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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挑剔

作者:宋御
第二日,不知怎么阖宫上下都在传谢美人媚宠,夜半更深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私会皇帝。传言有鼻子有眼睛,甚至几时去几时回的時間也丝毫不差,想是自她出宫那刻就被盯上了。 问安时,皇后沒有說什么,倒是被旁边妃嫔不知酸了多少句。 赵才人仍在昭阳宫养身子,谢玖坐在那儿就一直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有些魂不守舍,又要提防焦脸女鬼忽然出现,也就沒了心情与她们打机锋。令她奇怪的是,坐了小半晌,那女鬼却并未出现,想来或许就如同洛妃一样,也是到处乱窜,并不是只守在昭阳宫。 皇后身体不适,早早就打发了嫔妃。 谢玖松了口气,她在宫裡两世加起来有六年,最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论姿色容貌,心机手段,她不比任何人差,否则也不会短短几年就由才人升至丽妃,在无子的情况下力压众妃,位列三夫人,只在她嫡亲姑姑惠妃之下。 如今,一句话一個眼神她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扣上疯子的名号。 心下一阵烦躁,神色恹恹地回了宁安宫。 内官监派人送了两名宫女和四個太监,谢玖在安春陪同下进来,便看见他们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内,恭恭敬敬地冲她一福。旁边花真掩饰不住笑意,连忙上前道: “高总管說,昨日见宫中人手不大足,特意挑了這几個手脚麻利的,供美人差遣。有不满意的,美人尽管吩咐,再派新的人来。” 谢玖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只叫他们都听安春的安排,殿内随侍仍只用安春和花真二人,转身就进了屋子。 “皇后娘娘說了咱们美人?”花真看谢玖面色不豫,便小声问。 安春蹙眉:“我守在外面哪听得见,倒是有几位娘娘出宫时,說了几句。我看未必是因为這些,美人似乎都沒听进耳朵……许是昨晚沾了水,身子有些不适。” “那我叫人煮碗姜汤。”花真有些担心,昨晚美人湿了大半個身子被高洪书送回来,她還以为皇帝和美人玩的大发了,穿着衣服就共浴起来。难道不是她想的這么和谐,美人犯了疯病惹恼了皇帝,是被皇帝扔进水裡了…… “陛下赏下来的药——” “煎着呢,就快好了。” 安春放下心来,简单安排好几個人负责的工作,就进了后殿。 只见谢玖俯身在书案前,执笔不知在画着什么。她走上前一看,顿时愣在那儿。画上只有一個人头像……說人头像其实并不太准确,那脑袋画的像個长歪了的土豆,长眉入鬓,眼角到嘴角间连着长长的墨迹。 安春虽不会画,也不是沒有见识過。 难道是她不曾听說過的新鲜技法? 谢玖抬眼就看到安春毫不掩饰的疑惑,面色一红,随手扯過一张白纸盖在上面。“太长時間不画了,练练手。” 她顿了顿,“你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打发了安春,谢玖重又埋首画画。 前世的她,世代书香,到了父亲這一辈,家底已不如以前那般殷实,可父亲的才华有目共睹,世称书画双绝。他不懂钻营,又为人风\流,看上眼的就要娶回家,年纪不到三十,竟已有一妻八妾,這也是御史言官时常攻讦他的地方,以致他仕途不畅,做了七八年徐州同知。后来在妹妹秦妃周旋才又调入京师,封了個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到她入了宫,皇帝才又提了父亲为翰林院学士,一坐又是五年,直到她死。 进宫后,景元帝曾笑她柳絮才高,偏画工一塌糊涂,并沒有继承到父亲的书画双绝。 他不知道,父亲风\流不羁,成日流连在外,哪有空闲教导她?她所学的一切,都是来自母亲所授。 她出生时已经有三個哥哥两個姐姐,沒有一個同母所生。作为正妻的母亲,初时出于爱慕父亲的才华,满心欢喜地嫁了過来,時間长了,爱慕的心也被后宅争风吃醋的妾氏们磨灭殆尽,将心思悉数放到了唯一的女儿身上。 她一边画,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世种种,头脑晕晕沉沉的,不知画了多久,也不见那被称作将军的鬼魂来见她。 她正待唤安春进来,只听外面叠声的:陛下圣安。 谢玖有一瞬间的恍神,前世、今生,纷纷搅在脑中。直到景元帝出现在她面前,她长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小块肉,痛感刺激了她,口称:“陛下万安。”盈盈下拜。 顾宜芳身着明黄盘领窄袖常服,腰间束着盘龙纹玉带,头戴翼善冠。慢慢踱步上前,叫了起,便俯身向凌乱的书案上看去,不自觉地竟轻笑出声。再看谢玖垂首立在一旁,面色通红。 “你画的……是昨日救你的那個鬼?”他笑,“他好像找错了人。” 摆明是在嘲笑她的画。 谢玖重生一回,面皮被那些鬼磨的比前世不知厚了多少,丝毫不以为忤。却也听明白了皇帝话裡的意思,竟是相信了她见鬼的事实。 “臣妾画工不行,总会练到行的那天。”她盈盈笑道。“只望陛下指点一二,让臣妾进步的快一些。” “你倒乖觉。只是,你需要进步的空间……相当大。”顾宜芳走到案边坐下,片刻便觉得硌的骨头疼,這才发现椅子上竟连個软垫也沒有,便高声道:“高洪书。” 高洪书迈着四方步进来,就见顾宜芳阴着脸,面前乱七八糟叠着一堆画纸。心道,谢美人看着眉目清俊,却是個邋遢的。别是画了什么皇帝不高兴的东西? “怎么宁安宫连個垫子也沒有,想硌死朕?” 顾宜芳自小养尊处优,处处都有专门人打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到了宁安宫,空荡荡的也就算了,连椅子坐起来都不舒服,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谢氏再不济也是他的妃子,怎么就落魄到這种程度? 高洪书右眼皮一跳,又来了。他這右眼皮算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他一发飙,右眼皮准跳。 “小的這就差人取了来。” 顾宜芳不耐烦地摆手,“快去——要和含章殿一样的,厚厚软软的,坐起来舒服。” 能不舒服嗎?含章殿的软垫挑的都是渠县最上等的棉花,足足是妃嫔们的三個软垫厚。高洪书暗自腹诽。皇帝的屁股都比别人的矜贵。 他差人去尚工局提了八個软垫,才走到门口,又听到顾宜芳大叫。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进去。奉茶的花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谢美人一副牙疼的模样望着他。 “宁安宫這什么茶?怎么這么难喝?” 高洪书垂眸,不受宠的妃嫔,能喝上茶就不错了……“小的這就叫人去取好茶来。” 顾宜芳站起身,拉着谢玖就往寝室走。 花真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儿尖叫声。白日宣淫哪,這是白日宣淫……美人這是又疯了,不怕皇后罚她了?! 谢玖一脸平静,她可不认为景元帝有什么旁的心思。不過是椅子硌的他实在受不了,想找個软乎乎的地方坐上一坐。 可惜,她的床也算不得软。 前世她甫一入宫便得宠,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床塌从来都是香香软软,用料考究,贴着肌肤柔软滑顺,前世她未遭過的苦,這辈子算是受着了。 果然,顾宜芳坐上去,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有股味道?” 谢玖凑上去闻了闻,笑道:“是被子的潮味。前几天不是下雨了嗎,好像是忘了晒。” “被子……還要晒?” 皇帝哪天不换新的被褥?他不知道,却不足为奇。 “你的宫人就是這么服侍你的?”顾宜芳越坐越觉得味道甚大,“宫裡趴高踩底朕是知道,可你好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就這么受着?看你长着一副精明样子,怎么活的這么窝囊?”他顿了顿:“皇后知道嗎?” “高洪书!” 高洪书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就是为了听個鬼故事,至于這么折腾嗎? “前几日安春和花真忙不過来,所以才沒晒,和皇后娘娘沒关系。” 皇帝一时心血来潮来了趟宁安宫,下一回不定是猴年马月,若是因为這一点小事惹恼了皇后,怕是她在**更不知怎么過。她忙道,“皇后娘娘对臣妾很是关照。” 顾宜芳眯起眼,上下打量她。 “药按时吃了?” 谢玖一怔,“回陛下,每日都在吃。” “你宫裡人的手艺好,画的你白白嫩嫩,也看不出脸色好坏。若是吃了觉得好,就再叫御药房送来。”然后指了指床榻,对高洪书道:“赶紧换了,一股子潮味儿。那扇屏风都掉了丝,在库裡提個新的過来。” “是。” 皇帝来了一趟,竟将宁安宫摆设换了大半,明日不知风向是怎么转了。高洪书带来的人已被支的七七八八,他转身刚要走,脚下忽地一顿。 “等等。”他招手唤回走远的小太监,重又添了些物什,美人位份该有的摆设一件不缺,甚至更好上一些。 梁国夫人向宫内递了牌子,不日便要进宫。皇帝這個时候到了宁安宫,进去便挑三拣四,未必沒有梁国公的面子在。以他素知的景元帝,从不做无用之功。 高洪书守在屋外,忽然就想到一個深刻的問題: 他家女儿神神叨叨這件事,梁国公究竟知道不知道,怎么就敢往宫裡送?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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