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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职责

作者:未知
谁也沒有想過要伤人,更沒有想到要杀人。 包括陈德清在内,从来就沒有人有過类似的想法。他们从不认为对方手裡的枪是无用的摆设,也并不觉得仅凭棍子和刀子就能占据上风。可是,当要求一再被拒绝,脑子裡想要吃饭睡觉的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直至占据全部思维的时候,理智也被狂暴火焰吞沒,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冲动成为逻辑概念中的统治者。 外来者本能的认为陈昆不会开枪。 难道不对嗎?杀人就是犯罪。這裡不是金库之类的重要场所,也不属于军事管制区。围墙裡面那些人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甚至不是警察。打他一顿出出气,大不了事后說几句好话,赔上一点儿值钱的东西。 這些人的思维,仍然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的文明时代。 已经无法追究是谁先动的手。但這根本不重要,陈昆身上能够找到每一個人的脚印,苏浩也把营地外面的所有外来者视作敌人。 四周一片寂静,愤怒和喘息渐渐平复,身体裡的热血和头脑裡的冲动也被冷却,一双双怒目相向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惧。他们想說点儿什么表明自己很无辜,却发现守候在周围的武装团队成员表情很冷,充满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德清提起沉重的腿脚,从人群裡慢慢走出。他带着幽幽的神情,看上去无辜至极。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搜索着适合在這种场合使用過的字句,只是听起来干巴巴的,沒有丝毫說服力:“我們,我們只是想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水和食物,真沒有别的意思。我……我很抱歉。” 苏浩盯着他的眼睛。 在如此近的距离,陈德清发现那张英俊的面孔和野人差不多。很狰狞,也很恐怖。這种奇怪的变化完全因为愤怒所导致,它把美好的东西扭曲到令人惊悚的程度。陈德清的心脏立刻颤抖了一下,接着又无比慌乱地急剧跳动起来,脑子裡甚至萌生出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抱歉?” 苏浩的语调充满說不出的古怪。 他很惊讶————对方居然会在這种时候,說出這個词? 陈昆几乎快被他们活活打死,如果警戒塔上的守卫晚发现几秒钟,很可能会被他们当场杀掉。如此严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解释。 难道他们不知道這样做的后果? 难道对面這些人都是傻瓜和白痴嗎? “我們愿意赔偿。” 一個身材修长,瘦骨嶙峋,看上去带有几分傲慢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站在苏浩面前。他解下脖子上粗大的金链,用丝毫不带歉疚的冷硬语气地說:“如果你觉得黄金沒什么用,我們也可以帮你干几天活。很遗憾发生刚才那种事情,我也沒有想到会出现這种状况。不管怎么說,首先是我們不对,但你们的做法也有错误。我們只想得到食物和住处,你却一直咄咄逼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月光下,苏浩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沒有立刻出手砸爆对方那颗高傲的头? 沒错,中年男子在道歉,却丝毫沒有诚意,话语中反而带有显而易见的讥讽。看得出来,他保养得不错,身上的品牌服装和金链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东西。然而现在是黑色纪元,以往的身份和财产根本說明不了什么。上亿元钞票连一個馒头都无法买到,军方回收黄金也只是用作工业原料。 难道這些人真的以为,杀人和打骂仍然和从前一样毫不为奇?肆意践踏他人尊严可以不受惩罚?随便用几十万钞票就能买人性命? 這跟未来世界的荒野流民有什么两样? 苏浩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尤其是心脏,冷得像冰。 “這就是所谓的文明时代?” 他喃喃着,不自觉地眯起眼眸。瞳孔深处释放出的目光不仅森冷,更如刀般锋利。 不仅是他,围站在四周的所有团队成员都流露出相同的冷意,眼裡的怒意也越来越狂暴。 “砰————” 身后传来枪声,一颗子弹以苏浩能够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划過轨迹,准确钻进中年男子的头。强烈的能量轰然爆开,掀飞头盖骨,使整個人朝后倾倒,仰翻。 欣研握着微微发热的手枪走上前来,挡在苏浩面前,盯着满面惊惧的外来者人群,恶狠狠地命令站在四周的团队成员:“杀光他们————”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打破了夜幕下的宁静。 陈德清听见自己在叫嚷,在咆哮,在哀求。他的脸变得血红,嘴唇张开却呼吸不到空气,脖子上青筋拉扯着反复纠缠,周围传来的硝烟和惨叫声淹沒了整個耳蜗。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钻进胸口和腹腔的子弹正在粉碎内脏。想躲,却无法移动腿脚。這种难受的感觉很快弥漫全身,牵动身体非常缓慢的倾斜下去,重重摔倒。 二十多具尸体横卧在地面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 卢糯儿和其他人站在营地入口,远远观望着這场屠杀。 她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连忙做了几個深呼吸才调整過来。艰难地转過头,发现站在旁边的人和自己表现差不多,浑身紧绷,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呼吸近乎凝固。 欣研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她抽出弹匣,从口袋裡摸出几颗子弹用力压进去,后退半步走到苏浩身边,用只有两個人才能听见到声音說:“你是团队首领,必须保持正面形象。以后,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话语简短,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多。 苏浩感觉冰冷的心脏正被一股暖流围绕,使自己化冻。 他一直觉得与欣研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是相互喜歡,在充满死亡威胁的黑色世界彼此拥护,温暖对方。 现在,他确定這种感情应该更加深刻。 也许,是爱。 ……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好,甚至通宵无眠。 清晨的空气微凉而清新,淡金色的阳光透過针松林漫洒下来,映照着露珠,闪烁出一片晶莹的七彩光芒。鸟雀从巢中飞出,站在枝头开始一天的首次鸣唱。它们偶尔会飞下来,在冷硬僵直的尸体身上来回跳动,好奇地注视着這些早已死去的人们。 董国平指挥两名工人把挖掘机从营地裡开了出来,在数百米外的林地边缘挖出足够深的坑。除了警戒塔上留守的哨卫,其余团队成员把死尸装上卡车,运到坑裡填埋。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昨天晚上有十几头丧尸被這股味道吸引,从林间与公路沿途寻来。它们吃得很开心,却不知道這一切已被警戒者看在眼裡。人们用铁棍和砍刀干掉了這些怪物,连同被杀的外来者,全部扔进土坑。 厨房裡依然飘出白色蒸汽,米粥和馒头的香味和平常沒有什么两样。人们站在靠近住宅楼的空地上,默默注视着远处引擎轰鸣的挖掘机。周围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闷,沒有人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欣研站在苏浩旁边,神情有些黯然。 占据脑海的狂怒火焰熄灭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做得有些過分————虽然营地外的人们都参与了混乱,却并非所有人都伤害了陈昆。至少……总有几個人很无辜。 苏浩点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人,总共有四十六個,都是昨天下午接受條件,获得允许进入营地的外来者。 看着眼前這些人,苏浩淡淡地說:“今天,還有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干活儿嗎?” 沒有人回答。就连卢糯儿也紧抿着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每個人对同一桩事情都有不同看法。我不要求得到你们的认可,也不指望你们能站在我這边。” 苏浩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却也足够响亮强硬:“我的人受伤了,差一点儿被杀。纠纷起因很简单,就因为外面那些人想进来,想得到住处和食物。我不想谈什么道德或者正义,也不勉强你们。這裡来去自由,沒有限制束缚。條件和昨天一样,愿意干活儿的人就有吃的和住处。觉得我這個人难以相处或者无法沟通,可以现在就走。” 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 一個头发花白,略显苍老的男人首先站了出来。他用畏惧而憎恶的目光看着苏浩,嘴唇一直在颤抖,低沉愤怒地說:“你……你怎么能這样?他们不是不讲道理,你可以好好劝說,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理解。我們从很远的地方走過来,谁都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先答应請求,今天再让他们工作。我相信……” “如果昨天晚上哨兵晚发现几秒钟,我的人可能已经被他们活活杀死————” 苏浩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要杀人?就要制造混乱?恐怕任何时期,任何人都不会赞同這种說法。如果是一個乞丐站在你家门口强行讨要食物,不给就要冲进屋子杀人,遇到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报警?拎起菜刀砍人?還是把他像国王一样迎进来,毕恭毕敬的伺候?” “那你也不能杀人!” 老人大声咆哮起来:“任何事情都必须讲法律。你无权杀死任何人,也沒有权力占据任何共有的东西。包括你脚下這块土地,它属于国家,不属于你————” 這句话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很大反响,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微微颌首。他们低声议论交谈,也有几個人跃跃欲试,想要走出来和苏浩争辩,只是畏惧四周警戒塔上的守卫,還有旁边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才按捺下激愤的心情,观望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变化。 苏浩的目光越来越冰冷。看着眼前自我感觉占据道德正义上风的男子,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散发出极其诡异的魅力。 “法律?哈哈哈哈……” 他保持着笑意,话音震颤且带有說不出的森冷:“這裡沒有法律,只有规矩。” 苏浩把目光转向男子身后的人群,语调非常认真,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我的规矩很简单————谁也不能动我的人。就像昨天晚上,谁敢這样做,或者想要尝试,我会杀了他。” “狂妄————” 老人几乎是在怒吼:“谁给你肆意妄为的权力?這是法制国家,不是你的独立王国。我……我要去告你!還有你旁边那個女人。昨天夜裡我看得很清楚,是她开的枪!” 欣研的眼角一直在抽搐,死死咬住嘴唇。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很难受,却无法立刻找到反驳的字句。 苏浩察觉到身边女人的情绪变化。他握着欣研的手,攥紧,冷冷注视着神情亢奋的老人,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营地入口,平静地說:“去吧!门就在那儿,沒人拦着你。” 說着,他转過身,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外来者,淡淡地說:“你们有五分钟時間考虑。留下来,有食物和住处。离开,我不会阻拦。” 几乎所有人都在犹豫,也有几個神情坚定的人站出来,走到老人身边。人群很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每一张嘴裡說出的话都和“食物”“热水”“安全”之类的词语有关。声音越来越大,议论也更激烈,如果不是畏惧四周警戒塔上荷枪实弹的守卫,甚至会演变为争吵。 “我实在不想再走了。估计北面的情况也跟這裡差不多。沒有军队和警察,到处都是那种吃人的怪物……我觉得這裡挺好。至少……至少他们很讲规矩。” “狗屁的规矩!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罢了。他们有枪,想杀就杀。沒看過新闻上那些把人当做奴隶使唤的地下矿场嗎?我看這裡也沒什么两样。老杨和老张都死了,我必须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條。别忘了,我們是人,不是猪狗————” “我們能走到哪儿?昆明?成都?還是更远的某個城市?目标在哪儿?” 嘈杂的气氛使苏浩皱起了眉。正当他准备重申剩余時間的时候,忽然看见卢糯儿从人群裡走出,一直来到自己面前。 她眼睛裡透出迷惑的目光。有些畏惧,也充满期待:“如果,如果我留下来,你会不会像对待昨天那個人一样对待我?” 也许是觉得這话說得有些繁复,她又补充道:“我想加入,你们会保护我嗎?你刚才說過————谁也不能动你的人,谁敢這样做,就杀了他。是這样嗎?” 苏浩盯着卢糯儿的眼睛————其中沒有阴谋或者诡诈的存在,只有无限热切的期盼。女孩撅起嘴唇,眼眸深处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苏浩沉稳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說:“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每一個朋友,他们也会在需要的时候,给予我最有力的支持。這就是规矩!” “我愿意加入————” 话音刚落,卢糯儿不假思索地飞快說道:“我愿意留下!” …… 有了第一個站出来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持相同立场。 卢糯儿虽然不是外来人群当中的主持者,也沒有什么话语权,但她毕竟是一路走来的同伴。她的动作不可避免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沒有目标的未来,饱受饥饿与疲惫折磨的人们自然不难做出選擇。 站在高塔上的警卫一直用枪指着面容苍老的男子,看着他从苏浩面前走過,神情落寞地走出营地。 他并不孤单,有五個人陪他一起离开。 他们脸上都带着顽固强硬的表情————那是对思维理念的坚持,对丑陋与罪恶的愤恨,对正义的向往与维护。 苏浩注视着這些人远去的背影。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文明时代”四個字的真正含义。 那是一种只可能在乌托邦出现的理想。 很远,很空幻,却很美妙。 欣研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抚摸着宽厚结实的肩膀,柔声道:“我真怕你动手杀了他们。他们和昨天那些人不同。他们沒有错,只是有些固执。” 苏浩沒有转身,他抬起右手,握住摆在左肩上柔弱的手腕,平静地說:“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可他们与這個时代格格不入,也走不了多远。” 欣研用令人宽慰的语气說:“他们总会明白的。” 苏浩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转過,把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公路,颇有些感伤地喃喃:“他们……会死的。” 地平线尽头,還有一群缓缓走来的黑点。 病毒爆发造就了丧尸,也有很多人仍還活着。 這條公路通向北面。 走了一群,還会有更多的人从這裡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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