帮我,要不我就死定了。”
“小事儿。”单手托腮,少年懒洋洋的摆手:“能让陆商不开心,我就开心。”
“啊?”愣了一下,郑贝贝有些不解:“难道說你们之间……有仇?”
但是从年龄上看,不像啊。
“那当然,从我出生开始,我們家被陆商整整打压十多年了。”明明就能把他家的公司彻底打垮,但陆商偏不,就像是老猫捉耗子一般,他要的,就是让他爸十几年如一日苦苦熬着。
想起男人這些年的所作所为,少年眼中忍不住划過一丝怨怒:“他這個人啊,比最毒的毒蛇還毒。你都不知道有多少竞争对手折在了他手上,有几個老板,甚至被他逼的跳了楼。”
“這么多年過去了,凡是跟陆商作对的就沒一個有好下场。别看他看起来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但是私底下,好多人都說他其实是個疯子。”压低了声音,少年语气轻缓。
“听說是喜歡的女人死了,受了刺激,然后就变了個人。”
果汁卡在了喉咙裡,捂着嘴巴咳嗽了好久,郑贝贝才好受了一些。
“……不会吧。”她喃喃。
“总之,你小心一点,别真的被陆商盯上了。”迅速换了個表情,少年笑着看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话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见他跟陆商這么不对付,郑贝贝想了想,觉得沒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道:“郑贝贝,我叫郑贝贝。”
总觉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听過的样子……
忍不住露出了一颗小虎牙,少年抬手跟她碰了個杯:“我叫贺玉舒。”
“咦?你也姓贺啊?”郑贝贝随口感叹了一句。
贺玉舒皱眉,他有点不高兴:“還有谁姓贺?”
“我以前有一個朋友,他跟你一個姓。”一边注意着门口那几個人的动向,郑贝贝一边道。
“啧,這么稀有的一個姓還能撞。”沉思了一会儿,贺玉舒哼笑:“我敢打赌,对方肯定沒我帅,也沒我高,更沒我有钱。不是我自夸,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跟我贺玉舒比的。”
“……”沒忍住,郑贝贝小小的吐槽了一下:“你现在吹牛的样子,倒是跟他挺像的。”
就在两人躲在角落裡,像两只小仓鼠似的窃窃私语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玉舒,宴会已经开始了,你外公已经找你很久了。”
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之前還拽拽的少年顿时就怂了。“咔嚓”、“咔嚓”,僵着脖子转头,贺玉舒顿时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难看的笑容:“……爸。”
“嗯。”随意的点头,接着贺宵把视线落在了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小姑娘身上:“這位是?”
眼珠一转,贺玉舒顿时找到了转移男人注意力的办法:“爸,我给你介绍一下,這是郑贝贝,我新认识的朋友。你都不知道,陆商刚刚追她追的可凶了,你沒看他那副表情,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时隔多年,又听到“郑贝贝”三個字,贺宵有一瞬间的失神。
而郑贝贝呢,她的大脑已经彻底当机了。
自己今天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的,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别的电视剧和小說裡女主出现這种情况一般得過好久好久,甚至到大结局才会被揭穿。自己可到好,顶着這张脸,遇到熟人妥妥的都是地狱模式,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完全沒注意女孩的僵硬,贺玉舒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早知道這样,她刚刚就应该临时编個名字。眼见躲是躲不過了,郑贝贝只能硬着头皮转头。
下一秒,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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