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居思源道:“請渭达书记定吧!”
“那好。”徐渭达调整了下思维,喝了口水,才道:“我們来表决吧!”
“表决?”居思源重复了句,說:“也好。”
徐渭达說:“同意举行第二轮选举的,請举手。”
居思源首先举起了手,程蔚林看看徐渭达,又看看程文远,迟疑了下,還是举手了。现在的局面是二比二,程文远态度明朗,是不同意进行第二轮选举的。因此,是否进行第二轮选举,就看徐渭达的态度了。徐渭达挠了挠了秃顶,望了望鲁部长,又对程文远似笑非笑地“嘿”了下,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左手。
“那就再来第二轮吧!請蔚林同志立即安排进行。一個小时后开始选举。”
程文远出了会议室门,嘴裡還在唠叨着:“沒有意义!沒有必要嘛!”
代表们很快接到通知,一小时后进行大会第二轮选举。会议要求,所有代表不要离开座位,不要相互讨论。居思源坐在休息室裡,手机震动不停。先是叶秋红的短信。叶秋红說:不要再搞第二轮了。选举是公正的。我会再努力。他回复道:第二轮并不是仅仅因为你。
叶秋红沒再发短信了,居思源理解她的心情。一個女局长,在第一轮选举时未過半数,這对她来說,多少是個打击。居思源想了想,又发了條短信:人生如茶,有清香也有苦涩。保持清香,忘却苦涩。
我会的,請放心。叶秋红回复道。
一小时后,人大会议继续举行。主席团执行主席程文远宣布了第二轮选举的有关方案与要求。刚刚赶印出来的选票一张张地发到了代表们手中,十分钟后,投票开始。徐渭达是第一個投的,居思源朝他的选票瞥了眼,似乎是在叶秋红的名字后面打了圆圈,這让他很觉得意外。按理說,徐渭达是应该投焦天焕的。不過……居思源沒来得及多想,就起身走到票箱前,将选票投了进去。半小时后,投票结束。時間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以往這一刻,正是代表们到宾馆就餐的时候,而今天,大家无一退场,静静等待着第二轮的结果。
這间隙,居思源接到王河的电话,說是不是江平的选举出了問題了?省城這边都在传。居思源說真是不敢想像,這事会传得這么快,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他答道:是出了点小麻烦,但不能叫出事。基本上是按预定方针走的,只是中间出了点偏差。王河說:這边传着說预定的候选人都沒過半数,而代表提名的候选人一下子就上了。居思源道:這是事实。国外选举還十轮八轮的呢,我們选两轮又有何妨?你啊,王大记者,就别在這上面做文章了。我也够烦的了。王河說:沒把你這個市长给选丢了吧?居思源笑道:沒有。要是有,你将得到第一手新闻,說不定真的一举成名了。
王河也哈哈一笑,接着问:那叶……第二轮应该行了吧?
不知道。正在计票。
让我祝愿她吧!代表我們!
居思源挂了电话回到休息室,程文远正在“嗯嗯”地接着电话,突然,程文远跳了起来,嘴裡骂道:“你這混蛋!简直是混蛋!”
居思源也被程文远的骂声给惊住了,问:“文远同志,怎么了?”
程文远“啪”地合上手机盖,也沒搭理居思源,身子一转,出门去了。他走得急,身子带起的风裡也有火气。居思源想: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程文远不会如此暴躁的。但是,又能出什么事呢?
半小时后,程蔚林過来告诉居思源:第二轮结果出来了,叶秋红超半数十二票,焦天焕仍未過半数。
居思源问:“渭达书记呢?”
“已经知道了。他說马上开会宣布。”
“那好,就宣布吧!”
回到会议室,主持人大会执行主席程文远却迟迟沒见影子,又等了二十分钟,徐渭达让程蔚林给程文远打电话,手机关了。徐渭达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居思源說:“刚才看见文远同志接了個电话,发了脾气,然后出去了。”
“立即让人去找。大会改由思源同志主持吧!”
居思源宣布大会第二轮选举结束,請程蔚林同志宣布选举结果。程蔚林便读到:“今天的大会,应到代表三百九十五名,实到代表三百八十三人,符合法宝人数。参加选举代表三百八十三人,发放选票三百八十三张,收回选票三百八十三张,选举符合法定程序,真实有效。选票统计结果为:叶秋红同志一百七十四票,焦天焕同志一百五十二票。现在我宣布:叶秋红同志当选为江平市人民政府副市长。”
掌声,十分正常的掌声,既不太响,也不太稀。
居思源也鼓掌,他朝底下看,叶秋红的位子是空的。不到一分钟,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叶秋红的短信:我总感到很沉重。也许這将不是一個良好的开端!
祝贺!居思源回了两個字。
休会后,居思源和徐渭达一道回休息室,然后准备到大富豪。這时,彭良凯急匆匆地跑過来,說:“书记,市长,一小时前,在老街那边,两伙人持械打斗,造成三死十伤。公安在接警后迅速出动,到现场后平息了械斗。为首分子都已逃窜,但抓住了两边的几個成员。据初步审讯,他们一個是本市的老黑手下的人,另一個是来自山西的黑帮团伙。”
“为什么械斗?”
“据說是因为老街拆迁。山西帮半個月前绑架了老黑,至今不知下落。今天下午,老黑這边的人在老街上对個别拆迁户做工作,被山西帮发现。随即展开了械斗。”
“做工作?他们做什么工作?”居思源问。
“不是做拆迁的工作,是让他们不同意拆迁。”
“那么說,前不久出现的种种现象,都是老黑手下的人干的?是他们威胁拆迁户,不让他们签订协议,是吧?”
“有可能。”
“那山西帮是从哪裡来的呢?怎么跑到了江平?”
“听說是黄千裡带過来的。”
“立即成立事件调查组,同时成立协调组。”居思源对徐渭达道:“渭达书记,這事非常严重,要第一時間向省裡报告。另外要马上开展善后调查工作。我看這样,由良凯同志任组长,尽快着手工作。”
“我同意。”徐渭达皱着眉头,說:“一方面搞好善后工作,特别是对死伤者要家属要妥善安置。另一方面要追查凶手,迅速破案。不行的话,可以請示省公安厅,請他们来协助破案。‘两会’期间,出现如此恶性案件,一定要严惩不贷。”
彭良凯道:“我已经布置刑侦大队在全力追捕。善后工作這一块,是不是請铭清市长牵头……這样可能更合适些。”
“也好。就這样定了吧。”
彭良凯走后,徐渭达对居思源道:“江平這真是不太平哪!唉!”
居思源也叹了口气,說:“我早应该注意到這些动静。上次他们汇报說老街拆迁中出现异常情况,我就曾想到是不是有什么势力介入了。但可惜沒有调查,以至于……”他四处看了看,道:“渭达书记,文远同志怎么了?”
“這……谁知道?”徐渭达說着开始打程文远的手机,打了足足有十分钟,手机终于通了。程文远說刚才一时血压升高,头发昏,就到医院去了一趟。现在好些了,正赶往大富豪。
徐渭达沒說话,就挂了。
居思源沒有问徐渭达程文远为什么在选举的紧要关头突然离开了,他想:要是徐渭达愿意說,他会說的。而他不說,說明了事态的严重,或者說是不可說。窗外,又下起了初春的细雨,细细密密的,将天地织成了一方神秘的雨之世界。
晚餐上了酒,因为“两会”的成功召开,酒成了最后的礼花。居思源喝酒,一来,他得接受大家的祝贺,他从代市长成了市长。二来,“两会”也是对政府工作的一次检阅和考验,“两会”顺利结束了,他作为市长,理应高兴些。虽然在会议中也出现了或大或小的不如意,但总体的方向是好的,是成功的。這就够了!有时候,過分地追求细节,往往就失之大气。小平同志早就說過:“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都是好猫”,此所谓“猫论”。然!到今天也還是有针对性的意义。我們要的是结果,至于過程,则只好退其次了。
居思源特别敬了五杯酒。
第一杯,他敬了在此的代表和委员,感谢代表委员们对他的信任和对政府工作的支持和关心。
第二杯,他敬了鲁部长,說沒有鲁部长坐镇江平,江平的“两会”不可能开得這么顺利,特别是在关键时刻,鲁部长取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三杯酒,他敬了徐渭达。徐渭达自然知道居思源要敬他,他摸着脑袋,說:“思源哪,祝贺下!”居思源說:“谢谢渭达书记。党委是核心,你是班长,将来還得对政府工作和我個人多支持!”
徐渭达笑笑,笑中含着說不出来的况味。程文远低着头,心思重重。
居思源将酒干了,徐渭达也干了。徐渭达朝着居思源又朝着鲁部长道:“后生可畏啊!也可喜!”
第四杯酒,居思源特地敬了新当选的人大副主任任意青。任意青红着脸,仿佛一個刚刚上了轿子的新娘,心裡還沉浸在当选的喜悦之中。他端着杯子,颤颤地对居思源道:“谢谢思源市长了,谢谢市长!”
居思源說:“祝贺!”他沒再說什么,而且他听出来任意青称呼他“思源市长”了,而非以前的“居市长”。真是领导干部啊,适应新环球境新职位之快,让人难以置信啊!
第五杯酒,居思源专门敬了新当选的两位副市长:杨俊和叶秋红。
叶秋红喝了满满一杯,杨俊则喝了一大杯干红。居思源說:“祝贺!”
杨俊道:“我這是捡了個副市长,虽然意外,也還請市长一样爱护啊!”
“什么捡不捡的,那是代表们的信任!”居思源同杨俊握了下手,又同叶秋握了手,他感到叶秋红的手似乎在颤抖。他赶紧收回手,說:“文化一條街的工作還得抓紧,近期召开有关部门的会议,就目前的情况作些研究。”
“好的。”叶秋红道:“我马上准备。還有,老街那边……”
居思源說:“下午因为选举,我已经安排铭清同志和良凯同志在处理。晚上,市委将开会讨论這事。你也参加吧!”
因为晚上要研究老街事件的处理,酒宴也就沒有再往下展开。很多代表和委员兴致未尽,徐渭达說:“让他们继续吧,我們過去开会。”
会上,彭良凯报告了老街事件目前所掌握的相关情况。事件是下午五点发生的,目前查明共有两個团伙参与了事件。一個是老黑的当地团伙,另一個是以老三为主的山西帮。原因是山西帮发现了老黑团伙的手下对拆迁户进行恫吓,两帮人马沒有任何争吵,直接动手。事件持续了十分钟不到,三死,十伤。从现场看,事件的双方都是对械斗有所准备的,随身携带了刀具和钢棍。死的三個人,两個是本地的,一個是外地的。伤者基本上都是本地的。老黑团伙的带队人黄毛也当场死亡,老三和其它山西帮成员已在事后逃跑。伤者目前住在市立医院,情况稳定。
徐渭达问:“死者家属呢?”
“目前都沒有出面。”
“這就怪了。”
“一点也不怪。”向铭清补充道:“三個死者中,一個外地的。另外两個本地的,一個是孤儿,沒有家,一直混迹于黑社会团伙;另外一個,家在桐山山区,据說早已跟家裡脱离关系。也還是单身。”
“啊!”徐渭达不经意地笑了下,說:“良凯啊,情况向上报了沒有?”
“還沒有。”
“這個我看,就暂时不要报了吧。免得事态扩大。”徐渭达說完看了下居思源和程文远。程文远马上道:“我觉得暂时不报是对的。一是情况還不太明朗,二是暂时也不能定性。第三,也不利于江平的稳定。”
居思源动了动身子,他本来是斜坐在椅子上,现在改成了侧坐,面向着程文远。等程文远說完了,他道:“暂时不报也是可以的。但公安机关必须尽快搞清楚整個事件的来龙去脉。我刚到江平的时候,问一些人:江平的社会治安怎么样,有黑社会沒有,答复說社会治安很好,沒有涉黑团伙。现有呢?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良凯同志要组织精干力量,集中時間集中精力严肃查处。特别是要查出黑社会的后面的保护伞。我就不相信:沒有保护伞,這些团伙能在江平呆得下去?”
会议室裡除了居思源的声音,沒有其它的声音,甚至连动茶杯盖的声音也沒有。居思源停了下,继续道:“江平江平,也不太平哪!而不太平,怎么发展?”
当然沒有人回答。程文远从下午到大富豪后就一直黑着脸,就是喝酒时,也沒开笑意。這会儿,他继续低着头,望着桌子上笔记本下的手机。正望着,手机就震动了。
程文然立即将笔记本合上,又打开,然后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他并沒有急着接电话,而是一直向走廊裡面走去,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开了门,但沒打开灯,关上门,站在黑暗中对着手机道:“怎么回事?”
“這……”黎子初大声地喘着气,“程……程书记,我刚打听到,老黑是被省厅给带走了的。”
“省厅?”
“是的。确切消息。但目前关在哪裡,不知道。”
“啊……”
程文远在黑暗中点了支烟,吸了一大口,喉咙裡有些呛。他咳嗽了两声,才道:“這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這……那我……”
“你自己想办法吧!要处理好,处理干净!”
回到会议室,徐渭达问:“文远同志還有别的意见沒有?”
“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