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居思源提高了声音:“我們的经济社会发展,靠干部来贯彻各项政策。干部都成這样了,政策能贯彻好?能落实得好?不可能的。我們的考评是经過市委常委会研究确定的,考评過程也是公正公开的。如果仅仅是考评了,不处理,或者說不处理到位,我們的考评條例就会形同虚设,沒有力量。沒有力量就是沒有执行力,這将是我們搞各项事业的最大敌人。事实上,我們来研究处不处理這三位同志,就是多余。当然,也是出于对這三位同志的保护,和慎重。我的意见是按照條例,处理到位。同时,要将处理结果在报刊电台和电视台發佈,让全市人民都知道,我們的干部双向考评不是走過场,而是动真格的。”
程文远又拿着手机回来了,嘴角上挂着莫名的笑容,不知是愤怒還是高兴,他重重地坐下来,然后拿起手机,迅速地按动着机键,似乎在刪除着什么。
徐渭达知道,必须出来作决定了。
作为市委书记,对于常委会的开法,他是熟谙的。对于最后的决定,他也是经常得做的。常委会的会议记录中,除了每個常委的发言外,最后必定单独有一條:书记决定。所谓的书记,這個时候是最能见水平的。其余人可以争,可以吵,甚至可以和稀泥,但你不能。你得态度明朗,得一锤定音。在书记的决定出来后,不同意的只能叫保留意见了。最后时刻,书记就代表着常委会,换言之,书记的决定就是常委们讨论结果的总结,因此,也就代表着所有的常委。
徐渭达将脑袋支得更高些,人也有些前倾,這是他每每要做决定前必定要出现的动作。接着道:“对于干部双向考评,大家都谈了很好的意见,很好,也很活跃。這個問題讨论還是有必要的,因为涉及到干部,還是要慎重再慎重。综合大家的意见,我谈两点:一、同意按照考评條例,给予后三名且总分低于五十分的三位同志给以处理,建议党内职务不变,行政停职察看半年。二、公开通报批评。”
居思源沒有想到徐渭达会出来這么一個不伦不类的决定,但既然徐渭达已经說出口了,他也不好再坚持,就低着头,沒說话。程文远对徐渭达這個决定倒是赞成的,党内职务不变,行政停职察看半年,說白了,等于沒有处理。停职察看,半年后再恢复就是了。级别沒降,工资沒少,就是面子上差点,谁让他成了后三名呢?居思源一直想在江平从整顿干部开始树立自己的权威,這下,你居思源還能說什么?其实,在会议之前,组织部就给程文远报告過双向考评的情况,涉及到的三名干部,也先后以不同的方式找過他,。其中一位還是宣传部长尉迟芳的外侄子,另外一位的老父亲以前是市委统战部的常务副部长,都是老熟人,怎么处理得下手?何况人家一不是作风上的問題,二不是经济上的問題,三不是政治上的問題,能有多大問題?给個通报不就得了?应该說,对于居思源的态度,他也有所准备。因此会前,就這件事他同徐渭达交换了下意见。徐渭达自然也不太想搞得太狠。江平這地方能有多大?处理干部,就是通天的大事了。处理了一個人,也许就废了一個人。何况处理干部也许還会带来其它的后果,比如上访,比如突发事件等。省“两会”马上就要开了,徐渭达现在要的就是安静,就是和谐,就是良好的氛围。這個时候,他是不希望因为处理干部而影响到自己的。程文远一說,徐渭达也就同意了,說我会考虑的,干部嘛,還是要以保护为主。
现在這個结果,不得不让程文远都佩服徐渭达处理問題的能力与圆滑。明的是处理了,而且很到位;暗底裡,等于沒处理,既达到了目的,又确保了平稳。
会议临结束前,居思源突然提了個人事安排:建议马鸣任市政府副秘书长。這個想法他早已有了,他得有自己的人,马鸣正合适。今天這会,争来争去,几乎成了都有面子的平手。這個时候提這個想法容易通過。而且马鸣在這些与会的领导面前,還都是說得過去的。果然,居思源一提议,大家都不說话,三分钟后徐渭达便定调子了:“我看思源同志的提议很好,請组织部按程序进行。”
会议结束后,居思源回到政府,马鸣笑着說:“谢谢市长了,我都很意外。”居思源沒多說,只說了句:“好好干!工作是第一位的。”然后他便赶往省城。文化一條街的规划已经搞好,本来想到江平来搞個规划研讨会,但专家们忙,他只好带着方天一、华石生和叶秋红、劳力一道到省城来听取专家们的意见,就在省规划设计院召开一個小型的论证会。下午,专家们已经就规划展开了研讨,他過来是想听听最后的论证意见,同时约請這些专家们共进晚餐。
刚到省城,居思源就接到孙兴东部长的电话,问他在哪,是不是正在省城?居思源說是的,刚刚到,才下高架。
“那你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孙兴东說着就挂了。
居思源有些忐忑,孙兴东這是明显的发脾气了,只說了几個字就挂电话,而且指明到他办公室,情况应该不是很好。那么,大概是为了什么呢?他仔细地在大脑中搜了搜,是为苏朗朗巡回演出的事?应该不会吧,這事已定在“五四”青年节举办,一切工作都是由文化局承担的。赞助企业赞助的一百二十万元也已经打到了指定账户上。那么,是为人事?应该也不会,省裡刚刚批了江平市“两会”新增加候选人,不可能再有其它动作。那么,是……居思源一直沒想通,车子已经到了省委了。
居思源的车前面挂着省委大院的通行证,所以一直开到了办公大楼下。以前,他在宣传时,就在這幢楼的六楼办公。组织部在八楼。再上面是省委办公厅,十二层是书记办公室。他下车上了电梯,正碰上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叶永。两人也算是老同事了,一见面自然亲热了下。叶永說:“好久不见居市长了,晚上就在宣传部這边吧,给我們一個机会。”
“我也想,可是不行。晚上在规划院那边陪专家们,這是到兴东部长那儿有点事情汇报。”
“啊,是不是两会候选人的事?”
“這……”
“我下午也听說了。据說怀凯书记還发了火。”
“什么?有……”
“你還不知道?唉,听說涉及到你们所报的一個姓叶的候选人,现在到处都是關於她的来信。我們部裡也收到了,內容都是一样的。不是举报,而是表扬,把人树得像英雄一般,裡面所列举的事情,几乎就是江平市委市政府的事情。”
“有這事?”居思源身子一震,应该說,省裡批准了候选人的名单后,他就沒再考虑這個問題了。沒想到,现在出了這么大的乱子,连怀凯书记都惊动了。那么,徐渭达呢?
下了电梯,居思源本来想给徐渭达打個电话,想想算了,等看看兴东部长怎么說吧,先得弄清楚情况再定。
孙兴东见到居思源,伸手就将桌上一大摞信件推给他,“你先看看,這像什么话?啊!”
居思源打开其中的一封,看了看,裡面說叶秋红是江平最有前途最正直最廉洁的干部,是反腐斗士。她曾对吉发强进行過举报。她从不接受任何吃請,還经常用自己的工资用于公务招待。很明显,這信是另有目的的。居思源觉得,這明明是借表扬来打击叶秋红。现在的关键是,谁写了這些信呢?为什么要写?
“兴东部长,出现這事江平市委有责任。但我刚才看了看,這是有人有意为之。就是想通過這种以表扬信的方式,来打击叶秋红。這些信裡的很多表扬的话,一看就极不真实。因为极不真实,就容易引起收信者的极大反感,从而影响到对叶秋红的印象。”居思源說着,又翻出一封,道:“你看這個,写叶秋红在防汛时一個人跳到湍急的水流中,摸索着打桩。這就像编故事一般,怎么可信?我认为:這是有人在制造混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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