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圣旨
圣旨到时候,谢蓁正端着一碗酸枣汤坐在桐树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最近天越来越热,即便只穿着薄薄的罗衫也无济于事,她热得蔫蔫的,开口让两旁手持团扇打风的丫鬟用力一点。
谢荨一身的汗,躺在她旁边的竹簟上翻来覆去地问:“阿姐看看我熟了嗎?”
谢蓁咽下一口酸枣汤,摸摸她嫩藕似的胳膊,捏了捏:“快了,已经八分熟了。”
她翻個身,打算烤得更均匀一点,“那我再晒晒。”
谢蓁被她逗笑了,把手裡的酸枣汤送到她嘴边,喂她一口,“你打算烤熟了把自己吃掉嗎?”
谢荨倒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碗,鼻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撅着嘴說:“我不好吃。”
末了吸吸鼻子,好奇地往谢蓁身上凑了凑,“阿姐,什么味道?”
谢蓁被她弄得莫名,也跟着闻了闻:“什么?”
她总算找到源头,拦腰抱住谢蓁:“阿姐身上好香。”
“……”
天气一热,谢蓁身上的熏香就像从骨子裡蒸出来似的,随着高温蒸腾而出,旁人若是凑得近了,鼻子裡都是她的香味。往常不会這么浓郁,或许今儿天实在热得厉害,才让谢荨觉得稀罕。
本来就热,两人挨得這么近,谢蓁更是受不了。她一手举着瓷碗,一手推搡谢蓁的脑袋,扁扁嘴故意嫌弃:“你快起来……汗都蹭我身上了!”
谢荨不听,抱着她不撒手。
两人便在美人塌上闹了起来,前院来人时,谢蓁正被谢荨压在身下讨饶。谢荨拿脑袋蹭她肩窝,她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阿荨,你再這样我要生气了!”
可惜语气太较软,又含着笑意,一点威慑力都沒有。
前院的老嬷嬷紧赶慢赶地過来,看到這一幕差点跪在地上,“我的两個小祖宗,你们怎么還在闹呢,圣旨都下来了!”
对面两人霎时停住。
谢蓁眼裡的笑意尚未来得及退去,一时沒反应過来,“什么圣旨?”
老嬷嬷让人把她俩扶起来,又另外叫人去通知冷氏和谢立青,急得跺脚:“老奴也不清楚,您先跟老奴過去看看吧,宫裡的人送来了圣旨,可千万不能怠慢!”
谢蓁慢慢收住笑意,从美人塌上坐起来,让双鱼去拿一件苏绣牡丹纹褙子披上。
不一会冷氏和谢立青从屋裡走出,神情凝重,领着她们和谢荣一起前往前院。一路上谢蓁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她想太多,总觉得這圣旨似乎跟她有关……她想起前阵子在萃英楼,严裕曾经跟她說過的话,该不是皇上赐婚的圣旨吧?
如此一想,手脚都有些发软。
来到前院,定国公和老夫人都已经到了,旁边還站着大房三房四房的人。
听說皇上赐下圣旨,他们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人齐以后,定国公领着他们跪下,俞公公往二房那边看去一眼,打开圣旨,缓缓念道:“谢五姑娘端庄贤淑,蕙心兰质……特赐六皇子严裕为妻,于十月初六完婚,一应事宜交由礼部打点。”
言讫,看了看地上呆住的众人,咳嗽一声:“谢五姑娘還不接旨?”
谢蓁脑袋空空如也,只能凭着本能上前,双手接下圣旨,“民女接旨……”
俞公公回去后,定国公府就跟炸开了锅一样。
尤其老夫人和徐氏脸上,可谓精彩,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话来。吴氏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不過還是强撑着上前贺喜:“五姑娘好福气……”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怎么偏偏就是你?
以前也沒听說六皇子的事,一点风头都沒有,怎么忽然就要娶妻了?還娶的是二房的女儿?
谢蓁也懵懵的,沒想到圣旨下来的這样快,她以为起码還有好长一段時間。严裕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說服圣上的?她真的就要嫁给他了?
比她更错愕的是冷氏和谢立青两人,這毫无预兆的,闺女還沒养大怎么就成别人的了……
旁人对他们贺喜,他们自己都有些云裡雾裡,不知该如何回应。
唯有定国公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摸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我家羔羔有福气,有福气!”
谢蓁捧着圣旨不知所措,看向冷氏,迷茫地叫了一声“阿娘”。
冷氏把她拉到跟前,勉强笑着回应了其他几房的问话,先将他们打发走了。临走时谢莹复杂地看了谢蓁一眼,嘴唇紧抿,嫉恨又不甘。
待人都离开后,冷氏才一本正经地问:“你告诉阿娘,這是怎么回事?”
谢蓁泪水在眼眶裡打转,久久才道:“我见過六皇子了……”
一听這话,连冷氏這样冷静的人都着急了,恨不得让她一次□□代清楚:“何时见過的?你们說了什么,跟皇上赐婚有什么关系?”
谢蓁一想起那天在萃英楼的对话,就无助得厉害,她明明谁都不想嫁,却不得不答应严裕的提议。其实她既不想给太子当妾,也不想嫁给他当皇子妃,她只想在爹娘身边多待几年,然后嫁给一個门当户对的人,从此過一辈子顺心顺意的小日子。
她想起這些,心裡泛起一阵阵委屈,双手抱住冷氏,像小时候那样往她怀裡拱了拱,“阿娘,六皇子是小玉哥哥。”
冷氏跟她当初的反应一样,一下子沒想起是谁,“谁?”
她闷闷地重复,“李裕。”
這下冷氏想起来了,李裕就是当初邻居李家的孩子,彼时李家无声无息地走了,冷氏還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目下听谢蓁這么說,不免错愕,“他怎么会是皇子?”
這些事情谢蓁也不知道,沒法解释,“我问過他了,他不說。”
冷氏与谢立青对视一眼,从彼此眼裡看到了震惊。
谢蓁還挂在她身上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阿娘,我觉得他跟小时候比起来变了很多……对我更凶了,他那么讨厌我,为何還要娶我?”
冷氏摸摸她的头,从最初的震撼中缓過来,得知对方是李裕后,心裡渐渐平静下来,“你们从小就认识……如今多年不见,感情应该比以前好才是。”
谢蓁說:“一点也不好。”
他们每次见面,他都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哪裡好了?
一想到要他過一辈子,她就忧愁得很。她觉得自己得想一個法子,为日后的生活想一條后路。
宣读圣旨的俞公公回到宫中,像元徽帝回禀了一下结果:“谢五姑娘已经接旨谢恩了。”
元徽帝坐在龙椅上,随手翻阅了一下奏折,偏头问站在一旁的少年,“满意了?”
這小子大清早就来书房等着,除了刚进来时說了句“我来看望父皇”,接下来几個时辰一句话都沒有,谁不知道他是等结果的!来看父皇?元徽帝冷笑一声,傻子才会信呢。
严裕站在背光的地方,阳光从槅扇流泻进来,照在他的下巴上。他薄唇罕见地翘起一丝弧度,他很少笑,笑起来极其赏心悦目。可惜只那一瞬,便收了回去,很快恢复冷傲的一张脸,“多谢父皇。”
哼,臭小子。
心裡不知高兴成什么样了,還在這儿装模作样。元徽帝批阅完一张奏折,睨他一眼,“改日跟礼部商量個時間,去定国公府下聘吧。朕看你也等不及了。”
严裕微滞,“是。”
過一会,元徽帝想起另外一件事,语重心长道:“顺道再抽空去一趟太子府,你抢了你二哥的女人,总该给他一個說法。”
他這個父皇夹在中间,也是很难做人的啊。
严裕静默片刻,回答的不着边际,“谢蓁不是他的女人。”
哦,說错话了。元徽帝改口:“是是,是你的女人。”
他沒出声,算是默认了。
“你在宫外的府邸八月底大约便能建成了,剩下一個月自己添置点东西,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便去請教皇后,需要什么便跟朕說。免得到时候娶了媳妇儿,府裡参差不全,让旁人看了笑话。”元徽帝事事都考虑得周到,前头几位皇兄都是成亲后才建的府,府裡有皇子妃帮忙操持着,再不济還有母妃参谋,根本用不着当爹的操心。唯有他,沒娶媳妇,還沒有母妃,怎么能让人省心?
严裕一一应下。
一切都交代完后,元徽帝见他杵在边上沒事干,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严裕沒有回清嘉宫,而是翻上马背,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有一件事元徽帝說得很对,他得给严韬一個說法。圣旨是早上宣读的,到這会儿,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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