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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十六回【下】

作者:晨光熹微
柳寿峰从碧芳斋出来,命取上好的药膏和吃食送到浣芳斋。孙夫人知柳寿峰动了怒,虽心有怨怼,但不敢怠慢,亲自点了几個办老了事的嬷嬷和丫鬟到婉玉处伺候,因拉不下脸面,只命紫菱前去探望安慰,中午又送了四個菜和两碟子果品。

  婉玉用罢了饭便催着怡人和夏婆子收拾常穿的衣裳和惯用之物,暗道:“上天开眼,让我能重新回到爹娘身边……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认我……”归心似箭,竟悄悄滚下泪来。将要走时,柳寿峰又特特的来到婉玉房中叮嘱道:“去梅府万不可由着自己性子胡羼,女孩儿家需牢记温良恭让,事事留個心眼,察言观色,不可让人家厌烦笑话了去。”柳寿峰說一句,婉玉便应一句。

  柳寿峰顿了顿道:“让爹爹看看,的手怎样了?”

  婉玉道:“已涂了药,有几日便应该消肿了。”

  柳寿峰轻咳一声,道:“其实母亲……”

  婉玉抬头瞧见柳寿峰神色迟疑不定,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乖觉道:“太太也是心疼我,怕我走偏了,這才对我下了狠手,后来才知一切皆是误会,定是哪個黑了心的下作秧子在太太跟前嚼了舌头,挑拨生事。如今太太送了這么些吃食過来,显是跟我把這层误会解了。待去了梅家,旁人问起来,我自知如何应答……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仇怨呢。”

  柳寿峰一听婉玉這番說辞,紧皱的眉头立时便松了开来,捻着胡须笑着点头道:“婉儿果然大了,愈发通情达理,也知道轻重了。”又叮嘱了几句,殷殷送到院中,对怡人和夏婆子道:“们两個好好伺候五姑娘,不可怠慢,也不可在梅家生事!”怡人和夏婆子连忙应了。婉玉向柳寿峰深深一福,后被前呼后拥着送上马车。

  车行一路到了梅府侧门,门口早已聚了十几個婆子和丫鬟,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婉玉迎下马车,又引着她上轿,态度极为恭谨。行了一阵,轿子缓缓下放,一個丫鬟将轿帘子掀开道:“已经到了,姑娘請下来罢。”婉玉扶着那小丫头的手走了出来,抬头便看见一处院落,正是梅家的正院正房。

  院门口候着一众丫鬟,见婉玉来了纷纷迎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文杏,对婉玉笑道:“姑娘来了,快到裡头歇着。天气又闷又热的,房裡已备了冰镇香蕾饮,点了木樨清露,最是消暑了。”又有五六個小丫头子从怡人和夏婆子手中取過包袱,簇着主仆三人往房中去。

  梅家的正房是五间阔室相连,文杏将婉玉引入宴息,只见迎面是一扇半开的五色纱糊成的大窗,窗下设一大炕,铺着五彩连波水纹百蝶靠背,缃色引枕,炕上铺着细绿的凤尾罗席子,炕中央又设紫檀嵌螺钿的小桌,摆着官窑的青花茗碗茶具、八宝攒心食盒,并一支大龙胆瓶,裡头插了两三支浅粉莲花。炕底下有八张椅子,均铺的是一色的龙须席椅搭。

  文杏将婉玉引到屋中,邀她在炕上坐,婉玉连說不敢,只在椅子上坐了,立时有丫鬟捧了汤品奉上。怡人留心打量一番,低声对夏婆子赞叹道:“梅家到底是不同,原先我跟姑娘去杨家,那裡虽富丽堂皇,却不及這裡清雅。”夏婆子听了点头不止。此时文杏走上前对她二人道:“二位先随我来,到姑娘的住处去安顿安顿,梅家亦有些事情需让两位都知道的。”怡人和夏婆子听了,立即跟着文杏去了。

  房中一时之间只剩下婉玉。她看着窗外的梅树,想起自己原先在冬天曾对着此树和母亲吴氏一同吟诗,如今回忆恍若隔世,泪水又要涌出。忽听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屋中一時間走进三個人来,有人低声唤了一句:“莲英?”婉玉定睛一瞧,這三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和小弟梅书达!几目相对,婉玉颤声唤了一句:“爹!娘!弟弟!”泪珠儿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梅海泉将婉玉上下打量一番,抑着心头激动,迟疑道:“书达已跟我說了…………真是莲英?”

  婉玉点了点头,又恐梅海泉和吴夫人不信,哽咽道:“我是莲英……我上次回娘家要走的时候,娘悄悄跟我說要偷爹爹私藏的一幅赵孟頫的字,给我赏玩两天,不知今日是不是能给我了?”

  吴夫人见這等母女间玩笑话儿婉玉都一清二楚,心下更无怀疑,几步抢上前将婉玉一把搂在怀裡,哭道:“果是我苦命的女儿!好狠的心,怎不回家来看一看……我是刚听爹爹說還了魂魄,为何在柳家的时候不来见我?”

  婉玉抽泣道:“女儿日日夜夜都想回来……可在深闺裡,总出不去,即便是偷跑出来,也未必进得梅家的门……”說到此处便再說不下去,扎进吴夫人怀抱放声痛哭起来。

  梅海泉亦跟着掉泪,梅书达忙在旁劝解,說了好多宽心的话儿,一家人哭了一阵方将泪止住了。原来梅海泉将柯颖思和杨昊之收监之后,觉得此事蹊跷,把梅书达叫到跟前询问。梅书达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惊得梅海泉目瞪口呆,他素以为借尸還魂是无稽之谈,但心裡却隐隐盼着自己的女儿真是還了魂魄重回人间。他昨晚一夜未眠,将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多遍,越想越觉得梅书达所言不虚,故而一早便打发梅书达和太太吴氏将婉玉接来好生问個清楚。谁知這二人出去竟未把人接来,梅海泉一时沉不住气,将事情与吴夫人說了。吴夫人听罢,一叠声打发人要再去請,又要亲自再往柳家去,梅海泉忙拦下来,一家人午饭吃得食不甘味,望眼欲穿的等婉玉回府。

  待婉玉一入梅家,梅海泉和吴夫人便藏在暗处静静看着,见婉玉气度举止、一笑一颦竟真与莲英分毫不差,心中更确定了七八分。此时与婉玉相认,梅家二老只觉爱女失而复得,不由狂喜,老泪纵横。可怜天下父母心,慢說婉玉确是梅连英,即便她是個假的,只怕這两人也抓着一丝期盼将她认定是個真的了。

  一家人款款說了一回,待谈到借尸還魂之事,均啧啧称奇不止,梅海泉道:“這是上天开眼,让又活過来了,否则含冤带悲的枉死,抛下亲人骨肉,该叫我們如何是好?這亦是梅家祖上的德荫,赶明儿個我便派人到附近寺庙裡多捐香火钱拜谢神佛和祖宗。”

  吴夫人道:“正是,明日就舍出钱来打斋,好好做些功德才是。”說着将婉玉搂在怀裡不断抚摸。又恨道:“杨昊之跟那贱妇真真儿黑了心了!呸!這還能算做人么?老爷,一定要给莲姐儿讨個公道!”

  梅书达道:“眼下那对奸夫淫*妇就在大牢裡收着,今儿個天才蒙蒙亮,杨家伯父就拖着病体亲自過来求情,门子推說爹爹未归,将他挡在外头了……眼下這事却不好办,柯家和杨家均是咱们多年的姻亲,這裡头的关系盘根错节,虽說皆是他们的错处,可秉公断下来,未免伤了几家的和气,落了他们的脸面也等于落了梅家自己的脸面。虽說那三家不如往昔了,可仍有一脉的势力,若争持起来,便真是后院起火了……今儿個早晨柯珲還巴巴的跑過来找我,說他爹命他来的,央求我好生劝慰爹爹,务必保下柯家的名声,话裡话外那個意思,竟是不顾那淫*妇的死活了。”

  梅海泉瞪了梅书达一眼道:“柯珲?怎的跟他這般熟络了?早跟說過莫要跟那浪荡子在一处厮混,跟他能学出什么好来?”梅书达面上唯唯诺诺,心中却不以为然。梅海泉摇了摇头,看了婉玉一眼,将茗碗端起来喝了一口茶道:“人如今在大牢裡关着,已由提刑按察司收监,事情尚在我手裡头压着,才一夜,還未闹大。莲英,想如何?”

  婉玉咬着牙道:“若依我的意思,這两個畜生即便是斩立决都不为過!但小弟說得极有道理,需想個法子保几家的体面……况且珍哥儿還小,他是杨家的嫡长孙,眼下虽放在咱们家养着,但迟早是要回家去的。若是他爹有了闪失,让他年幼就失了庇护,抑或是他爹爹有了坏名声,要孩子日后如何做人呢。况且爹爹在朝中虽为清流一派,但少不了要有自己一方人脉和势力,此番拿捏了這几家的短处,又卖了人情,這三家的人必将感恩戴德,为爹爹做事也更加尽心竭力了。”

  梅海泉听了缓缓点头,心中暗道:“是了,她确是我女儿莲英,她适才所讲的正是我心裡头盘算過的。莲英自小便喜爱读书,总到我书房裡寻书去,我也不拘着她,有来往官员在我房中议事,她便躲在屏风后头听着,天长日久,心思便跟旁的女孩儿不同了。”

  婉玉想了一回,道:“不如就說是误会一场,是柯颖思身边的丫头跟孙志浩有了不才之事,被众人捉了奸,那丫鬟恼了,平素又对柯颖思有怨,于是反诬陷杨昊之与柯颖思有奸*情,又說他二人要图谋杀害我,爹爹动了怒才将他二人抓了,如今一审才知其中的原由,真相大白,人也让咱们悄悄放回去了。”

  梅书达恨道:“這岂不是太便宜那对狗男女了!”

  吴夫人亦点头道:“若說为了珍哥儿放了姑爷,這還倒情有可原。只是那贱妇太過可恶,她伤害性命,怎能就轻易饶過去了?”

  婉玉抿嘴一笑道:“该怎么做,爹爹心裡有拿捏,怎能不還我一個公道呢?柯颖思即便将她放了,她又還有什么颜面活着?”又道:“当然在场的下人也需一律封口,万不可将此事张扬出去。”

  海泉微微含笑,又看了梅书达一眼,心中一叹:“我這两子一女,大儿子性情耿直厚淳,日后最高可做到御史;小儿子虽心性跳脱,机智善变,比他大哥有格局,但行事不够沉稳,仍稚嫩了些,需狠狠磨练摔打方能成大器。唯有我這個女儿,做事先谋而后动,识大体,色*色想得周到,有时候都比他两個兄弟强些,只可惜是個女孩儿,又残了腿……如今可喜她又再世为人,我必要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再受半分委屈了。”

  梅海泉想一回,叹一回,抬头道:“杨昊之這畜生岂是轻描淡写的就放出去的,需狠狠治他一顿,好好长长他的记性!”又对婉玉道:“先在家裡安心住着,我想個法子将重新认回来。娘因突然死了大病一场,如今身子還虚弱,刚又听說是被害死的,更哭得晕過去,要多尽尽孝道。”

  婉玉含着泪道:“這是应当应分的,连累娘亲生病,是我不孝了。”伸出袖子来拭泪。吴夫人去握婉玉的手,婉玉登时便疼得“哎哟”一声。

  梅书达一皱眉,伸手抓住婉玉手腕,只见掌心仍肿着,指节具已青了,又是咬牙又是恨,道:“娘,我已告诉了,今儿早晨柳家那恶妇打了姐姐,看看打成了什么样子!”

  吴夫人一看顿时惊了,捧着婉玉的手连吹了几口气,忙站起身出去,一叠声的命人拿宫裡赏赐的药膏来,回转身搂着婉玉哭道:“我的儿,从小到大哪遭過這样的罪!”

  梅海泉面色一沉,仔细去看婉玉的手心,梅书达又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讲了一番,梅海泉怒道:“柳寿峰向来是個知礼守义的,怎能纵容正室如此欺凌女儿!”又将婉玉衣着穿戴打量一遍,暗道:“莲英身上穿的亦是半新不旧的衣裳,连出门见客都未有气派的打扮,可见在柳家過得不顺心了!”扭头对吴夫人道:“回头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给莲英做新衣裳,从柳家带過来的东西,凡是不合眼的一律换新!”

  吴夫人道:“這自然,她房裡還有几套夏天的绸布衣裳,虽不是新衣,但沒大狠穿,总比身上這件体面,先暂且换上罢。我早命丫鬟把莲儿房裡上上下下都用水冲過了,她爱吃的几样果子蜜饯也都备好了。”說完看着婉玉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恼恨,道:“孙氏竟是這般恶毒的人!亏我還以为她是個好的!娘给做主,从今往后便在家裡住着,再不回柳家去。”

  梅海泉道:“日后称呼需改一改,不能再唤她‘莲英’、‘莲儿’了,需叫她如今的名字,否则传扬出去成什么样子。”吴夫人听了连连点头。

  正說着,文杏隔着门帘在外面道:“杨家的老爷子来了,死活要见一见老爷,如今堵在大门口不走,门房也无法,特地打发人過来问问。”

  梅海泉道:“知道了,退下去罢。”待文杏退下,梅海泉站起身道:“如今看来便不能不见了。”又安慰了婉玉几句,方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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