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江冬梅不再叽歪,一夜平静過去了。
初三一早,江秋月就和许从周一起,在杜春花和江道义的带领下去给家裡面的亲戚拜年,顺便邀請他们明天過来喝喜酒。
若是有人问到他们怎么不按照规矩住到正月十五之后再回去,就顺便解释许从周時間紧,她也跟着随军的事情,然后再在亲戚们的各种感慨中离开。
初三一天都在說话和赶路中度過,等回到家,天早就黑透了。
這還不能歇息,杜春花和江道义又拉着他们盘算了一下明天過来喝喜酒的人数以及到时候的各种安排,直到确定沒什么問題后,才松口让他们睡下。
和江家這边发愁明天的喜宴差不多,知青点那边也因为這边的喜宴有点迟疑。
黑暗中,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道:“赵长熙,你听說了嗎,明天那個江冬梅的姐姐嫁人办喜宴,好像生产队裡的人都会過去喝喜酒,你說咱们要去嗎?”
赵长熙是很典型的文弱书生的长相,一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
他抬手拨了拨床头柜边上的油灯芯,轻轻翻了一页书后,才头也不抬道:“下了乡,我們的户口就落在這裡了,要是论规矩的话,应该要去的。”
“那要是過去肯定要随份子,你觉得我們随多少合适?”问话的男人翻了個身爬起来,勾头去看赵长熙。
赵长熙今年也才十八岁,并沒有太多人情往来的经验,闻言也有些发愁。
他合上书,掐了掐有些酸疼的眼眶,這才迟疑了下道:“明天找支书他们问一下吧,看别人都随的什么。”
男人一想也是,便又重新倒了回去,又开始叭叭叭道:“很晚了,你還不睡啊。”
赵长熙重新打开书,“看完這一章就睡。”
男人啧嘴,“都不能考大学了,你還這么认真看书,有什么用啊?”
赵长熙随意笑笑,“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男人摇头,双手枕在脑后道:“得了吧,你看以前那些下乡的哪還有几個回去的,最后都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我們的未来,肉眼可见。读不读书都不重要了。”
赵长熙却不這么认为,他合上书,抬眉认真地看着男人道:“陈亮,你太悲观了。”
“读书从来都不和我們是什么人,是何种身份有关,农村人和城裡人也沒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過因为农村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低,又很难接触到外面的一些讯息和新事物,這才显得這裡愚昧和不开化,但這些都是可以弥补的,读书就可以。”
陈亮嗤就笑了起来,“說的好像你說读书他们就会愿意一样,這几個月你還沒发现嗎,這裡的人根本就不重视這些,你之前不是還提了主动给生产队扫盲,但你见有人愿意過来上课嗎。”
赵长熙:“……”
他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出现迷茫,一時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更想不通为什么這裡的人不愿意接受文化知识的熏陶。
可在下一瞬,他的眼神就坚定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激昂。
他說:“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這样,一時間也找不到办法解决這個問題,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变成他们這样,我不能让日复一日的劳作磨灭我的心智,最终变得和這裡的人一模一样的麻木。”
陈亮一时无言,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說什么。
再看過去的时候,赵长熙已经又在看书了。
陈亮的脑袋嗡嗡嗡的,一時間佩服赵长熙,一時間又觉得赵长熙太理想主义了。
可若让他自己去思考,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好迷茫,完全看不到未来的任何方向。
陈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清醒,赵长熙已经起床又再看书了。
他叹了口气,洗把脸后也想学赵长熙看书,可半個字都看不进去。
陈亮抓耳挠腮,最后实在忍不住道:“要不然我先去找支书问问随礼的事吧。”
赵长熙想了一下,合上书道:“我和你一起吧。”
当初和他们一起過来的還有两個女知青,只不過不住在他们這边,而是在隔壁。
陈亮就說:“那要不要去隔壁问一下女同志?”
赵长熙点头,“问一下也好。”
两人去隔壁敲了两位女知青的门,說明缘由后,两位女同志也加入到他们之中,一行四人就去了支书家裡。
支书不在家,他家裡人說的是支书是媒人,因此一早就過去帮忙了。
四個人想了想,觉得问支书家裡人也可以,便直接說了,而后得了個随個五毛一块钱就已经很好了的结论。
于是,一行四人又开始往江家去,路上的时候還讨论了一下,考虑到大家都是知青有必要统一一下,另外又不是每個人的家庭都一样,最终定下了五毛钱的礼金。
這是江秋月第一次這么近距离地打量赵长熙。
自赵长熙下乡后,江冬梅就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她烦不胜烦,即便对赵长熙有些好奇,但也沒主动去打探和打听過。
如今算是亲眼看见,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這人后来能成功并且和原来的江秋月過的那么好。
這人长得不能說顶好看,只能說书生气很重,一看就是那种有文化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很亮,很正。
和同他一起過来的其他三個知青相比,這人身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朝气与坚韧,倒是另外三個人看着有些麻木,不太像才十来岁的年轻人。
江秋月原先只是对赵长熙有些好奇,但从来沒想過掺和进他和江冬梅之间的事情裡,可如今亲眼见到赵长熙,她忽然觉得若是這样一個瞧着就很清正的人叫江冬梅给祸害了,那才真的可惜。
只是江冬梅自赵长熙他们過来后就一直跟着他们,江秋月便也压下了心裡面的念头,继续帮忙招呼其他的人。
一场喜宴一直忙到了两点多才算结束。
送走了那些左右邻居和亲朋好友后,家裡面就剩下王家的人。
王家也是杜春花和江道义的未来亲家,是大哥江成才已经订了亲的未来媳妇王佳丽的家。
原本,两家定下的是去年年裡让江成才和王佳丽结婚。
但是后来又有了江秋月和许从周的婚事,加上许从周给的实在有点多,当时杜春花就决定用留下的那六百块钱定礼先多建两间屋子,就和王家那边商量了把两人的婚期延迟。
给新婚的小夫妻盖房子又不是什么坏事儿,王家那边高兴還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怨言,因此也答应了。
后来经過沟通,两家說好了等今年夏天,也就是麦收過后就让两人结婚。
這不,今天江家办喜宴,王家那边也過来了。
杜春花最喜歡气。
之前忙起来沒空招呼,因此现在得了空闲,就开始拉着王家的人說气话,两边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等终于說的差不多了,杜春花又赶紧安排跟個木桩一样的江成才去送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回家。
江道义和江立业被安排了给周围邻居還东西,江秋月和许从周帮忙收拾家裡。
杜春花见状立马就开始拦着许从周,“小许先坐着歇会儿,這些你就别干了,我和秋月来就行了。”
许从周话少,直接摇摇头,“沒事。”
他动作麻利,杜春花還真不好和他抢,只能推了推江秋月說:“你赶紧劝一劝,别让他一個大男人干活,多不像话。”
江秋月从定亲后就一直被杜春花念叨一些贤妻良母的行为准则,早就听的麻木了,也沒当回事,只道:“您觉得我說话他能听嗎。”
杜春花一直都觉得许家高不可攀,连带着许从周這個女婿在她這裡都要仰视着。
加上许从周给外人的印象真的是话少表情少的冷淡模样,杜春花便有些怕他。
江秋月這么一說,杜春花立马就哑了。
她也觉得江秋月不像是能拿捏得住许从周的性子,加上两人又才刚结婚,江秋月也沒怀孩子,连脚跟都沒站稳,說话更沒底气。
杜春花就不說了。
但收拾了一会儿后,杜春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過来,江冬梅不在。
知青点的人過来吃席的事情她也知道,当时她就一直担心江冬梅会干出什么闹心的事儿,时不时都要看上一眼才放心。
好不容易等喜宴散了,知青点的人都走了,她才放心。
可這才多一会儿,江冬梅又不见了!
该不会又偷摸跑去找那個赵长熙了吧?
该死的!
杜春花的脸色立马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可现在边上還有许从周在,杜春花不能由着脾气,便走過来拉了江秋月一把。
杜春花的手有些重,江秋月诧异了一瞬,這才问道:“怎么了?”
杜春花压着嗓子說:“你跟我来。”
江秋月不明所以,许从周也注意到了這边的动静,递過来一個担忧和疑问的眼神。
江秋月摇摇头,然后跟着杜春花出门。
直到听了杜春花的叙述后,江秋月才摇头說:“我沒注意,先到屋裡找找吧,冬梅平时喜歡躲懒,說不定在屋裡呢。”
杜春花一想也是,心情這才顺畅了些。
两人就前后在屋裡找了一遍,结果沒有。
杜春花的脸色更难看了,对着江秋月咬牙切齿道:“這個死妮子肯定是去知青点了,气死我了,她這是非要一头撞死在那個赵长熙身上我看她才满意!”
“也不知道那城裡来的知青有啥好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成天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你說說冬梅怎么就非要一门心思盯着他呢,我就不明白了我!”
杜春花十分的暴躁。
江秋月倒是觉得赵长熙有点委屈。
她想了下說:“赵长熙平时主动找過冬梅嗎?”
杜春花回忆了一下,“好像沒有,都是冬梅那個死妮子過去找的他。”
江秋月继续问道:“那赵长熙骗過冬梅的钱、票、吃的、用的這些嗎?”
杜春花還是摇头:“沒有。”
又迟疑了两秒钟,杜春花才說:“過年的时候,冬梅偷摸在家拿了肉還有蛋過去,他又给送過来了。”
江秋月挑眉,沒想到這才几天,居然又有了這么一出戏。
“那赵长熙有让冬梅帮他干活嗎?”江秋月又问了句。
杜春花還是摇头,“沒,就冬梅那懒死人的性子,她哪会干啥活啊。”
江秋月就說:“那您看,赵长熙一沒主动找過冬梅,二沒占過任何便宜,就连冬梅主动送過去的东西,人家也给還回来了,明显就对冬梅沒任何想法,您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人家头上,說不定他现在還苦恼如何才能让冬梅放弃纠缠他呢。”杜春花就:“……”
好一会儿后,杜春花才沒好气道:“你到底哪一边的,咋還胳膊肘子往外人那边拐呢!冬梅可是你妹妹!”
江秋月就道:“一個见不得我有任何好的妹妹。”
“你啥意思啊?”杜春花皱眉,“你和冬梅吵架了?”
這两天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她也沒注意江秋月和江冬梅有什么不对劲。
但现在江秋月一提起,杜春花這才回忆起江秋月和江冬梅這两天好像确实沒怎么說過话。
杜春花忍不住又道:“冬梅性子扭,你沒事儿别和她一般见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子骨不好,回头再把她气出個好歹来。”
江秋月:“……”
就无语。
就照着杜春花這個偏心样,以后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江秋月把那天江冬梅說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您见過一個处处撺掇刚结婚的亲姐姐和丈夫生二心的妹妹嗎?還是您觉得她和我說的那些话說的对,我還要谢谢她?”
杜春花說不出来了。
江秋月想着杜春花他们毕竟還是原身的亲人,出于责任的缘故,她又提了一句:“您也說了冬梅的性子也越来越扭拧了,她现在满世界追着赵长熙跑,要是赵长熙一直不答应,您猜她为了嫁给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人家知青虽然家在千裡之外,但人家既然来了這裡,生产队的支书也好,公社知青点的工作人员也好,都有义务对他们负责。要是知青在我們這裡出了什么事闹出来,你以为人家不会追究的嗎?”
“我劝您以后還是多注意着点冬梅,别真让她为了嫁给赵长熙,干出什么不管不顾的事才好。”
江秋月言尽于此。
她本来就懒得掺和這一滩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不然也不会選擇嫁给许从周了。
直到家裡收拾的差不多了,江冬梅才哼着歌抱着本书回来。
杜春花本来就有气,加上刚才又被江秋月說了那么多,一见到江冬梅,脸就拉了下来。
一時間都顾不上许从周還在,直接冷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江冬梅的歌声被打断,闻言满不在乎道:“還能去哪儿,知青点啊。”
“你又去……”杜春花张嘴想要骂人,结果余光瞥到边上的许从周,便停下,改为上前掐住江冬梅的胳膊,用力将她拽进了屋裡面。
“你给我进来!”
“妈,你干嘛啊,疼死了!”
江冬梅不满的声音紧跟其后,随着一声“嘭”响,被隔绝在室内。
江秋月把家裡最后剩下的一点东西收拾干净,又洗了手抹了香香,這才对许从周解释了起来。
结果许从周听完前因后果后說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像对那個赵长熙感官很好?”
江秋月:“……”
略微傻眼,随后,江秋月戳了许从周一下,低笑问道:“我怎么闻到了那么大的醋味儿呢,家裡的醋坛子别被打翻了吧。”
许从周抿着唇,也不吭声。
江秋月就呿他,拽着许从周的衣袖說:“让我闻闻看,我們家许老师是不是从小吃醋长大的,這么大一個個子裡面别装的是個醋缸吧,以后咱家再烧饭,醋都不用买了。”
许从周抬手捏住了江秋月的手,也不松。
江秋月笑话够了,才捏着他的手說:“小气鬼,我最最最喜歡你了好吧。”
许从周這才缓缓翘了下唇角,耳朵渐红。
江秋月见他明明高兴却偏要装模作样,還时不时偷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又戳了戳他的腰,“许醋缸!”
许从周清了下嗓子,义正词严道:“你是我妻子。”
“說的好像我红杏出墙了一样。”江秋月哭笑不得,又重复了一遍,“许醋缸!”
许醋缸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捏着江秋月的手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不是說要去给赵长熙提個醒嗎,现在就走吧。”
“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江秋月笑话了许从周一句,這才和他一起出门。
到了知青点后,就由许从周出面把赵长熙叫了出来,江秋月和他說了一下情况。
赵长熙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江秋月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你们才是亲姐妹不是嗎?”
“就当我多管闲事吧。”江秋月道:“冬梅的性子扭拧,从小到大不管要什么都不达目的不罢休。要是你也对她有意就当我什么都沒說,要是你对她沒想法的话,我担心她将来为了能嫁给你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我不想因为她牵连到我其他的家人。”
顿了一下,江秋月又說:“提醒你也是希望你這边注意一下,要是你将来哪天发现什么不对劲,可以预防一下,免得最后真的出了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赵长熙的眉心渐渐散开,想了一会儿后才說:“我……之前大概能感觉的出来她似乎对我有些不一样,但她沒有明确表示過,我也怕是我多想了,更担心万一我要是說了什么败坏了她一個女孩子的名声,便一直当作不知道。”
“不過既然你這样說了,我以后会注意的。”顿了一下,赵长熙又很认真地說:“谢谢你来提醒我。”
江秋月摇头,“不用,我也是为了我家人。”
更是为了防止江冬梅将来万一犯疯病能得到及时的遏制,省得回头還被杜春花他们找到她的头上给江冬梅收拾烂摊子。
临走前,许从周才看了一眼一直好奇伸头的陈亮,对着赵长熙說:“有人问起,你就說我有個战友是你们家附近的,過来找你打听情况。”
赵长熙也知晓今天的谈话不太适合让其他人知道,但人总有好奇心,便点点头,“我明白。”
果然,等到许从周和江秋月离开,陈亮立刻就扒拉着赵长熙开始好奇了。
赵长熙依言回答了一下,陈亮就沒什么兴趣了。
等到江秋月和许从周回去的时候,杜春花和江冬梅還沒出来,他俩也沒多事說他们去找赵长熙了。
就這么又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江秋月和许从周就赶早上九点多的那班火车离开了。
初六的早上,两人重新回到首都。
休息了半天后,下午又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又要往许从周的部队赶。
晚上睡觉前,周碧云和许长盛拿了個盒子和一個包裹来敲小两口的门。
不用怀疑,盒子裡面装的就是钱和票。
周碧云說:“這裡面是给你们小两口准备的安家费,你们去了部队,那边属于边城,地处偏远,经济也不发达,虽說日常生活沒問題,但想要买些好东西却不方便。你们又刚過去,家裡面一应东西都要新置办,都說破家值万贯,意思就是别看一個家裡面表面看着沒什么东西,但真要一一罗列出来却多的数不清,這些就是我和你爸给你们置办家用的,正好你们這次過去的时候就一并买了带過去,也省了你将来一点点蚂蚁搬家。”
江秋月不好意思要,就說:“从周已经把他這些年攒下来的钱和票给我了,我看過了,有不少呢,這些您和我爸留着花用吧。”
周碧云摇头,“我和你爸都有工作,平时這边也就我俩在,我們两個能花多少。以前每個月多出来的一些票啊什么的,我們要么都送人了,要么就過期浪费了,现在好不容易多個你来家了,就别和爸妈气,要不然這些东西放我們手裡也是浪费掉。”
“再說了,”周碧云又拿着江秋月的手拍了拍,道:“从周一個月工资看着多,但现在买东西少了票不行,我相信他這几年倒是攒到钱了,可這票却不见得有多少,你们置办一個新家不容易,少不了這些,就拿着吧。”
“更何况這也是我們当长辈的一点心意。”周碧云叹了口气,“要不是现在外面太乱,我其实還给你们准备了一些以前留下来的老物件,只是现在不能用,我也就先收着了,等将来哪天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后,妈再给你。”
江秋月看了许从周一眼,见他点头,這才收下。
周碧云又打开包裹,裡面是一沓收拾的很好的布料。
周碧云把這些布料也放到江秋月手上,又說:“這裡面的布料有以前的老料子,也有我這些年攒的一些,都是能穿出来的,我正好也用不上,也一并给你吧。”
钱和票都收了,這些也沒理由再推迟,江秋月便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周碧云和许长盛又和他们說了会儿话,這才准备离开。
起身的时候,许长盛忽地“嘶”了一声,弯腰按住了膝盖。
“爸,這是怎么了?”江秋月连忙问道。
许长盛赶紧站了起来,摇头說:“沒事儿,這两天下雨,腿有点疼。”
“那看過医生嗎?”江秋月又问。
周碧云就道:“他那腿老毛病了,以前打仗的时候在雪地、水沟裡泡的,說是湿寒,這些年一直這样,沒啥事,回去贴個膏药就好了。”
江秋月想了想道:“要不,我给爸看一下?”
“你?”周碧云讶异,“你是說你看病?”
江秋月点头,“我学過一点医术,兴许能帮上忙。”
“对,我想起来了,你說你跟你们家后面那個老太太学過,那個老太太以前還救過我的命来着。”许长盛想起来了。
江秋月点头,“对,我跟她学過一些。”
许长盛虽然觉得江秋月年纪轻轻的,不一定能看出来什么,但人家既然开口了,他一個当爹的也不好伤了孩子的心,沉吟了下便答应了。
江秋月便先给许长盛把了脉,随后又让他撩起裤腿检查了一番。
确实如周碧云所說,许长盛的腿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因为年轻时候的伤寒,加上這些年的劳损,已经发展成严重的关节炎症了。
這种机体退化的病症想要完全治愈除非找治愈系异能者,但想要缓解却容易。
原主本就学過一段時間的医术,而她又是植物系异能者,是末世裡除了治愈系异能者之外最受欢迎的,因为每一位植物系异能者都是天生的医师或者种植师。
而她上辈子变异方向就偏向医师,加上原主学過的医术,想要将许长盛的腿完全治愈不可能,但叫他以后不会经常病痛,缓解病灶却很容易。
她想了想,就道:“爸,您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开一副药先吃着,回头我再帮您做点膏药,双管齐下,您的腿应该就会缓解很多,至少不会像现在這么疼了。”
“啊?”
许长盛也好,周碧云也好,都不曾相信江秋月真能帮他治腿,因此听到她這么說,就完全愣住了,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還是许从周反应過来道:“你說的真的?”
江秋月点头,“应该沒問題。”
顿了一下,江秋月也想到了她這個年纪或许并不太能让人信服,又道:“要不然這样也行,我把口服的药方和做成膏药的药方都写下来,回头可以让医生看過有沒有問題,爸再确定用不用也行。”
“不用不用,你开我用就是。”许长盛连忙就开口,生怕說的晚了让江秋月多心。
周碧云张了张嘴,心裡的念头拐了好几個弯,最终想到江秋月明天一早就走了,他们可以私底下再拿给医生看,也省的江秋月多心,便也对着江秋月道:“你爸說的对,你直接开就是了。”
江秋月笑笑,也想到了她要离开的事,便也不再多话,而是直接把药方写下来交给了周碧云。
等到周碧云他们走后沒多久,江秋月他们也躺下了。
這些天要么是在路上,要么就是在江家,還是分开睡的,他们已经很久沒有做過了,许从周有点想。
可明天一早又要赶火车,他只好压抑着沒乱动,只是把江秋月抱在了怀裡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话。
“爸的腿是老毛病了,這些年很多医生都看過,但也沒什么用,你真能治好?”
江秋月摇头,“治好是肯定不可能的,是缓解,让他比以前舒服些。”
“意思是治不好了?”
江秋月点头,“爸的腿属于关节退变加上湿寒引起的一些病变,這种情况是不可能治愈的,只能控制,通過治疗改善症状,让他不至于影响到平时生活。”
许从周懂了,“他的腿這些年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疼起来连路都沒办法走,现在能控制已经很好了。”
江秋月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扒着许从周的肩膀往上靠了靠,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相信我啊?”
许从周撩开刚刚因为江秋月乱动而有些乱的头发,這才认真道:“要是沒有把握,我相信你不会随便拿這种事出来說。”
江秋月笑了,勾着许从周的脖子說:“许老师真会說话,以后可要多說点。”
许从周被江秋月蹭的有些起火,便拿住她的手腕,低哑道:“别乱动。”
江秋月:“……”
初六的夜晚就在這种表面看似平静下過去。
初七早上一大早,江秋月和许从周扛着大包小包,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們再次将時間拨回去。
叶城,初三這天。
杨双双在安逸了两天之后,终于见到了她现在這具身体的老公,她本人现在的便宜老公。
闫胜利。
闫胜利的個子很高,是那种浓眉大眼很正气却又不粗犷的长相,但是看人的时候有些严肃。又许是从军的缘故,他的身板笔挺直溜,一举一动都像是被尺子刻画過的一样。
实在是太规矩了。
杨双双当即就眼皮一跳,有些麻爪。
她打小就不是那种规矩的人。
她小时候性子跳,总是丢三落四,又喜歡到处疯跑,以至于她爸妈怀疑她有多动症,還去医院检查過好几次。
后来发现她纯粹就是性格原因,那二位为了别别她的性子,想把她养成普遍意义上的女孩子,就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但是她总是调皮捣蛋,三天打鱼两天晒網的。
唯一坚持下来的就只有画画。
因为她喜歡漂亮的东西,画画虽然枯燥,但可以随意调配漂亮的色彩,涂抹自己喜歡的颜色,比其他兴趣班有意思多了。
而她爸妈要求她必须要学一样兴趣爱好,她這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但要說她画画有多好,那就是扯淡。
她顶多就是画美女画的好一些,其他都不行。
后来這一画美女的技能被她用在了脸上。
沒错,后来她的兴趣爱好变成了美妆。
她,杨双双,一個高中的时候就偷偷搞直播,梦想成为美妆博主南玻万的最不爱守规矩美少女,先是因为末世失去了自己的终生梦想,现在好不容易脱离末日,又多了個看上去很规矩的老公。
救命!
杨双双就觉得她头都大了。
但她還不得不和闫胜利打招呼,“回来了。”
好干吧。
但再多的她也說不出来了。就……觉得看见闫胜利跟看见教导主任一样。
闫胜利也沒对杨双双如此冷淡又僵硬的招呼有過多的情绪,简简单单“嗯”了一下。
以至于陈力征和姚满红互相对视了一眼,猜测他俩是因为在外人家裡不好說话,還是平时就這样相处的,亦或者是两人心裡都憋着气。
于是,一起過了一辈子的俩人很快做了個一致的决定。
他俩先高高兴兴地把闫胜利迎进屋,又问了他回来的情况,吃沒吃饭。
然后也不等闫胜利回答,姚满红就对着杨双双道:“双双啊,胜利坐了這么久的火车回来,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我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你来和我一起给他弄点他喜歡吃的,等下让他吃点就去休息。”
杨双双:“……”
行吧。
刚穿過来喜当妈,還沒有完全适应必须要照顾小崽崽外加還有点麻爪的杨双双就這样把小美希忘在了厅了,进了厨房。
小美希看看妈妈,又看看高大的爸爸,最终選擇走過去拽住了爸爸的裤腿。
仰头,“爸爸,你是回来接我和妈妈的嗎?”
闫胜利低头看着還不到他大腿的小姑娘,“嗯”了一声,弯腰轻飘飘将她抱了起来。
掂了掂,闫胜利心裡有了谱。
小姑娘重了。
脸也比他两個月前回来的时候圆润一些,看来最近過的不错。
陈力征见状就笑道:“沒想到小美希的记性這么好,都好几個月了,還记得爸爸。”
“小美希?”闫胜利闻言反问。
“哦,就是双双……”
“我来說我来說。”
陈力征的话還沒說完就被小美希打断,陈力征只好笑笑,宠溺道:“行行行,你来說。就一個名字而已,瞧把你這些天得意的。”
“就得意了!”小美希摇头晃脑,坐在她亲爹的腿上,把自己改名字的事情又超大声的解释了一遍。
然后還问道:“爸爸,我的新名字好听嗎?”
闫胜利意外与杨双双居然给小美希改名字的事情,毕竟他以前有提過,但杨双双非常固执不愿意。
但闫美希确实比闫招娣好听,且寓意也很好,闫胜利便认真点了点头,“很好听。”
小美希嘻嘻一笑,“我也觉得好听,爸爸,我可喜歡我的新名字了。妈妈說等你回来就给我重新上户口,我以后就会一直用新名字了,爸爸,我們什么时候去改户口啊?”
刚回来,闫胜利還不了解家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妻子和女儿目前都不像有事的样子,他這几天一直吊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不過他還是想要先了解一下家裡到底发生了什么。
闫胜利思考了一瞬便道:“明天好嗎?”
小美希便立马点头,還伸出小拇指道:“拉勾勾。”
闫胜利:“……”
“爸爸,拉勾勾!”小美希见爸爸不回应,短短的小拇指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催促。
闫胜利只好抽出大手,和小美希拉了勾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美希的声音清甜又快乐,倒是把闫胜利最后那一抹不自在给吹走了。
他以前回家,小美希虽然乖,但从来沒像這样开心過。
闫胜利沉了沉眼,更想知道家裡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小美希看向陈力征,沉声道:“陈叔,我家到底发生什么了,双双和招……美希怎么会住在你们家?”
杨家和杨双双的事情很好解释,陈力征也算是全程参与了,加上這两天也一直在琢磨這個事,很快便给闫胜利解释清楚了。
闫胜利這人本来就有些严肃,此刻听完后就更是一身的冷沉,愣是叫他怀裡的小美希都有些害怕了。
“爸爸~”小美希撅了撅嘴,用力拽了拽闫胜利的衣领。
闫胜利這才回神,注意到小美希眼中带泪,一副害怕的模样,自己便先心软了,下意识柔了音调道:“怎么了?”
只可惜他自以为的柔声在小美希听来還是有些严肃,便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闫胜利长年在外,自从和杨双双结婚后這几年也就回来不到五次。
平均一年一次都不到。
他本就和小美希不熟悉,现在小美希一哭,他立刻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闫胜利求救地看向陈力征,陈力征其实也不是個会哄孩子的,下意识就跟着问了一句道:“美希你咋了?你哭啥呢?”
陈力征的声音又粗,问起话来就像是在拷问,小美希眼睛一闭,哭得就更大声了。
姚满红和杨双双原本還在厨房慢慢說话。
主要是姚满红在给杨双双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和闫胜利生气,劝他们好好過日子之类的。
還沒說明白呢,這就听到了小美希的大哭声。
两人连忙对视一眼,赶紧過去。
姚满红還不忘记数落道:“這俩大男人在屋裡搞什么呢,還能把小美希這么听话一孩子给弄哭成這样,你听听這孩子哭的!”
杨双双虽然喜当妈,但這几天日日和小美希相处,和這個孩子倒也有了点感情,因此也皱着眉。
等到开门进去,俩人就看见闫胜利浑身僵硬地抱着小美希,陈力征正皮笑肉不笑地试图逗小美希。
小美希:“……”
小美希哭得更大声了。
姚满红当即快步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了陈力征的脸上,“你干啥呢你,好端端的,你吓唬孩子干啥?你沒事干的闲的吧你!”
陈力征:“?”
杨双双也从闫胜利的手裡面把小美希接了過来。
“你怎么了?”杨双双低声问道。
小美希感受到妈妈的怀抱,哭声這才小了许多,還伸手勾住了杨双双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說:“妈妈,爸爸坏!”
闫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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