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舅舅
吃了午饭后,许从周和江秋月就說去百货商店,周碧云本来想一起,但又念及他俩刚成亲,她不好跟着,就拉着两人安排了一通,让他们买過年要用的东西。
走的时候,周碧云還拿了不少钱和票递给江秋月。
江秋月就說:“不用了妈,许从周已经把他的工资都给我了,我手裡有钱。”
“那是你们小两口的,我這给的是咱们這個大家庭的。”周碧云强硬把钱和票塞进江秋月的手裡,“一码归一码,现在咱们大家庭還是我和你爸当家作主,那就该花我們的。”
江秋月看了许从周一眼,见他沒什么表示,只好收下了。
周碧云又问他们回门加拜年的时候的礼物有想法了嗎,江秋月摇头,主动道:“我們那边的规矩是拜头年不需要带任何的礼物,我之前也问過我妈,她也說让我别带。但是我之后和许从周随军离开,可能好几年都不见得過去一趟,要是這次不带,回头亲戚们還要给许从周新人钱,虽然可能不多,但不拿不尊重人,拿着吧一时半会儿還不了這個礼,总感觉不太好。所以我想還是要带点,只是暂时沒想好买什么,要不您给我出個主意吧。”
周碧云道:“原来你们還有這個规矩,不過你顾虑的对,特事特办。年礼的话,乡下最缺的应该就是布,你等下多买点布带上,顺便你们是小辈,给长辈买点糖和肉最实在,像你爸妈這样的近亲,再给点钱,应该就差不多了。”
江秋月点头,和许从周去了一趟最近的百货商店狠狠采购了一番。
除了年货,年礼,自然還有许从周要江秋月给自己买的新婚礼物。
作为政治中心的首都自然不是小小的乡下县城能比拟的,江秋月這一次也沒有什么都沒要。
她先是给自己挑了两双皮鞋,又买了两身高档的衣裳,把结婚的时候周碧云给的手表票换成了手表。
余下的票江秋月沒有动,等回头随军后再买。
第二天就是過年。
许是因为时局紧张的缘故,江秋月并沒有感觉到太大的喜庆之意。
不過初一那天早上,周碧云還是带着江秋月出去转了一圈,给她和许长盛的一些好友拜年顺便认识一下。
江秋月因此也得了不少红包,加起来有好几百块。
江秋月要交给周碧云,但是周碧云沒要。
不過江秋月有些好奇的是周碧云沒有提及自己的亲人,彷佛她家就剩下她一個了一样。
江秋月怕戳到周碧云的伤疤,也沒敢问。
只等吃了午饭后,她和许从周回屋收拾等会去柳月湾的年礼时,才悄悄问了许从周。
许从周沉默了一下才說:“我外公外婆前些年去世了,我妈本来還有一個弟弟,但……”
“他也出事了?”江秋月见许从周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說的模样,又道:“要是不能說就算了。”
许从周摇头,這才解释道:“不是不能說,是我也不清楚我舅舅到底在哪儿,是生還是死。”
“我舅舅早年留美,五五年的时候他完成学业后回国加入了物理研究所工作,因为平日太忙,也不长和我們家联系,直到□□年的时候,我妈才发现已经很久沒有我舅舅的消息了,她過去找人,那边確認我舅舅早就从研究所离职了,自此之后,就再也沒有见過我舅舅。”
“這些年,我妈一直在打听我舅舅的消息,但一直都沒有任何的线索。如今又革命闹的凶,之前有人为了对付我們家,還說他是偷偷跑出国了,不想在国内吃苦。虽然最后事情给压了下来,但這件事一直压在我妈心裡,她不提,我們就更不敢提了。”
江秋月恍然。想了想,她试探问道:“那你觉得舅舅是偷偷跑出国了嗎?”
许从周摇头,“我不知道,我和他相处的時間不长,不了解他,但我妈不信。当年舅舅为了回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放弃了美国的高薪,按理来說应该不会。但他确实消失不见了,我妈担心他很可能出了事。”
江秋月却不這么认为。
她虽然不曾认真研究過這個特殊年代的歷史,但也知道這個时代有无数的研究人员隐姓埋名默默研究,只为了让国家更加强大,有更厉害的武装保卫国家和人民。
舅舅的這种情况很像她曾在纪录片裡看到的介绍的那些为了祖国繁荣强盛而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
江秋月就說:“我虽然不懂物理,但也知道和物理相关的研究都是關於武器、卫星,天体這些听着就让人觉得很厉害的东西,刚建国的时候,咱们国家多难啊,舅舅那时候都愿意回来,现在日子好了,他肯定更不会走。再說他一個那么厉害的研究员,身边也不可能沒有保护的人吧,我觉得他出事的可能性也不大,說不定舅舅是在什么地方做研究工作呢,只是沒办法和咱们联系而已。”
许从周闻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舅舅在做一些秘密研究?”
江秋月就道:“对啊,你刚才也說了就连美国那边都愿意用高薪留他,那证明舅舅肯定很厉害。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也懂得一個厉害的种地高手每年能让粮食增产不少,像我們每年种地的时候都会請教一些老把式,乡亲们也很尊敬這样的人,他们要是遇上了什么事,乡亲们从来都是主动搭把手帮忙的。”
“同理像舅舅這样厉害的人更应该被他身边的人看重吧,所以我觉得他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說不定他就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暂时走不开。”江秋月笑着安抚许从周道:“毕竟研究卫星和种地不一样,种地每年都能中,卫星不可能每年都能发射吧,我看报纸說要研究很多年才能发射一颗呢。”
许从周被江秋月說服了。
他顺着江秋月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江秋月說的应该是对的。
沒道理舅舅那么大一個人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就连他们家都找不到半点消息。
许从周倏然伸手抱住了江秋月,“谢谢你。”
“嗯?”江秋月假装不理解。
许从周笑了下,“我去和妈說一声。”
沒多久,周碧云和许长盛都找了過来。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
周碧云一见到江秋月就拉着她的手說:“秋月,从周都和我說了,妈妈得谢谢你。”
江秋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猜测的,您别介意我乱打听就好。”
周碧云摇头,眼泪一直簌簌往下掉,“你不知道我……我……我……我這些年……我……我都怎么過的我……我……”
她大概实在太伤心了,一句话沒說完又哽咽了。
许长盛沉默地揽住了周碧云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
周碧云歪在许长盛的怀裡哭了许久才再次收拾好心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說:“我這些年,我日日夜夜的揪着心,我想找到他,又怕找到他,生怕哪天得到了消息就是……就是最……最不好的消息。”
“我也不敢在家裡提,我怕让你爸還有从周担心,可我实在太难過了,我就剩他這么一個弟弟了,我都不敢想他要是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說着,周碧云又开始哭。
江秋月掏出手绢给周碧云擦眼泪,温声安慰道:“您是关心则乱。”
她本来還想說自己只是猜测,让周碧云也不要太相信,但见她实在太难受了,便也不再开口。
周碧云這一哭又是很久,直到许长盛开口劝她說:“从周他们该赶火车了,你先收收心,让俩孩子收拾收拾走吧。”
周碧云這才反应過来许从周和江秋月要回门加拜年,赶紧抽噎着擦干眼泪,问他俩东西收拾好了沒,又忙不迭去拿了好多东西出来,让江秋月都带上。
江秋月看着周碧云提出来的那些高档的礼品,還有她拿出来的钱和各种票,劝了好久才叫她都收回去。
等她和许从周上了火车后,江秋月才松了口气。
“妈也太热情了。”她笑道。
许从周說:“這件事在她心裡憋了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能发泄出来,自然激动些。”
江秋月理解,但她還是给许从周打预防针說:“我也只是猜测的,万一,我是說万一我沒猜对呢?”
许从周道:“妈她明白的,她高兴也是因为有了另外一种可能,自然更愿意相信這個更好的可能。就算将来查到和你猜的不一样,她也不会怪你的。”
江秋月摇头,“我只是怕她有了希望后又失望。但最开始听你那么說的时候,我又觉得有希望总比一直伤心失望的好。我還挺矛盾的。”
许从周道:“不要多想,你是对的。”
江秋月“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好奇道:“既然现在有了這個猜测,那爸妈将来会往這個方向找人嗎?”
许从周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摇头,“就算他们想找估计也找不到,要是能說,以我爸的级别早就该打听出来了,既然以前都打听不到,现在肯定也不行。”
江秋月吁了口气,“希望舅舅早点回家吧。”
许从周:“嗯。”
另一边,许长盛搀着周碧云上了车。
周碧云已经好很多了,正在和许长盛說道:“难怪从周见秋月第一面就說她聪明,现在看来她确实聪明。”
许从周翘了翘嘴角,“现在你该知道我当初给他订這個娃娃亲有多明智了吧。”
周碧云“哼”了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什么样你心裡沒点数。”
许长盛不服气,“我怎么了,你现在你敢說我选的這個儿媳妇不好?”
周碧云“哈”了一声,翻着白眼道:“你选的?明明是我和儿子亲自挑的,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沒有。”
“欸,你這话我就不爱听了,沒有我当初开口定亲,你和儿子上哪去挑去!”许长盛争辩,见周碧云一时答不上来,就更得意了,“看吧,說不出来了吧。沒有我,你们就找不到這么好的儿媳妇。”
周碧云:“……”
两口子一路拌嘴回了家,江秋月和许从周這边经過一天一夜的颠簸,也到了。
他们赶在天黑透前到了江家。
江道义和杜春花也一早就在等着了,直到见到他俩過来,才松了口气,又赶紧让两人进屋休息。
等到吃了饭后,杜春花又私底下拉着江秋月问她這几天過得怎么样之类的。
江秋月自然說很好。
杜春花便又开始絮絮叨叨說着让她以后听许从周的话,不要惹他生气,要帮他操持好家之类的云云。
总之大概就是以夫为天之类的话。
江秋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也沒和杜春花犟,权当应付她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秋月依旧睡在了出嫁前的屋裡,和江冬梅一起。
许是因为她已经嫁了,江冬梅的态度就更好了。江秋月时常能感觉到江冬梅看她的时候总带了高高在上的打量以及怜悯的心态。
江秋月更懒得搭理她。
但江秋月沒想到江冬梅晚上却找她說话了。
“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江秋月不想在大過年的时候和江冬梅闹僵让其他人担心,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应道:“還好。”
“還好?”江冬梅在黑暗的屋裡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打定主意认为江秋月肯定過的不顺心。
她便又道:“许家的门槛高,在他们眼裡我們就是泥腿子,他们那种人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我們這些乡下人的,你不用装了,我還是劝你趁着现在能从许家多弄点东西就多弄点吧,免得将来人财两空。”
江秋月:“……”
就无语。
江冬梅见江秋月不吭声,以为自己說中了,又俯视中带着洋洋得意的调子道:“天上就沒有掉馅饼的好事,要我說這门亲事你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可惜我当时說许家不一定好,你却沒当一回事,现在知道我說对了吧。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许从周那人一看就冷冰冰的,和這样的人结婚半天都說不上一句话,加上他又是当兵的,跟守活寡有啥区别。而且军婚還不好离,除非许从周自己点头答应。”
“再說点你想不到的,现在国家时不时還要和外面打仗,当兵可不安全,說不定哪天就牺牲了或者重伤了,到时候要是许从周有個啥事,你也就沒了依靠,所以啊,你還是沒事儿的时候多给你自己想想吧。”
“不過要說许从周有啥好的也就是工资高,趁着這几年他還好好的,你赶紧给自己多存点,将来也好防身。”
江冬梅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听的江秋月反胃。
她实在懒得忍了,就开口道:“你很讨人嫌,你知道嗎?”
“你啥意思?”江冬梅顿时皱眉,“我這都是为你好我才和你說這些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的份上……”
“不需要。”江秋月也懒得继续什么姐妹情深了,反正本来也沒情份。
江秋月道:“你到底是为了我好還是想看我笑话,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也能看得出来。你现在說的這些话的语气和你小时候假装生病骗爸妈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假。”
江冬梅僵住了。
她沒想到江秋月能說出這样的话,震惊地从床上爬起来盯着她看。
“你什么意思?”這是一句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江秋月就当沒看出来江冬梅的打量,又道:“从小到大,你每次为了躲避劳动,为了吃的喝的假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都能看得出来,我只是从来沒說過,因为我知道爸妈偏心,說了也沒用。”
“但是我不說,不代表我傻,你到底真心還是假意,我和你都清楚。”江秋月把江冬梅的裡子面子都摆了出来。
江冬梅被震住了,两辈子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江秋月。
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嗓子问道:“你真是江秋月?”
江秋月懒得配合她,“自从你上次落水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也越来越過分。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你别把我当傻子。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好我和许从周,也不清楚你为什么总觉得他将来一定会出事,好像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但我清楚你刚刚和我說的那些并不是出自所谓的姐妹情深,你从小到大就不喜歡我。”
江冬梅哑然了。
她一开始听江秋月說出那些话的时候以为她和她一样重生了,后来一想江秋月要是重生了绝对不会同意嫁给许从周,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但江秋月今天的一席话却也让她有了另外一层思考。
她印象中的江秋月只有两個。
一個是她们结婚前,江秋月一直沉默干活的模样。
另一個是改革开放后,江秋月考上大学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的一生,前二十年她得意于自己把江秋月压得死死的,后半辈子则嫉妒江秋月比她命好。
可现在,江冬梅忽然想真的是命好嗎?
是不是上辈子她就沒看清楚江秋月的真面目呢?
因为她上辈子和许从周结婚了,沒像這辈子和江秋月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所以江秋月也从来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些。
江秋月一個小学毕业的却能在高考刚刚恢复就考上大学,应该是聪明的吧?
所以,上辈子江秋月就在装是嗎?
這個结论忽然让江冬梅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她让江秋月和许从周结婚了,否则让江秋月留在家裡,她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江秋月。嗎?
是不是上辈子她就沒看清楚江秋月的真面目呢?
因为她上辈子和许从周结婚了,沒像這辈子和江秋月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所以江秋月也从来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些。
江秋月一個小学毕业的却能在高考刚刚恢复就考上大学,应该是聪明的吧?
所以,上辈子江秋月就在装是嗎?
這個结论忽然让江冬梅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她让江秋月和许从周结婚了,否则让江秋月留在家裡,她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江秋月。嗎?
是不是上辈子她就沒看清楚江秋月的真面目呢?
因为她上辈子和许从周结婚了,沒像這辈子和江秋月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所以江秋月也从来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些。
江秋月一個小学毕业的却能在高考刚刚恢复就考上大学,应该是聪明的吧?
所以,上辈子江秋月就在装是嗎?
這個结论忽然让江冬梅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她让江秋月和许从周结婚了,否则让江秋月留在家裡,她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江秋月。嗎?
是不是上辈子她就沒看清楚江秋月的真面目呢?
因为她上辈子和许从周结婚了,沒像這辈子和江秋月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所以江秋月也从来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些。
江秋月一個小学毕业的却能在高考刚刚恢复就考上大学,应该是聪明的吧?
所以,上辈子江秋月就在装是嗎?
這個结论忽然让江冬梅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她让江秋月和许从周结婚了,否则让江秋月留在家裡,她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江秋月。嗎?
是不是上辈子她就沒看清楚江秋月的真面目呢?
因为她上辈子和许从周结婚了,沒像這辈子和江秋月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所以江秋月也从来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些。
江秋月一個小学毕业的却能在高考刚刚恢复就考上大学,应该是聪明的吧?
所以,上辈子江秋月就在装是嗎?
這個结论忽然让江冬梅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她让江秋月和许从周结婚了,否则让江秋月留在家裡,她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江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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