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作者:崑崙山上玉
周弘煜在坡上的桃花樹下席地而坐,看到匆匆趕來的盧明瑤,向她招了招手。

  陽春三月,落花逐水,正是人間好時節。盧明瑤沒想到周弘煜會臨時起了玩心,邀她在親蠶之後,踏春修禊。

  盧明瑤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襬,踏上雨後潮溼柔軟的芳草,走到周弘煜旁邊。

  看了一眼笑得溫文爾雅的天子,再瞅了一眼他腳邊放着兩隻酒樽並一隻褐色酒壺的深色漆盤,猶豫了片刻,坐下了。

  “你是怎麼脫身的?”周弘煜笑着問她,笑容裏頗有些不懷好意。

  盧明瑤偷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雲淡風輕地道:“妾向衆位夫人告罪,有些不便之事,夫人們便讓道了。”

  一陣風過,吹落花舞如星雨,盧明瑤的髮髻間,羅裙上都附上了被風捲來的桃花。她本就生得面若桃花,身若驚鴻,無比秀麗雅緻,此刻更是恍若仙姿。

  周弘煜看着她低頭咬着脣掃落身上的花瓣,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盧明瑤忙着整理儀容,她自幼接受世家貴女的教養,嚴於德容,講究的就是臨危不懼,處變不驚——何況只是一陣花雨。

  周弘煜卻決心效仿阮籍嵇康之流,做一個浪\\蕩的的風流公子,手枕在脖子後,就這麼席地躺下了。

  “髒得很!”盧明瑤沒好氣地提醒他。

  他滿不在意,還大笑道:“昔者劉伶以天地爲屋宇,朕今欲效之,賢妃何不拿酒來,與朕共飲?”

  盧明瑤臉一紅,不由想到了劉伶那句話的後半句,搖了搖頭,拿來漆盤,卻不給他,而是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問道:“不知陛下的蘭陵佳釀從何而來?”

  既然是臨時起意,就不會專門帶了壺酒來踏青。

  蘭陵盛產美酒,每歲必爲貢品,因其產量不豐,多用於祭宗廟,供年宴。

  果然聽周弘煜答道:“前頭祭社稷的時候,朕……那個,留了點。”說完略不自然的咳了一聲。

  這個浪蕩子!

  這回,盧明瑤結結實實地白了他一眼。

  周弘煜卻毫不在意,坐起身,接過她手裏的酒壺和酒樽,並強行塞了一隻到盧明瑤手中,然後擡手,給他自己杯中滿滿斟上,一飲而盡。

  盧明瑤:“……”

  坡下有一條溪澗蜿蜒,溪水清泠,澗中石壁,清晰可見。

  周弘煜提着酒壺,走到了溪水邊,盧明瑤愣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腳步。

  “陛下……”她輕聲喚道,卻被周弘煜打斷,他站在坡下,向她伸出手,笑着說道:“聽過流觴曲水麼?想不想試試?”

  周弘煜其實是一個生得很好看的男子。

  儘管外貌並不如吳王那樣精緻,但他飛揚的眉眼,在笑的時候,確實很能讓女子動心。

  盧明瑤嘆了口氣,將手放進他的掌心,被他拉着,走到了了溪水邊坐下。

  她自幼學的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對王羲之的飛白其實所知不多,但唯獨《蘭亭序》一篇,卻能倒背如流。

  她放眼看向四周,清風徐來,鳥鳴空谷,這一天和百年前王羲之揮毫寫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倒也有幾分相似,但長安和山陰,又怎麼能一樣?

  她生在長安,長在長安,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座號稱舉世上下,最繁華,最富貴的城市,有巍峨皇城,有萬夷來華,有東市織錦,西市胡馬,但畢竟不同於昔日的六都風華,建康風流。

  就只是在長安郊,闢以自娛。

  盧明瑤將酒杯放到溪水上,溪水湍急,就將它帶走了。

  周弘煜挑眉,問她:“不喝酒?朕可是隻帶了兩隻酒杯。”

  盧明瑤蹲在溪水旁,將如蔥段白玉的食指浸入微涼的溪水中,頭也不回地道:“這不是流觴曲水麼?妾先置樽水中,不知酒樽向何處流去了。本來還指望着讓陛下行酒令的。”

  周弘煜聽完,也不惱,而是拉起她,就要往下游走去。

  盧明瑤愕然,“陛下這是做什麼。”

  他扣着她的皓腕,坦然地笑道:“逐杯去——看誰是有緣人。”

  不知怎的,盧明瑤有些忍俊不禁。周弘煜就是一個霸道、自我,還時常異想天開的人。她忍住笑,打趣道:“沿着溪水走,萬一別有洞天怎麼辦?”

  這是在說陶潛的《桃花源記》。

  周弘煜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那說明朕和賢妃皆是有德之人啊。”大概每一條小溪都有自己的故事,但不同的小溪的故事不同。

  盧明瑤和周弘煜一直沿着溪水向前走,並沒有在前方遇到通往桃花源的山洞,但在溪水的盡頭,一個白髮老頭,騎着一隻巨大的白鶴,佇立在那裏,手裏拿着那隻被盧明瑤拋進水裏的酒樽。

  盧明瑤悚然一驚。好在周弘煜雖然有心學一回魏晉風流,到底還沒忘帶了暗衛。盧明瑤甫一驚呼,羽林軍就從四周衝了出來,將那個老道團團圍住。

  那老道卻渾不在意,微微一笑,旋着手中的彩金酒樽,道:“貧道不過是在這裏等酒樽的主人,娘娘何必如此大動干戈?若貧道真需要羽林衛防着,那羽林衛必然是防不住的。”

  說着揮動了一下手中的拂塵,一衆羽林衛竟然就原地呆住,動彈不得!

  盧明瑤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周弘煜卻仍然淡定自若,他上前一步,把盧明瑤護到自己身後,對老道笑道:“方纔內子不慎冒犯道長,還望道長海涵。只是酒樽的主人既然已經到了,不知道長還有何賜教?”

  “真龍天子,紫氣東來。”那老道笑道,“陛下若能不忘初心,必成一代聖君。”

  周弘煜神色淡然,並不激動,“承道長吉言。”

  那老道彷彿看出他在想什麼,摸着雪白的山羊鬍,笑道:“貧道雲遊四海,既然有幸見到了天子之尊,自當有禮相贈。”

  周弘煜仍不爲所動,只是淡淡道:“那在下就謝過道長的美意了。”

  “只是不知陛下想要什麼?”

  周弘煜低眉,想了片刻,答道:“別無所求,便求能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吧。”

  那老道人“呵呵”地笑起來,盯着他追問道:“那私願呢?”

  私願。

  周弘煜低下頭,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道:“請道長爲我召亡妻魂魄,使我二人得以相見,可否?”

  想了想,他又道:“又或,若她已轉世,可否請道長告知她之所在?”

  那白鬍子老頭就“哈哈”地大笑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周弘煜身後的盧明瑤:“陛下所思念之人,當尚在人世,且在宮宇之內,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恕貧道不能說更多了。”

  說着便駕鶴而去,溪水盡頭,只剩下一隻酒樽,孤零零地躺在泥土裏。

  一衆羽林軍,目睹這等玄幻之事,膽大的無不心潮澎湃,膽小的則無不面如土色,上巳之旅,到這裏便只能匆匆收場了。

  但皇帝在京郊祭社稷後遇到得道高人的消息,迅速在京中不脛而走。

  羽林軍們雖被道人定住了身體,但那老道和周弘煜的對話卻是聽得真真切切。一時間朝堂上,民衆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子是真正的天選之子。

  朝臣們自然深感與有榮焉——要是天子他老人家能快點娶妻生下皇子就更好了。

  可見無論哪個時代,哪個身份,催婚,催孩子真是永恆的話題。

  蓬萊殿內——

  盧秀瑤聽着宮人打聽來的消息,聽到宮人說周弘煜獨自帶着盧明瑤去踏青,她的面容有些微微扭曲。

  她的乳母桂氏站在她身旁,按住了她的肩頭,壓下了她彷彿要噴涌而出的怒火,示意宮人繼續說下去。

  ……

  “道人問陛下有何私願,陛下說‘願見吾妻一面,或祈求來世再續姻緣。’”

  聽到這一句,盧秀瑤原本積攢着的滿腔怒火,不甘不願,突然像撐破的皮球,一點點地泄了。

  她伏在案上,不顧體面地哭了起來:“嬤嬤,我完了,他心裏沒有我了,他心裏沒有我了!”

  桂氏給宮人支使了個眼色,那宮人屁滾尿流地逃了。她這才坐下來,溫柔勸道,“娘娘從前不是最不肯認輸的麼?怎的如今就先說喪氣話了呢。”

  她伸手,將盧秀瑤因爲哭泣而沾到臉上的鬢髮別到她耳後,摸着盧秀瑤如花似玉的臉龐,柔聲勸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人不是說陛下要做個盛世明君麼?那您就做個賢妃,時時向他進諫,譬如這一回——”

  今天天氣好,一大清早,盧明瑤便被小公主磨着去了雀園。

  雀園原本是太宗皇帝爲自己寵愛的兒子魏王所建的別苑,後來太宗朝魏王和太子爭位,雙雙被貶,雀園也就廢置了。一直等到仁宗皇帝的時候,因爲張太后特=尤爲喜愛珍禽野獸,才又重新把雀園闢出來,養了些奇花異草,飛禽走獸。

  小公主終於七七八八地聽完了《山海經》的故事,可是逛遍了雀園也沒能找到書裏面的那些傳說中的好東西,小嘴一癟,滿臉不開心。盧明瑤真是哭笑不得。

  回來就聽到了宮人火急火燎的通報:盧秀瑤被天子罰跪在含元殿前,美人顏面掃地,威儀不再。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中秋快樂!如果晚上背完書還來得及,我就寫二更,不然就要明晚啦。收藏一下文文=V=可以坐等掉馬後周·霸道總裁·弘煜的怒火。不瞞你們說,本文一開始,作者就打定主意要寫最優雅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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