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內心中有一個聲音勸誡他,人死不能復生,兩幅畫再相似,也可能是事出偶然,兩個人再相似,也不會還是從前那個人。
但他等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等到了這麼一點希望,如何能任這希望破滅?
外頭開始稀稀拉拉地下起雨來,天色昏暗,烏雲蓋頂,一道電光過後,響雷在頭頂炸響——雨勢漸漸地變大了。
他卻渾然不覺,仍不管不顧地衝進雨中,守在屋外的侍從,看到周弘熾火急火燎跑出來的身影,都不由地大喫一驚,想要攔着他,看着他眼底泛着的紅血絲,又不敢開口。
——這位爺,別是魔怔了吧……
好在周弘熾只是奔到大門,就止住了腳步。
他扶着門邊的石柱,終於意識到,若是他便這樣直愣愣地跑到盧明瑤面前去質問她,怕是真有什麼也是問不出來的。
這件事,總還是要另外想個法子纔是。
含元殿內,將近半夜,宮人們點起的燈花火樹已經燒了大半。
下午下過一場春雨,空氣中都帶着朦朦朧朧的水汽。
“啪嗒”一聲,外頭的樹梢上落下一滴水來。
含元殿靜悄悄的,幾乎聽不到人呼吸的聲音。
天子病了,卻還強撐着病體去處理政事,昨夜發起熱來,嚇壞了一衆太醫,直到今日,天子纔好了一些,這會兒,貴妃還在牀前侍疾。
寢殿裏,盧明瑤看着一身單衣躺在榻上哼哼唧唧個不停的周弘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從來都是一個脾性再好不過的人,但周弘煜總能讓她知道什麼叫“沒有最氣人,只有更氣人。”
她端着白玉藥碗,坐到牀邊。藥還是燙的,她貼着碗底的手心都都沾上了溫度。“吃藥了。”她說。
周弘煜其實已經好多了,他到底正值壯年,身子素來康健,不過是一場換季的寒症,還不至於讓他怎樣。但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他也就樂於躺在這牀上,不必穿着帝王冕服,也暫時地放下了君王之責,天下之重。
便只是,春雨夜,偷聽得雨打芭蕉。
阿嬋還在的時候,許多個夜裏,便是這樣,他擁着他的妻子,夜話巴山。
這個念頭一出來,周弘煜嘴角的笑容就慢慢地消失了。
他看着坐在牀邊,還在費力地吹着湯藥的盧明瑤,不由想到:大概母親是對的,沒有什麼可以永垂不朽,他的心有一天也會被軟化,會忘懷過往,從此和另一個人愉快地共度餘生。
他曾經對一個女子承諾過要和她白頭偕老,而今不過是將這誓言再說一遍。
甚至他已經開始軟化,開始接受盧明瑤。
那天遇到那個老道,他幾乎沒怎麼思考,就下意識地將盧明瑤護在身後,還和那個老道說什麼來着——
哦,內子無狀。
這種感覺非常不妙。
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早日走出來。沒有人可以只活在記憶裏——何況他也不可能只爲了自己而活。他的身上還有着許多的責任。
但在情感上,即使盧明瑤和阿嬋再相似,他也明白,這並不是阿嬋,難以有着和往昔同樣真摯的感情。這一刻,和盧明瑤相處的歡愉,和對一種油然而生的對妻子的背叛感在他的心中交織。
他試探着,伸出手,將盧明瑤拉得靠近了自己一些。
盧明瑤被他嚇了一跳,勉強地扶好藥碗,以爲他是不想吃藥,瞪了他一眼,“便是陛下說什麼,這藥也是要喫的。不過廚下有備着果脯,陛下——”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爲她被周弘煜猛地一拉,整個人撲在他身上,藥碗滾落在地上,一整碗藥打溼了宮人新換的地毯。
然後他環緊雙臂,盧明瑤就被他緊緊地抱在懷中,貼着他衣襟半鬆的胸膛,胸膛中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社團招新好煩=V=晚上寫完報告有時間更完剩下的半章。求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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