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聽完近身伺候的小寺人的通報,知道自己的皇兄將盧明瑤晉升爲貴妃後,周弘熾手中提着的畫筆微微一凝,一滴墨珠順着筆尖落到潔白的宣紙上,將美人潔白的柔荑暈染成一片黑。
美人姿容若仙,巧笑倩兮,臉頰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渦。她的衣袖迎風飄蕩,裙襬輕揚,彷彿一尾流動的魚,就好像,下一秒就要飄走了。
周弘熾握拳,又緩緩地鬆開乾燥的掌心,指尖在畫中女子的眉目間劃過。
皇兄終有一日是會再立後的,這一點,周弘熾從不曾懷疑過。他是一國之君,身負重任,不會一個人承擔這些責任太久。
世人懷念阿嫂的好,但懷念過後,總是要繼續過自己的生活的。
再過五年、十年,她也就只是成爲了一塊牌位,一個名字,僅此而已。
只有他會永遠記得她,永遠。
他在心裏暗暗地對自己說。
周弘熾珍而重之地將畫卷小心收好,望着窗外陰沉的天氣,思緒卻飄回了幾年前,阿嫂還在時候。
那時皇兄已經登基,阿嫂也有了身孕,他已經是半大的少年。
有一天午後,也是這樣陰沉的天氣,爲他講學的大儒病了,他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滿心歡喜地跑去麗正殿。
他走得太急,忘記了帶傘,在路上就遇到了瓢潑大雨,淋了一身,到了麗正殿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隻落湯雞。
麗正殿的宮人都被他嚇到了,又是忙着拿衣服,又是忙着熬熱湯,阿嫂在內殿聽到動靜,出來看他,看到他滿身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把那個笑記到了現在。
“阿忠——”周弘熾開口,發現嗓子有些乾啞,“備車,去宮裏了吧。”
阿忠看着外頭的天色,猶猶豫豫地道:“爺,怕是要下雨了。”
周弘熾卻毫不在意,阿忠也只好吩咐下去,套上馬了。
這些年來,每當他想阿嫂的時候,他就會來看看晉陽公主。
曾經,他以爲,即使他能做到不怨恨她的到來奪走了阿嫂的生命,也很難會真誠地去愛她,但血脈相連確實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儘管小公主性子和她的母親可以說是截然相反,但也只有在她鮮活的眉眼裏,他,還有他們才能感受到,至少阿嫂還有一部分的生命,仍延續在這世上。
含元殿裏,小公主正在和乳母描着畫玩。
乳母見是周弘熾來了,恭敬地行了個禮,便安靜地退到一邊去了。
周弘熾走上前,看到她正在描着一本民間的年畫集,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三文錢的玩意。”又逗她,“你阿爹忒吝嗇,改天皇叔拿幅顧愷之的給你頑。”
侍奉的宮人們多是民間的小家子出身,哪個也不知道顧愷之是何方神聖,但聽到吳王殿下對天子的調侃,都忍不住喫喫地笑了出來。
阿忠打小伺候在這位吳王殿下身邊,多少沾染了一點風雅氣,聽到他的話,牙疼地“呲——”了一聲。
小公主卻不理會他,慢慢地拓起一張大紅的鯉魚圖,拿到他眼前晃了晃,夾纏着磨道:“皇叔~魚魚畫的好不好~”
周弘熾忍住笑:“挺好的,很喜慶。”
小公主就不理他了。
周弘熾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哪個師傅這麼個教法?繪畫當有雅趣,民間年畫,多是工筆,取其形肖而已,唯有文人筆墨,纔可謂寫意。”
他這番話說得雲裏霧裏,晉陽公主今年才四歲多一點,懂個什麼“工筆”和“寫意”,當下懵懵懂懂地答道:“娘娘教我的!娘娘畫得可好了!”
這個娘娘,便是盧明瑤了。
周弘熾沒想到晉陽公主和盧明瑤相處得如此融洽,一時間百感交集,微微有些出神。
小公主卻以爲他是不相信她說的話,當下堵着氣,晃晃悠悠地跑到自己存放雜物的小櫃子旁,蹲下身,認真地找着什麼。
周弘熾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麼——”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爲晉陽公主已經把那幅畫拿到了他面前。
淡淡的墨色,拓出狌狌長長的兩臂,面帶白紋,背若泰山。
那是阿嫂給他講的第一篇《山海經》。
周弘熾整個人都呆住了,腦海裏空白一片,他忘了自己接着說了些什麼哄住了小公主,又是怎麼催斥車伕,快馬加鞭,跨過街市,奔回了吳王府。
在他的寢殿裏,有一隻被主人珍而重之保存着的木匣,彷彿是因爲主人時常查看匣子裏的東西,因而雖然木匣看着陳舊,鎖口卻不曾生鏽。
周弘熾手忙腳亂地找出鑰匙,“啪嗒”一下就打開了匣子。
匣子裏是幾張泛黃的畫,畫者看來不過是信手塗鴉。
最下面的一張,畫的是《山海經》中的南山經一卷。招搖山上,有獸,曰狌狌。
——淡淡的墨色,拓出狌狌長長的兩臂,面帶白紋,背若泰山。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有事,不確定能不能寫完,就先放了。本章很好的說明了一個道理:教案不能重複使用。
QAQ到了週四還想起自己沒有申榜,唉看起來這篇文這是註定撲到地心。有沒有來告訴我,我還有沒有讓男神演我的小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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