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夢中的他？是我？是他？是我？（6）
羅剎水妖的屍體碎裂的到處都是。
藍色的血水鋪陳於林塵和餘燼目之所及的水面。
餘燼在羅剎海中打着轉，躲避着一塊塊向他砸下來的水妖屍塊……
終接近水面，猛地鑽出了頭。
“噗……啊……”大口地呼吸着氧氣，緩解他因窒息而灼熱憋悶的胸腔。
緩了好半天，餘燼才平復了下來。
但見日光朦朧，天色灰濛濛的，極爲陰暗。
像是醞釀着一場風雨……
而林塵就在他身邊不遠，已然沒了立足於水面的力氣和修爲，和餘燼一樣沒身水中，慘白着一張臉，高聳的白色發冠狼狽地歪在了一邊。
長髮四散，如黑色的綢緞，鋪撒水面。
餘燼不停地踩着水，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沉入水底。
林塵也是一樣。
因爲他們二人在羅剎海停留的時間太久了，靈力幾乎被此地吸乾，又耗費修爲和羅剎水妖大戰一場。
如果再不離開羅剎海，恐怕就會傷及靈丹，若傷了凝聚修爲和靈力的本源，就算他們能從羅剎海出去，也再難恢復修爲，變成一個廢人。
此時二人精疲力盡，修爲散盡……
無法御風，更不可能瞬移離開，現在他們兩個就像兩個毫無修爲的普通人，落入水中，只能想辦法保持自己不被淹死。
餘燼的後背因爲羅剎水妖的觸手吸盤，皮肉被扯碎。
又在冷水中泡了許久，他整個背部都有種刀割的疼痛，鑽心刺骨。
再看林塵，只有那隻戴着黑金護甲的手臂在划着水，勉強保持着自己不會沉沒。
而另一隻手臂，像浮萍一樣毫無生機地蕩在水面，隨波逐流。
一節白色的斷骨，斷裂面參差不齊，鋒利的斷口掛着紅白相間的骨血渣子，撕裂白衣，戳破林塵的後肩，破肉而出……
餘燼忍不住嘬着牙花，心頭一陣恐懼地發麻，“嘖嘖嘖……你這人還真是剛。骨頭渣子都戳破皮肉了，你都不喊一聲疼？”
林塵的臉色十分難看，像是失血過多，透着青灰的死白。
但那雙鳳眸依舊明豔，比這羅剎海更寒涼，他的一記眼風，如帶冰霜，只瞟得餘燼六神無主，寒意徹骨。
“好好好……你厲害，你英雄。不過咱們身處羅剎海腹地，瞧瞧這四周……”
餘燼本想說，瞧瞧這四周，連塊能落腳的石頭都沒有，無邊無際，盡是黑水。
他們兩個現在修爲流逝損耗殆盡，若沒人來搭救，就只能靠自己這一身腱子肉生生游到岸邊，以自救。不然時間久了，不是損壞靈丹，就是溺斃於此，不然就是被活活凍死在這崑崙山頂。
但他們兩個現在一個骨頭斷裂，一個皮開肉綻，半殘不死的樣子。就算是渾身是勁兒的肌肉猛漢也不敢保證能一口氣從這不着邊際的羅剎海未知地游上岸。更何況是他們兩個有重傷在身？！
只是這一肚子的話，餘燼卻沒說得出口。
他邊說着邊踩水，掃視了他們兩個四周的水面……
黑鴉鴉一片，水是黑色的，黑色的水面上漂浮着黑乎乎的一塊塊的東西……
餘燼幾乎冒出冷汗，來回蹬着腿，胸腹涌動，一陣陣地泛着噁心。
林塵虛弱，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寒冷，他的薄脣毫無血色，乾乾地張了張。
“別看了……”
餘燼瞪着紅楓一雙琉璃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水上漂着……怎麼漂着這麼多的腐屍！”
一句話罷，一副掛着發黑爛肉的骨架隨水流漂到了餘燼面前。
嚇得餘燼頭頂生寒，起了三層白毛汗。趕忙推着水，將那副屍骨引去了一邊。
林塵無力地點了頭，“這片水域可能是水妖囤積食物的地方，這些腐屍都是它攢來的口糧吧。還有，我勸你少說話，少活動。保留住體力。不然死的更快。”
餘燼心跳如擂鼓，忍不住滿腦子的怒意，“這還不都是你們玄元宮乾的好事！非要惹羅剎水妖，到最後還得我一介妖主替你們擦屁股！現在把自己也搭進去了！我就不該幫你們！就算這妖怪折騰了四周百姓，也該叫百姓罵罵你們！現在把我搭進去有誰知道啊，我虧不虧呀！”
林塵深吸了口氣，不過此地盡是腐屍，就連水體都早已被污染成黑色，一股衝腦子的腐爛臭味嗆得林塵連聲咳嗽。
“不管怎麼說，羅剎水妖死了……天下太平。”
餘燼冷哼，“太平？！我管他什麼天下太平，我想要我自己太平！”
林塵碎裂的白衣輕微地抖動，“好。這是玄元宮的錯。我，會彌補。”
餘燼不屑地瞟了林塵一眼，冷哼，“嘁。”
暗罵，“馬後炮。”
突然間，餘燼感覺有一陣涼風拂面，帶着霜雪乾淨冷冽的氣味，直透肺腑，叫他頓覺舒暢。
餘燼蹙眉，發覺自己的皮膚正慢慢凝結出一層細碎如水鑽的寒冰……
他猛地擡頭看向林塵。
果然，果然！
果然這個愣頭青！
“嗨！臭道士！你想死嗎？！”
這招數餘燼見過，在水底的時候，林塵就是用的這招將那個多事的木修白給裹進冰凌，隨風化散，送離了羅剎海……
這是他玄元宮的高級瞬移術，尤其是在瞬移大活人的時候，消耗修爲巨大。
況且林塵現在已經點滴修爲不剩，他這樣摧枯拉朽地催動自己體內殘餘的修爲來施展瞬移，把自己運出羅剎海……
必然內耗嚴重，他身體里根本沒有可供使用的修爲。
他必然要動用封存於靈丹中的修爲，如果靈丹裏的修爲被林塵用掉，他的靈丹就毀了。
就算他能活着出羅剎海，也是一個沒有靈丹的廢人，沒有靈丹就無法重新於體內凝聚修爲靈力。他還怎麼在仙督會和玄元宮待下去？！
餘燼雖然氣惱玄元宮的臭道士，但事已至此，他也不過是逞逞嘴上功夫，怎麼可能眼見着自己的“戰友”如此犧牲自我。
眼見着林塵指尖訣變換，餘燼怒不可遏，猛地潑起水浪，水蛇般滑至林塵面前。
擡手便捏住了林塵細長的手指，生生掐斷了他堆疊好的指訣。
但見林塵的眉目，儘管被寒冷骯髒的腐水打溼，儘管因靈力修爲耗盡而華光暗淡，儘管骨碎肉腐疼痛難忍。
卻依舊如北極天上星，清泠澄澈，不染纖塵，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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