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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者:洪放
“啊!”沒等居思源开口,李和平已经伸出手,嘴裡连說:“居市长,不好意思,我是李和平。快請坐,請坐。早就听說居市长到江平了,去政府几次,他们說居市长正在闭门研究。今天能請到居市长,和平三生有幸哪!”

  居思源听着這话,觉得有些遥远。三生有幸,這话使人想起古人作揖之状。不過总是别扭,他转過身,问徐渭达:“兴东部长呢?”

  “早已到了,在上面休息。待会儿下来。”

  居思源正要问徐渭达何时到了省城,李和平插上话了。李和平說:“居市长不愧是出身于名门之家,其实居市长到江平之前,我就听省城的朋友们提到過。以前有一次,我還曾为华美的一個项目去找過居市长,啊,那时的居厅长。居市长大概沒印象了吧?”

  “啊!”居思源确实沒印象了。找他搞项目的人太多,哪能都记得?便问:“什么项目?”

  “年产十万吨高纺真空布项目,后来厅裡给了两百万科改资金。想想還得谢谢居市长呢!”李和平說着,掏出烟,递给居思源。居思源摆摆手,他又递了颗给徐渭达。徐渭达正眯着眼,他的脸色在包厢的灯光下发着青光,如同一個過度疲劳者,被晾到了沙滩之上。

  李和平使劲地吸了口烟,說:“居市长到江平,江平将来一定有大发展。我們這些做企业的,就希望像居市长這样的开拓型领导過来。像吉……唉,不說了。居市长从省裡下来,江平将来企业做项目跑资金就容易了。居市长,我手头正有一個大项目,在省发改委那儿搁住了,什么时候我請居市长出個面?”

  “這個……再說吧。”居思源将杯子放到茶几上,徐渭达显然也感觉到了居思源对李和平的反感,便岔开道:“李总,去看看安排好了沒有?如果好了,我請兴东部长下来。”

  李和平“喏”了声,出门去了。

  徐渭达对居思源笑笑,“泥腿子成长起来的企业家,就是這样。不過這人实干,华美现在的税收已经是六千万了。他会找项目,也会跑项目。难得啊!”

  六千万,对于一個市级企业来說,也的确是不少了。听得出,徐渭达对李和平是很欣赏的,当然罗,不欣赏,关系不铁,像這假期怎么可能带着一道出来呢?官员和企业家一道,是中国当下的一种最有特色的现象。不管什么活动,官员的后面总是企业家,企业家的后面总是官员。官员与企业家,完全体现了中国当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政方针。居思源又盯了回李和平,李和平的大方脸,活脱就是一幅当下中国中产阶级和暴富阶层的形象。可是,這种形象目前最受用,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這或许也叫做有中国特色的致富阶层吧!

  “长假后,我准备到這些企业去看一看。”居思源刚說完,外面传来了声音,“渭达啊,怎么先下来了?差点让我睡過头了。說是放假,其实是最累啊!”

  居思源和徐渭达都站起来,几乎是同时道:“孙部长!”

  “思源到了?哈,要知道思源到了,我就早一点下来。到江平半個月了,還适应吧?”孙兴东身材不高,但浓眉大眼,他早年曾在团中央工作,后来下到江南省,从副省长干到常委、组织部长。论他的年龄,比居思源還小一岁,据說,他的祖父是抗日英雄。父亲是爱国侨领。建国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会委员中,他父亲即是其中之一。待到孙兴东出生时,父亲已埋头歷史研究,成为了硕学通儒。但终沒有扛得過那场疯狂的文化大革命,就是风暴即将结束时,病死在干校农场。后来,孙兴东一家被现在的中央某领导记挂起来,孙兴东读完大学,即被分配到国务院办公厅,再后来到团中央,一直到去年,到江南省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上层正在传着,孙兴东很快将有可能提拔。原因是记挂着他们一家的那位中央领导,年事见高,应该在他退下来之前,为孙兴东再垫一块砖的。孙兴东正因为出生在那样一個老百姓看起来显赫的门第,又加上中央领导的记挂,在江南官场,他的能力是相当了得的。组织部长十分微妙,如果能力强大,组织部能做一半人事调整的主;如果部长能力弱化了,那么组织部往往就成了书记调整人事的一個工具。孙兴东整体从政风格可以說是两個字:高调。平时,出席一些会议,孙兴东的穿着就与其它领导不一样,他不太喜歡穿西装,而是穿各种时尚的夹克。颜色也多以鲜艳为主,包括皮鞋,经常是白色或者黄色。走起路来,年青快捷,似乎少了领导干部应有的沉稳。但是,办起事来,孙兴东的沉稳在江南是很让官场领教了的。說一不二,当面批评,毫不含糊,都是他的特点。据說年初,因为某厅厅长人选,孙兴东与省委副书记李南意见相左。后来一直搞到路怀凯书记那儿,又捅到了北京,還是孙兴东占了上风。孙兴东的理由就是:组织部是经過严格考察的,我們是因事用人,而不是因人废事。

  居思源打心眼裡对孙兴东是有些佩服的,并且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但他跟孙兴东单独接触,還不曾有過。他知道孙兴东与江南其它高层的关系,像他這样的厅长级干部,你跟谁私下接触得多,就代表了某一种倾向。這一点,居思源必须注意,他不想让人感到:他是属于某個派系的,他是跟定那個领导的。即使对省委副书记李南,這位父亲的老下级,对他的确是关怀有加,他也是若即若离,从来不過分走近。官场上,太疏了,领导会觉得你不尊重他;太近了,让领导有压力。领导有领导的空间,私下接触就是闯入了领导的個人空间,這沒有相当的了解和信任,是不宜于开展也不能开展的。

  “兴东部长也沒回北京?”居思源问。

  孙兴东用小手巾擦了把脸,脸色因此而发红,本来就大的鼻子显得更肥大,說:“沒時間哪,地市换届年初就要开始,烦得很。渭达啊,江平這边,思源去了,你该轻松些了吧?哈哈。”

  “轻松多了,我现在可是当甩手掌柜了。思源年轻,事情就得他多担待。”徐渭达眼皮子上下纠结,好像随时都要拧起来一般。

  “渭达书记在前面掌握方向,我做实事。政府嘛,就是干事的。”居思源立即道。

  孙兴东又“哈哈”笑了两声,說:“一個地方,发不发展,怎么发展,发展得快不快,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班子的团结,就是两個一把手的配合默契。渭达和思源你们俩,应该是最好的搭档。我当初定的时候,也這样想。渭达老成,有经验;思源年轻,有闯劲;你们在一块,江平发展能沒有起色?思源,是不是啊?”

  “当然是。只是我对江平的情况還不太熟悉,有些工作也還……還得靠兴东部长和渭达书记多支持。”居思源谦虚着,徐渭达道:“不過,江平的班子现在還沒配齐,特别是政府班子,思源哪,這個你要着手考虑。兴东部长也会支持的,兴东部长对江平一直很关注。政府的班子沒有活力,党委這匹马再怎么拉也不行哪!”

  正說着,孙部长的手机唱了,說唱,是因为這是首《爱上你是我的缘》的歌曲铃声。领导干部手机用铃声的,居思源只见過孙兴东部长一個人。当然,這也不是孙部长的对外工作手机。孙兴东按了电话,却沒說话,裡面的人在說,听得见是個女人。說了一通,孙兴东道:“那就過来嘛,假日!”又抬着看看门口,居思源立即站起来看了下包厢号,“888”。孙兴东道:“三個8。都是老朋友,沒事,過来吧!”

  “一個朋友!从北京来了。”孙兴东解释着,脸色有些不太自在。居思源和徐渭达都沒朝孙兴东的脸上看,平时人家說话时,与人正视,是礼貌;而当孙兴东部长作這样的解释时,再与之对视,那就是混蛋。沒有人喜歡秘密被人窥破,保全别人秘密,是官场最大的美德。

  三個人不知怎么的就說到了吉发强。徐渭达叹了口气說:“太可惜了,不值得啊!”

  孙兴东打一個哈欠,似乎是下午太累了,說:“這案子已经提到是中央了。可能会从重。這是大方向。中纪委主要领导作了批示。”

  “唉!”居思源笑着說:“最近看一篇文章,說当官已经成了中国的高危职业。虽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可否认,确实有這种现象。很多人确实可惜,往往都是一念之差啊!”

  李和平回来了,一见孙兴东部长,立马恭敬着,道:“孙部长到了。都安排好了,是不是现在就……”

  “再等会儿吧。”徐渭达看了眼孙兴东。

  孙兴东說:“不等了,她很快就会到。”

  “那就边上边等。”徐渭达說:“思源晚上還另外有個局。”

  “我沒事。”居思源嘴上說着,心裡却急。王河他们是会一直等着他的,他不到,他们不会喝酒。

  菜和酒都上来了,酒是茅台。李和平特别介绍說:“這酒是我从贵州茅台酒厂提過来的,保证地道。”

  “现在的茅台七成都是假的。不過這個放心,李总长年跑贵州。”徐渭达跟孙兴东說:“知道兴东部长好酒量,今天晚上就放松一下,行吧?”

  “哈哈,好,好!”孙兴东把手机放在桌上。徐渭达让孙兴东坐在中间,左边留了個空位,给他的北京朋友。徐渭达居右,居思源坐左,李和平坐在下面,搞服务。酒满上后,徐渭达又朝门外看了看,孙兴东手一挥,說:“咱们先喝。她来了,罚她三杯。”

  因为有李和平在,酒桌上谈话的方向明显发生了改变。刚才三個人谈的是班子,现在开始谈一些大的政策方针。說着,就說到房地产。孙兴东问江平的房价如何?徐渭达說:“每平六千。”

  “啊,有省城差不多了。”

  “太高了。”居思源道:“依江平這样的三线城市,房价应该稳定在四千元才合适。老百姓的人均收入摆在那儿。按国际上通行的标准,购房总价应该与家庭六到八年的总收入基本一致。但现在哪行?”

  “這不是一個地方的問題,是全国性的問題,是结构性矛盾。”孙兴东边說边看手机,然后起身,說:“我去迎下。你们继续喝!”

  孙兴东出去后,李和平朝徐渭达暧昧地一笑,說:“孙部长這客人了得啊!”

  徐渭达瞪了李和平一眼,居思源的手机正好响了,王河问他什么时候到,說一干哥们還有姐们都在干耗着,酒都凉了。居思源說半小时就到,快了,快了。

  孙兴东再进屋时,身后跟着個年轻的女人。确实年轻,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岁挂边,长得挺风采,身材修长,长发如墨。孙兴东介绍說:“這是苏朗朗小姐,名模。”

  “名模?!”李和平大方脸好像更大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快請坐,請坐。难怪,真是国色天香哪!”

  居思源皱着眉头,孙兴东又介绍了下:“江平市的书记、市长。”停顿了下,又补充道:“李总。”

  李和平先伸出了手,苏朗朗并沒有握,而是向着居思源伸出了细白的小手。居思源伸手用三根手指沾了下她的手掌。這是礼节。在公众场合,与女士握手是有讲究的。女士不伸手,你不能先伸手;女士伸手了,你只能握到为止,不宜于像与男人握手一样,紧握,或者两手抱握。李和平显然是忽略了也许是根本就不曾懂得這礼节,而人家是名模,自然注重這方式。徐渭达边握苏朗朗的手边說:“在电视上看過的,兴东部长今天让我們看见真人了。难得!”

  酒席因为苏朗朗,不,因为一個漂亮女人的参加,格局立即发生了改变。酒喝得顺畅了,桌上的语言也渐渐开放。平时,坐在办公室裡或者会场上一本正经的组织部长、书记、市长,這会儿都回到了男人本色,徐渭达甚至讲了一個黄段子,逗得苏朗朗差点笑翻。居思源注意到,孙兴东部长看苏朗朗的眼神是迷离的,這說明苏朗朗至少到目前与孙兴东部长的关系,還在若即若离阶段。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有沒有关系,眼神是看得出来的。语言可以隐晦,行动可以遮蔽,但眼神去无法躲藏。苏朗朗的口气,眼神,還有动作,都在明白地告诉大家:孙兴东在追我,而我就是公主,正享受着被追的快乐。

  苏朗朗能喝酒,而且仿佛就沾了居思源,坚持要与居思源炸雷子。

  居思源有些为难,他心裡不想。本质上,他对于名模,或者一些搞艺术的,都有一种“戴有色眼镜”看的感觉。這一点,他应该是受了父亲的影响。父亲一生开明,对新事物都持欢迎的态度,但是对艺人,却一直心裡有疙瘩,至于原因,他是直到最近才知道的。今年春节,与父亲长谈。父亲谈到了他革命前的一段歷史,說到与当时上海的越剧名伶小月仙的爱情。父亲虽然說得平淡,却让居思源惊讶不已。小月仙背叛了父亲,投进了上海一黑帮老大的怀抱,這让热血沸腾的父亲痛苦失望,并促成了父亲投身革命,成了一名地下党员。后来這一辈子,父亲从来不看越剧,提到演员,总有愤然之色。居思源大学时,曾一度迷恋某剧团的舞蹈演员。父亲知道后,严厉禁止了他们的来往。一個人性格的形成,总是有根可挖的。居思源对苏朗朗很难从骨子裡产生激情,也源于此。他是看在孙兴东的面子上,与苏朗朗放了個雷子,苏朗朗說:“如今像居市长居哥這样的男人太少了,男人,都只想着怎么拥有女人,却不考虑怎样拥有女人。”

  “苏小姐酒高了,休息下。来,兴东部长,我再敬你一杯。稍后,我還有個摊子,就……”居思源端起杯子,与孙兴东碰了下。孙兴东說:“有事?好,好,你先走吧,渭达,来,我們一起干一個。”

  三個人喝了,居思源便起身离开。苏朗朗拉住他的手,“居哥,下次到北京,請你喝。請你喝!”

  居思源說我会陪兴东部长一道的,你们慢喝。李和平也出来了,驾车送他。很快,就到了王河這边。

  “赵茜也在。”刚进门,王河就先道。

  居思源其实已经瞥见了赵茜的长头发,但還是心裡一颤。赵茜却走上来,掠了下头发道:“欢迎居市长,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都還好吧?”

  “還好。”

  孙浩然在边上道:“赵茜现在是北京绿城地产的总经理助理,成功商人了。也别细话了,先坐。王河,开酒啊!”

  王河哎了声,等居思源坐下,他发现赵茜被安排到了自己边上,而杯子裡,酒也已经明晃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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