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作者:崑崙山上玉
宮人並不知內情如何,盧明瑤也不曾追問。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盧明瑤當下決定繞道從含元殿的偏門進去。

  但盧秀瑤居然耳尖地聽到了身後的聲響,尖聲笑道:“妹妹一定覺得姐姐很可笑吧?”

  盧明瑤嘆了口氣,重生到這副身體以來,盧秀瑤總共就見了她兩次,每一次都恨不得掐死她。

  她搖搖頭,淡淡地道:“姐姐並不可笑,但如若姐姐要在這裏同我生口舌之非,那笑話的人就多了。”

  盧秀瑤又被這句話點燃了。

  她看着盧明瑤的眼神中透着淬骨的怨毒,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道:“覺得陛下對你珍愛有加是麼?我告訴你吧——不過是因爲他覺得他對不住徐嬋。我和陛下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陛下不過是因爲徐嬋爲他操勞而死而感到愧疚,而你,就更加只是一個西貝貨。”

  守在殿前的侍衛聽到她的話,都別過了頭。

  反倒是在一旁陪着盧秀瑤跪着的貼身侍女,真是恨不得去捂住盧秀瑤的嘴。

  文德皇后也是能隨意臧否的麼?

  只怕再說下去,要跪的便不止一個時辰了。

  盧明瑤只是不喜不悲地看了她一眼,“那是陛下的事。”

  盧秀瑤盯着她沉靜的如花容顏,笑容溫婉,找不出一點破綻,嘲道:“倒是泥人心性。”

  盧明瑤不搭理她,轉身向着另一側的偏門走去。

  小公主牽着她的手,清脆的童聲飄在整座皇城的上空,“娘娘~我要喫醃梅子~”盧秀瑤又羞又惱,想起之前晉陽公主就數次給她沒臉,當下新仇加舊恨,一併積攢在一起,憑藉着一點殘餘的理智,她婉轉諷刺道:“公主果然有文德皇后的真傳,又得到妹妹的‘教導’,日後必然是‘光豔動天下’了。”

  盧明瑤生生停下了腳步,臉上迅速地罩上一層寒冰。

  “光豔動天下”出自史書中描繪唐中宗之女安樂公主的話。安樂公主是什麼樣的人?不說她有沒有淫亂後宮、勾結朝臣,她可是一個弒君殺父,最後身首異處的公主!

  盧秀瑤這是在暗指周弘煜過度寵愛晉陽,必會讓她重蹈覆轍,走上安樂公主的老路?!

  她將小公主託付給身旁的乳母,快步走到了盧秀瑤的面前。

  盧明瑤確實是一個好性子的人,但如果有人傷害到了她所珍愛的人,她也決不退讓!

  “‘光豔動天下’出自《唐書》,是講中宗女安樂公主的話,淑妃娘娘博學多識,既然知道了這句話,必然不會不知這句話的出處吧?只是不知淑妃娘娘,是意在說陛下是那受人鉗制,死於非命的中宗皇帝,還是想說文德皇后是擅權弄政,穢\\亂宮闈的韋皇后?”

  盧明瑤微微俯下身,看着有些慌亂的盧秀瑤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詰問道。

  一顆汗珠,慢慢地從盧秀瑤的鼻尖滑落。

  她本只是逞一時口快,沒想到盧明瑤竟然知道這句話的出處。該死,她不是一個被歌姬養大的外室女麼!

  “姐姐飽讀詩書,通曉子集,妾自愧弗如,但讀詩書,非飾文氣,而應長禮義,姐姐博學多識,卻不懂謙恭仁愛,真是讓妾失望啊。”盧明瑤盯着盧秀瑤,徐徐嘲諷道。

  語罷,轉身,往側門而去。她已打定主意不讓女兒看到盧秀瑤,焉知盧秀瑤看她女兒一眼,眼神裏能浸潤着多少歹毒心思。

  她牽着小公主的手在前頭走,身後跟着伺候的宮人當然也就跟着她一同繞道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偏門走去。

  含元殿是天子居所,天子當然不可能走偏門,偶爾有宰相到含元殿議事,天子也必然待之以禮,因而通往偏門的曲徑多生雜草,盧明瑤把小公主抱起來,一場春雨過後,石板路上凹下去的小坑窪裏殘留的泥水濺了盧明瑤一身。

  小公主拱在她懷裏,小聲道:“髒了。”

  盧明瑤卻毫不在意地笑道:“不礙事,洗一洗就好了。”

  她說的也是實話。時下長安貴女已經視綾羅錦緞爲無物,所穿着,必要蜀地冰蠶之絲,所飾皆翠鳥之羽,但盧明瑤雖然已經身居賢妃之位,仍習慣荊釵布裙。

  但盧明瑤萬萬沒想到,節姑會在偏門前的小道堵自己。

  她揚起臉,微微詫異:“嬤嬤這是作甚麼?”

  節姑看着盧明瑤光潔無暇的面龐,猶豫了片刻,纔開口懇求道:“還請娘娘爲淑妃娘娘說說情吧,雖說前頭有些誤會在,但到底是自家姐妹,沒有隔夜仇的理。”

  聽聞她的話,盧明瑤好看的眉毛微微顰蹙,內心暗笑:且不說之前在張太后的喪儀上,盧秀瑤幾番出言爲難她,剛纔在殿外又針鋒相對,心思歹毒,便說以盧秀瑤那種心高氣傲的性子,又怎麼會把一個庶女視爲自己的妹妹。

  但她對着年長的節姑,到底說不出刻薄的話,只能耐心地問道:“嬤嬤要我略盡綿薄之力,總要告訴我,淑妃娘娘是做了什麼事情,這才惹怒了陛下?”

  節姑的神色忽明忽暗,像是怒其不爭,又像是哀其不幸,憤怒和憐憫交替,一時十分精彩。

  “具體如何,奴婢也不知……”節姑頓了一下,“但聽聞娘娘勸解陛下,不可沉溺於修仙之道……”

  修仙之道??

  盧明瑤眼皮突突地跳,生平第一次真心地覺得盧秀瑤愚蠢——從前她只是覺得她壞而已。

  她皺眉,提高聲量斥道:“我與陛下朝夕相處,陛下勤於政事,不問佛道,何來沉迷於修仙之道的傳聞?!”

  節姑有些難堪,“正是這個理,大約淑妃是關心則亂了。”

  盧明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向殿內走去。換過衣裙,盧明瑤並沒有去書房找周弘煜,他在同宰相們議事的時候,她向來不會去叨擾。

  她陪着小公主玩了一會兒,又哄着她睡午覺,旁邊有乳母和宮人守着,才一個人走到了自己的屋子裏,合上了門。

  盧秀瑤的那句話在她的腦海上空盤旋不去:

  “不過是因爲他覺得他對不住徐嬋。我和陛下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陛下不過是因爲徐嬋爲他操勞而死而感到愧疚——”

  就只是愧疚,果真如此嗎?

  她突然想到十二三歲的時候,她和盧秀瑤都正值豆蔻年華,開始到了少女懷春的時候。

  少女們喜愛的最華麗的衣裙,最精緻的首飾,最昂貴的脂粉,她從不曾熱愛過——有一度盧老太太總是憂心,若她繼續這般無慾無求,會不會有哪一天就遁入空門了。

  因而尋了更多的奇珍異寶給她。

  那麼少女們都喜愛的周弘煜呢?

  在張皇后還沒失寵,周弘煜地位穩固的時候,張氏母女總是死死地防着徐嬋——畢竟她的臉擺在那裏,就算真是出家人都能有還俗的時候,何況是個公府小姐。

  但其實她們真的防錯了人。

  少女徐嬋,最是心高氣傲,對姐妹的未婚夫真正意義上做到了目不斜視。

  她在成婚前和周弘煜唯一有一次遇到了,是周弘煜來看望盧太夫人,沒提前打招呼,她來不及避出去,於是便和他見了個禮。

  ——然後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防着她還不如防着盧秀瑤那羣蠢蠢欲動的庶妹。

  她和周弘煜從前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素不相識,周弘煜和盧秀瑤有着青梅竹馬的情分,這些都是不可爭的事實。他在新婚夜的失意和遷怒,不就來源於此麼?

  那麼他現在做出這副樣子幹什麼呢?

  難道她就很缺周弘煜的這點愧疚麼?!

  她捂着臉,驚覺指縫間,居然有了溼意。

  周弘煜一直到深夜才處理完了政事。

  他真的很忙,皇帝是這天下第一等苦差事。

  才伸了個攔腰,就又知道了今天早上含元殿前的那場風波,他簡直整個人都要面容扭曲了。

  他深深地爲自己的母親看人的眼光而感到悲哀。

  等到他聽到盧秀瑤用“光豔動天下”這句用來形容安樂公主的話來說自己的女兒的時候,額上青筋猛地暴起,喝道:“賤人!”

  宮人額上冒出涔涔冷汗,怕天子怪罪自己勸責不力,趕緊補充道:“賢妃娘娘駁回了。”

  周弘煜才終於又冷靜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他睇了宮人一眼,“她怎麼說?”

  宮人於是恭敬道:“娘娘通曉文義,斥之以理。”

  總算還有不糟心的人。周弘煜想。

  他提起筆,蘸上墨汁,唰唰唰就要寫下送盧秀瑤出宮的詔書。

  就在這個時候,內侍來報,節姑求見。

  節姑是張太后身邊最得力的老人,張太后死後,周弘煜有意恩賜她還鄉,讓她頤養天年,但節姑卻執意留在興慶宮中,打掃庭院。

  周弘煜一向很是敬重她,聽說她來了,一時詫異有何事發生,也就停下了手中的筆墨。

  “宣——”

  節姑一身素衣,幾月不見,原本還是一頭烏髮,現在竟然已經斑白,周弘煜心中很是敬重她,當下命人賜座。

  節姑卻堅持站着:“這裏是陛下議政的地方,奴婢原本不該來,陛下開恩,允許奴婢入內,奴婢已經感激不盡,又怎敢坐着宰相們的位置呢?”

  周弘煜也不勉強,而是問道:“姑姑所來,所爲何事?”

  節姑不語,從袖中掏出一卷錦書,提給身旁的內侍,由他拿給了周弘煜。

  錦書是張太后親筆,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寫下這道懿旨:令她的兒子,非盧秀瑤殘害皇嗣或自請出宮,不得貶謫,不得廢置。

  周弘煜的臉瞬間就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招新,就先更了。申榜使我日更。下一章如無意外應是明晚。

  收藏一下嘛=V=大家昨晚吃了什麼口味的月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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