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賈景之初進大觀園

作者:山花泡枸杞
橋下的水流方向,通往東南的怡紅院。

  賈琮只見那沁芳橋重檐斗拱。

  白石爲欄。

  有三個港~過橋往西走又是杏子陰、柳葉渚。

  時下杏花正來,柳葉翠綠,美不勝收。

  賈琮暗暗讚歎:“難怪賈元春都說奢靡了。

  林如海的揚州園林,都沒這麼大的......”

  柳葉渚、杏子陰挨近瀟湘館。

  瀟湘館、怡紅院隔了一道沁芳橋。

  西南有一座翠滴亭,就是寶釵撲蝶的地方。

  亭外花草芬芳,臨水而建!

  水中有竹筏、船隻,可通藕香榭。

  賈琮轉頭問:“要坐船過去嗎?”

  “不用,那邊有路的,老太太在三姑娘的秋爽齋內。

  那兒開闊、舒朗,林姑娘的瀟湘館。

  倒是顯得陰森。”

  鴛鴦眼角帶笑,提裙走上坡石路。

  “琮三爺去了江南。

  我父母託你運東西回來。

  你沒進石頭城?”

  賈琮搖頭:“我只是在城外的謳歌樓耍了一圈,沒進石頭城。”

  鴛鴦聞言鵝蛋臉上的面色,淡淡中有一絲黯然。

  鴛鴦父親得了痰病,母親是個聾子。

  自小來北邊伺候,南邊的父母印象。

  實在是很模糊了。

  二人進了秋爽齋,大觀園的各地主人。

  除卻櫳翠庵的妙玉。

  衆人皆堂內在座,氣氛歡聲笑語。

  賈琮上前跪了請安禮,賈母便收回笑容,擡眼打量起這個孫子。

  雖是她的血脈相傳,人也成長了不少,聲名在外。

  但終究無法和她的寶玉相提並論。

  寶玉與她丈夫賈代善容貌相似!

  只在這一點,任何人都比不上。

  更何況寶玉還是嫡親、貴妃的親兄弟。

  賈琮妾婢生的,總是有點上不得檯面

  難登大雅之堂的感覺。

  賈母有些意興闌珊地道:“挨個敬杯酒罷了。”

  這老太婆!

  賈琮止不住地心裏暗罵一聲,將賈母臉色的變化,盡收眼底!

  別人倒罷,對自家兒孫還擺個臭臉

  任誰,心裏都沒得個好受。

  壓下浮動的情緒,賈琮重新換上笑臉。

  將酒敬到李紈、王熙鳳爲止!

  王熙鳳已經生了女兒,但身材仍舊豐腴窈窕。

  林黛玉本來不想喝酒的,但想了想還是笑着喝了。

  賈探春看了眼賈琮,轉頭打趣道:“老太太,我聽說中了舉人。

  官府衙門會出錢立座牌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我這當妹妹的,可就盼琮三哥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姐妹們被這番話逗笑,李紈也趁勢附和。

  唯獨賈寶玉有些大煞風趣,侃侃而談道:“舉人牌坊,哪有大觀園的大?

  這座園子的主樓,是去年建成的匾額是‘天仙寶境’。

  大觀樓門前的石牌坊,那麼大那麼寬呢。

  裏面尚有兩座配殿,真真是個人間仙境。”

  賈母欣慰地看向寶玉,慈祥笑道:“我們家雖是公爵難繼,到底皇恩浩蕩。

  出了一位貴妃娘娘,自是比幾個進士都要榮耀了。”

  王熙鳳跟着出聲奉承,心中暗叫快意。

  一大家子人在場,賈琮反倒成了路人。

  丙子七月末。

  賈琮從安定門內國子監大街騎馬回來。

  繞了一大圈,到寧榮街時。

  他不進正門,左拐一里地到了族學。

  堂外林蔭鬱郁,秋蟬的聒噪聲陣陣。

  賈琮便坐下石墩瞻觀,看向窗內,聽他們讀書。

  這時代的啓蒙教育不像現代,分出年級,齊頭並進。

  不管人的學習進度跟上跟不上。

  古時族學、社學、私塾是真正的因材施教。

  每天每人朗讀的內容不盡相同。

  進度慢的、年齡小的,還在讀;

  《神童詩》《聲律啓蒙》《七言雜字》《五言雜字》。

  快一點的,《論語》《孟子》《大學》《中庸》。

  其中四書的《孟子》字數最多,往往最後才學。

  中午的讀書聲就哇啦哇啦的,漢語是音節詞。

  背那些平仄相對的雜字、啓蒙。

  是對對子、八股的基本功,八股的第一步。

  就是要學會對對子!

  這種從小的啓蒙培養。

  讓古人從小對漢語古文的運用,就深入骨髓。

  當然和今人一樣,都是要一步步來。

  沒有生而知之者。

  “琮三爺的國子學過了?

  那就能派送鄉試了。

  這秀才也是不保險,縣學進學年年歲考。

  國子監優貢也要考試,竹紙都堆了一大摞了......”

  鐵牛百無聊賴地說道。

  “過了,國子學就考《毛詩》制藝幾篇。

  默寫幾篇,律學、算學、書學各幾篇。

  不考四書,八月初就進貢院了......”

  賈琮面色有些疲倦,隨意說道。

  去了國子監修道堂,博士大人還警告了他一頓。

  還好他私下送了點琥珀珍珠。

  不然博士大人還不想讓他過。

  畢竟他一個在籍貢生,幾年在外晃盪也不回來聽課。

  曹達華打了個飽嗝,樣子傻乎乎的。

  “可別又出什麼幺蛾子,這鄉試也是麻煩多。

  怪不得那麼多位高權重的人親臨。

  還要派一隊又一隊的官兵巡邏、護衛、監視。

  就是這樣,年年也有人不怕死呢。

  依俺看呢,在闢壅四橋、飛虹橋走的人。

  不外乎兩種,一是爲名,二是爲利。

  當今就找不到讀書不求名利的人。

  花花腸子,抱成一團!

  哪有俺優遊林下、出走四方活得自在。”

  賈琮倒稍顯意外,這粗漢子心裏竟也不傻

  好吧,該是他多想。

  不然當初曹達華也辦不成賈珍、賈蓉那事。

  賈琮看了眼傻大個,好笑道:“你說得不錯,是見過世面的人。

  那你說說,我是爲名、還是爲利?”

  曹達華表情很認真,脫口而出。

  “琮三爺是財色兼收,名利都要。”

  賈琮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竟大有遇到知音的意思

  此時學堂之內。

  衆族人、族人親戚朗讀完畢。

  賈代儒一一點名,叫學生們走上來交功課。

  他一邊看一邊指導,賈菌忐忑地交上去。

  賈代儒搖頭晃腦地坐在講臺交椅上。

  對手中粗劣的時文不滿,嚴厲道:“紅花!”

  賈菌想了想道:“青桐!”

  “唔......”

  賈代儒無可奈何道:“對得不通!回去抄《聲律啓蒙》《五言雜字》。

  《七言雜字》各一百遍,明天交給我!”

  賈菌滿臉沮喪,滿堂學生都嚇得面無人色。

  怪就怪在,賈代儒也不說哪裏不通。

  學生們的學習進度都是不一樣的。

  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

  輪到賈蘭時,賈代儒繼續問:“紅花!”

  賈蘭不假思索地說:“綠葉!”

  “嗯......”

  賈代儒不置可否,仔細看了賈蘭幾秒。

  “下去吧。”

  賈蘭心中暗喜,卻不表現在臉上。

  待得下課出了學堂,賈菌小聲咒罵賈代儒。

  手扣手地問賈蘭道:“蘭弟,紅花能對綠葉。

  爲什麼不能對青桐?”

  “你看看聲律啓蒙再說,這是要講平仄的。”

  賈蘭鼓起小嘴:“紅花兩字,紅是陽平,花是陰平。

  都是平聲,只能用兩個仄聲詞來對。

  青桐兩字,青是陰平,桐是陽平,不對。

  陰平、陽平是平聲,上聲、去聲。

  入聲是仄聲,綠葉兩字。

  都是去聲、仄聲。”

  “啊?先生也沒教過,這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嗎?”

  賈菌想也不想地埋怨起來,他母親是婁氏,恨恨的道。

  “看不起我們小門小戶的!

  當初薛蟠進來。

  就沒見先生刁難過......”

  “且不說那個......先生是沒教。

  但聲律、五言、七言之中,背熟了。

  自己能體會出來,都是有規律可尋。

  這叫悟性。

  你小門小戶怎麼了?

  小門小戶不用講那麼多規矩,我在家禮數多。

  孃親又是通四書五經的,管教嚴厲。

  外祖父曾任國子監祭酒,一大家子虛迎奉承。

  看他們熱鬧歡笑,我從小去了爹爹。

  這一房沒個頂梁的,孃親常說。

  不能讓人認爲有爹生沒娘養的

  我心裏都不快活!”

  賈菌對賈蘭倒是挺仗義的。

  賈蘭內向,一次西府宴會不來。

  祖父賈政都只好派人去請,祖父派人去請孫子。

  這是很奇怪的,西府人都說賈蘭“牛心古怪”。

  有其然必有其所以然。

  賈菌的仗義在那次鬧學堂。

  有人無意中拿硯臺打過來,賈菌就不依。

  賈蘭想息事寧人。

  這時賈菌根本沒細聽賈蘭之話。

  有人說“西府的神童”來了,衆學生嘰嘰喳喳圍觀一陣。

  也有人因爲門戶之見、或是畏懼,不敢上來的。

  賈菌、金榮就裹足不前,有羨慕、仰慕。

  也有酸溜溜說話嫉妒的,最終一鬨而散!

  賈琮拜見過賈代儒。

  賈蘭眨着明亮的眼睛,邀請道。

  “琮三叔跟侄兒去稻香村嗎?

  我歲數也不小了,只比琮叔小三歲。

  今年十一了!

  母親說明年二月就去縣試,還想向叔叔請教。”

  “好。”

  賈琮點頭,再看向賈代儒爺孫倆:“太爺、瑞大哥。

  我就先走了,考中了再送禮。”

  見賈琮仍舊是一副恭敬謙虛的姿態。

  賈代儒覺得倍有面子。

  這個聲名在外的神童,是他教出來的。

  不就說他這個老師能力出衆麼

  賈代儒微笑點頭,揮手責罵孫子。

  “你看看你,早過了弱冠之齡。

  都比不上人家一丁點兒!”

  賈瑞畏首畏腦地退縮,又慚愧又不甘,更不敢頂嘴。

  ~~~~~

  叔侄二人邊走邊聊,一直從大觀園后角門處進去。

  左手邊是廚房,尚未安排廚房人手。

  右手邊是蘅蕪苑。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折帶朱欄板橋,橋下溪流潺潺流過。

  橋那邊是玲瓏的假山石頭。

  山石佈滿各種藤蔓,清葛藤蘿,杜若蘅蕪。

  只是遠遠站着,便有香味隨風送來。

  山石小道轉出了薛寶釵、鶯兒主僕兩人。

  薛寶釵走過板橋:“琮兄弟可是來看大嫂子?”

  “是啊,”

  賈琮回道,賈蘭微瞥她們一眼,也不叫人。

  寶釵微微一笑:“那順便一道兒過去吧。”

  能有美人相伴,賈琮自然不會拒絕。

  大觀園的佈局宏大壯麗。

  除卻耳熟能詳的怡紅院、瀟湘館。

  其他景點數十百計!

  其中衆姐妹的居住地主要集中在西部一帶。

  蘅蕪苑在西北。

  瀟湘館、綴錦樓在西南。

  稻香村、秋爽齋、紫菱洲、藕香榭。

  蓼風軒、蘆雪庵、芍藥圃、暖香塢等等。

  都位於西部正中。

  從蘅蕪苑外的路到稻香村外。

  只見整個居住地都用黃泥矮牆圍起來。

  牆頭使用淡黃色的稻莖掩蓋。

  牆外幾百株杏樹,略微蒼黃。

  門口右角樹樁,掛了幌子!

  走進牆門,入眼便是數楹茅屋。

  種植了桑樹、榆樹、槿柘,又用樹枝編製成籬笆。

  插了幾道。

  籬笆外邊的山坡之下,有一口土井。

  旁有桔槔、轆轤、木桶!

  沁芳溪流從蘅蕪苑流下來,水裏養雞鴨鵝。

  此地全無半分朱門氣概、銅臭味道、奢靡風俗。

  特意營造出來的田園風光。

  大觀園獨此一家!

  李紈選就這個地方,恐怕應了那淡泊而又無可奈何的性子。

  “怡紅院羣芳開夜宴”。

  李紈的花籤是一句;“竹籬茅舍自甘心”。

  不知真的能甘心否?

  鏡裏恩情,更那堪夢裏功名。

  人總不能超然物外,賈寶玉對此就十分不喜。

  滔滔不絕地發表一番“自然論”。

  認爲人工雕琢,終是不美!

  氣得賈政暴喝一聲:“把這孽障叉出去”。

  “這地方的取名,出自一句‘柴門臨水稻香村’。

  真是一處塵世中的桃源。

  竟比我那蘅蕪苑都清淡多了。”

  薛寶釵眸光澄澄地掃過院景,禁不住嘖嘖稱歎。

  賈琮上前一步與其並肩,笑道:“桃花源也避不開有心人探訪。

  無論是老子的郢治之世,還是孔子的大同之世。

  都是沒有等級的,窮在鬧市無人問。

  富在深山有遠親,有些事、有些人。

  如何避得開?”

  “總爲浮雲能蔽日,躲得一時是一時。”

  薛寶釵側頭看了他一眼,道:“禮樂尊卑,那是天經地義的。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動靜有常,剛柔斷矣。”

  “不然,孔子的大同之世,是確實存在過的!

  先秦百家爭鳴,也不全然是憑空杜撰。

  那個時候,史前時期,沒有貴賤,沒有禮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家和睦相處,誰也沒有剩餘的財產。

  勞作,成了一種享受的活動,女媧爲何而來?

  那時女人的採集重於男人的狩獵。

  女人爲重,爲母系氏族之始。”

  賈琮也看了眼薛寶釵,寶姐姐受道學的荼毒,真是重啊!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寶釵從小受她父親教導,完全是爲選秀做準備。

  除了家世清白,規矩、才德務必兼備。

  她在學識上面,是下過苦功夫的。

  香菱、湘雲不知道的。

  寶釵都知道,令人自嘆弗如。

  “母系氏族?”

  薛寶釵秀眉輕顰,不贊同:“君權神授,男尊女卑。

  女人主掌氏族,豈不是顛倒陰陽了?

  這不過是你一家之言,且問那人從何而來呢?”

  “人是一種類似於猴子的生物,進化而來的。”

  賈琮此時也提起了幾分認真,道:“難道你以爲真是女媧造的?”

  “噗!”

  鶯兒率先聽不過了,再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一路跟來,一路採集柳枝編制花籃。

  鶯兒手巧,針線活應該僅次於晴雯。

  腰帶打得好,寶玉都要她做。

  鶯兒轉過頭,笑個不停。

  薛寶釵嗔了這丫頭一眼,旋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人人都說寶兄弟是混世魔王!

  愛發狂發癡,依我看來。

  你的話,比寶兄弟都荒誕不經。”

  賈琮無奈地一攤手,並不作解釋。

  鐵牛、曹達華自然不跟進來!

  從前門回院了。

  賈蘭一直豎耳朵聽着,心裏泛疑惑:“琮三叔博學多才。

  他說人是由猴子變來的,怕是有幾分道理

  那我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待會問問母親....我不會是撿來的吧?”

  想到這兒,賈蘭小臉一頹,不由傷心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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