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條件
两人僵持许久,屋裡静悄悄。
谢蓁始终站在几步之外,睁着水润大眼,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严裕等得不耐烦,原本就沒多少時間,可不能都浪费在這上。他看向谢蓁,“你究竟過不過来?”
谢蓁一点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仍旧摇了摇头,十分好說话:“你說吧,我在這听得见。”
谁管她听不听得见?她站得那么远,是怕他吃了她么?
严裕握了握扶手,霍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旁边的八仙椅上一带,“坐。”
說完,這才感觉到掌心裡柔若无骨的小手,他不受控制地轻轻一捏,她就往后缩了缩。他這才发现她不仅人比他小,就连手都变小了,這么多年她都沒长么?怎么哪儿都這么小一点?
沒握多久,最终還是松开了。他坐在旁边的八仙椅上,看向门口的碧纱橱,“你日后不要再接近太子。”
谢蓁跟着他坐下,默默地往椅子另一边挪了挪,听话地点点头,“嗯”。
這点她沒什么异议,她也不想跟太子有過多的接触,尤其一想到自己還给他绣過香囊,便說不出的别扭。她只希望以后都不要见面,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就行了。
严裕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咳嗽一声,偏头又說:“再有两個月我在北宁街的府邸便建好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添置的东西便跟我說,我让人去准备。”說罢自己想了下,补充一句:“到时我带你去看看,府裡的一切可以根据你的心意布置。”
谢蓁似乎沒什么兴趣,轻轻地哦了一声。
便再无话。
又是一阵寂静,严裕抿了下唇,倏然扭头看她:“你就沒什么要求?”
谢蓁被问住了,她对這些不在行,一时半会還真沒什么想法。不過既然他這么问了,她便要回答一下表示诚意,于是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我的床能不能放在朝阳的地方?我早上起床喜歡看到阳光。”
严裕在心裡记下来,“可以。”
旋即她的下一句话,便将他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府裡房间多么?我睡侧室還是哪裡?”
严裕差点跳起来,忽然间变得怒气冲冲,暴躁地问:“你要睡侧室?”
谢蓁被他毫无预兆的变脸吓住,往椅背后面仰了仰,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不睡侧室……那我睡别的房间?”
她根本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說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严裕薄唇紧抿,下巴紧绷,从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你要跟我分房睡?”
谢蓁愣了下,难道她想的不对么?从一开始她就以为他们成亲只是個形式,她是为了躲避太子的纠缠,他是因为沒有意中人才找她凑合的,既然他们都不待见对方,为何要勉强自己同榻而眠?
谢蓁安静片刻,“不是你說,不会碰我的么?”
严裕猛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抽搐,他的怒气渐渐消下去,大抵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他偃旗息鼓,有些不甘地看向谢蓁,“谁說睡一张床我就会碰你?我們若是分房睡,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谢蓁想了一下,觉得他說得有道理,這样一来不仅让人看笑话,還会给定国公府带去麻烦。她看得开,妥协道:“那我睡在侧室吧,反正是在一间房裡,就算传也不会传得太過分。”
“……”
总之她是铁了心不跟他睡一块就是了,严裕认清這個现实,头顶就像笼罩了一层乌云,又阴又沉。
然而說出去的话不能收回,他還在這边懊悔,谢蓁就在那边问:“你不說话,是答应了?”
他咬牙切齿,“我睡侧室,你睡内室。”
谢蓁有点诧异,很快答应下来,“好。”
于是這事儿就這么定了,严裕准备离开,省得她再說出什么话激怒他,到那时不知他還忍不忍得住。
可惜沒走两步,便被谢蓁从后面扯住衣袖,力气很小,带着些许迟疑。
他定住,回头沒好气地问:“還有什么事?”
谢蓁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细白的牙齿轻轻咬住粉唇,赧然问:“你能不能答应我几個條件?”
严裕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想都沒想,“不能。”
說罢踅身继续往外走。
沒走两步,走不动了,他低头看着袖子上那只白嫩的小手,循着往后看去——谢蓁不知何时从八仙椅上坐起来,一脸希冀地瞅着他,那目光跟小鹿一样,瞅得他有点心软。他问道:“怎么了?”
谢蓁眨眨眼,“你上次說自己沒有意中人,迫不得已才娶我的对嗎?”
他一愣,“对。”
她又问:“那你有了意中人之后,能放我走么?”
严裕眼神一凛,脱口而出:“不能。”
话刚說完,对上她可怜巴巴的视线,他只好话风一转,“再說吧。”反正也不会有那個人的存在。
谢蓁很沒安全感,怕自己一走进他的地盘,就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到那时退无退路,自己未免太可怜。“我想每個月都回家一趟。”
這個要求還好答应一点,他每月陪她一起回来就是了,严裕颔首,“可以。”
她又說:“以后不管你多生气,都不能打我……也不能对大吼大叫。”
他什么时候打過她?什么时候对她大吼大叫了?严裕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差点沒上来,“好。”
“……你說過不碰我的。”她還是不放心。
严裕抿唇,许久才干巴巴地嗯一声。
“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以后也别干涉我,行嗎?”
他一张脸都黑了:“你想在外面找男人?”
谢蓁脸一红,莫名其妙地嗔了他一眼,“你想到哪裡去了!”
他轻轻一哼,她那句话不就是那個意思么?她想得美!只要她嫁给他一天,就是他的女人,无论他们有沒有圆房,都沒法改变這個不争的事实。“這條不行。”末了一顿,扭头道:“夫妻生活,哪有不互相干涉的?你嫁给我,便是对我的干涉。”
這是什么歪理?偏偏谢蓁還沒法反驳!
她撅起嘴:“哦。”
严裕问:“還有别的要求么?”
她說:“沒了,等我以后想到再告诉你。”
“……”
严裕拂了拂袖,早就被她气得沒脾气了,冷声說:“那我走了。”
谢蓁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那你走吧。”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转头看她。她双手负在身后,脸上总算露出盈盈笑意,她穿着鹅黄罗衫,一袭碧纱裙,像一束刺透绡纱的阳光,散发着融融暖意。那一瞬间,严裕很想上去抱抱她。
他想到什么,俊脸微不可察地红了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常,故意压低嗓音:“你就不能過来送我?”
谢蓁笑意渐消,不知所措地上前:“怎么送啊?”
院外站着爹娘和祖父祖母,她若是出去送他,肯定会被数落不够矜持。她为难地看向他,发现他的脸有点红,“你怎么了?”
严裕偏头,“天太热,晒的。”
她沒怀疑,却忘了這句对话太過熟悉,小时候他们趴在墙头,他也是這么回答的。
她站在门口,酝酿半天,选了個比较委婉的方式:“這会還不到晌午,你若是不走,晌午的太阳更热。”
严裕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就這么巴不得我走?”
她抬头,又长又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眨得他心裡发痒。真想现在就把她带走,以后她只能让他一個人看。
谢蓁摇头不迭,還算聪明,“你若是不走,留下来用午饭也行。”
谁在乎她那一顿午饭?
严裕几番张口,想叫她的名字,让她抱他一下,可惜最后都拉不下脸。他踅身迈出门槛,這回走得干脆,连头都沒回,“你回去吧。”
谢蓁目送他走远,许久才叫来双鱼双雁,缓缓走回玉堂院。
谢荨在院裡等候许久,见她回来,忧心忡忡地扑上来,一连声询问:“阿姐,你们說了什么?六皇子有沒有为难你?”
谢蓁說沒有,带她一起走回屋裡,“他說自己在外面建了府邸,问我有沒有什么要求。”
谢荨听后,才夸张地松一口气。
自从她知道严裕就是六皇子后,一直担心阿姐嫁過去会受欺负。而且她跟谢荣都不太满意這门亲事,毕竟严裕小时候的表现实在不好……但是圣旨难违,他们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反抗。
谢荨问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谢蓁說:“十月初六。”
谢荨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阿姐生辰是在年底,這么說来……她仰头问:“阿姐,你那时候還沒及笄?”
谢蓁一愣,好像還真是。
李裕离开定国公府后,沒有回宫,直接去了北宁街的六皇子府。
府邸尚未建成,只建好了大致轮廓和一扇朱漆大门,门口两座石狮威风凛凛。他翻身下马,将鞭子交给门口的下人,“带我进去看看。”
下人都认识他,惕惕然接過鞭子,领着他往裡面走。“殿下請。”
他步伐宽阔,一边走一边问:“建得如何?”
下人答道:“堂屋和正房已经盖得差不多,還剩下几個小院子正在日夜赶工,管事一切都是按照殿下吩咐布置的。春花坞到了竣工阶段,殿下要随小人去看看嗎?”
他顾不得去看,开门见山,“先带我去正房看看。”
下人应是,快步走在前头,领着他過去。
正房修建得雅观精致,雕梁画栋,一看便是花费不少心思的。严裕看一眼外观,還算满意,然后直接往屋裡走,“内室和侧室在哪?”
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依言引路:“殿下随小人来。”
房屋刚建好,屋裡空空如也,只有花白的墙壁和孤零零的窗牖。走過花鸟闹翻落地罩,下人指着裡面道:“這是内室。”說罢领着他走出去内室,从另一道门走进去,是一個小房间,“殿下,這是侧室。”
他观察了一下布局,发现内室与侧室之间只隔着一道墙,于是语无波澜道:“把這两個房间打通,装一扇门。”
下人目露不解。
他却不打算多做解释,交代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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