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位極人臣
“老爺升了什麼?”
柏方媳婦笑得臉上開花,聲音高揚,江洛也不覺舒展了心情,站起身來問她。
林如海已是正二品左都御史,與六部尚書同級。大齊已廢宰相且未有內閣,六部尚書和左都御史便是文臣實權之極,再向上,正從一品:太師、太傅、太保、少師等,皆是虛職。
說是他“升了”,難道是加封了虛職?還是……調了六部之首吏部的尚書?
都是正二品,能讓左都御史用上一個“升”字的,也就只有掌全國文官銓選、考課、爵勳的吏部尚書了。
“太太!”柏方媳婦蹲身行禮,擡頭笑道,“老爺調了吏部尚書,加封少師!”
竟是虛銜和實職一起升了!
“好好好!”江洛也情不自禁喜溢眉梢,“果真是大喜!快放賞!”
這是一步上青雲,竟已算位極人臣了!
“恭喜太太,賀喜太太!”
丫頭們齊聲道賀,甘梨便忙快步出去西廂房找許姨娘來聽吩咐。
叫丫鬟們起來,江洛稍微控制住激動的心情,問柏方家的:“除咱們老爺升了,今[ri]還有哪位大人調動升職?原吏部尚書白大人的告老,宮裏終於準了?”
原吏部白尚書年已八十有三,比上皇還年長十五歲,是真正從太·祖時便在朝爲官的老臣了。似這等年紀過了六七十歲、位在一部侍郎之上的重臣,在“義忠之禍”中,大多與諸位皇子關係不淺,有些被外放離京,有些是自己“自覺”上書請辭。
當時的六部尚書與左都御史七位裏,到昨[ri]還穩穩在朝的,便只有白尚書、謝尚書與現任禮部尚書三人。
白尚書從去年冬[ri]起便上折乞骸骨,皇帝已經挽留了兩次。
“是!今[ri]早朝,陛下準了白大人告老,還加贈一品太師。”柏方媳婦來至太太身邊,細細回道,“還有謝大人,從戶部尚書調了左都御史,正是頂了咱們老爺的空兒……”
……
“從前我還勸你早做打算,早些離了這得罪人的差事。”謝經同笑道,“哪知勸你兩年,把我自己勸過來了。”
“這也是兩位聖人愛重於你。”林如海拍了拍謝大人的肩膀。
謝經同搖了搖頭,問:“你封少師,我封少保,實職沒升,虛銜卻都升了半階。你家請不請人?”
林如海笑道:“眼看[chun]闈將至,各部忙碌,想來都無有閒暇赴宴。我想不如先求我夫人請一請各家,餘下等過了[chun]闈再說。”
“好主意!”謝經同忙道,“我家也這麼辦!回去就與夫人說。”
如今是他比如海的位置更險了。在此各處官員調動的不安時局,還是少與人往來爲妙。
謝經同思索着今後一兩年的行事,低頭看見自己花白的鬍子,餘光又瞥見林如海依然烏黑髮亮、無一絲白的頭髮。
哎,這可真是……
他心裏有些羨慕。
他自己二
十三歲入仕、選入翰林,未及半百便居六部尚書,已算扶搖直上、官途順遂。如海竟是二十歲便中探花,年未不惑便任左都御史,如今才四十有一,已做了六部尚書之首!
他又出身侯門,功勳之後,與先後兩位夫人皆情投意合,這般一生,還有何處不足?
倒是……似乎有一件。
謝經同思索時慢了腳步,林如海便在前面等他。
回過神,謝經同忙快走兩步跟上。
看左右無甚人,他再次壓低聲音,不無擔憂道:“近些時[ri],‘三十萬兩’的話竟已無人不曉,雖是榮國府遭人恥笑,可人人亦知你家中殷實豪富。你……又無子嗣,只有一個女兒,將來若生不測,——我這不是咒你!你總要早做打算,有備無患纔好。”
林如海一時未答。
謝經同卻覺出自己話中的不妥,忙又道:“我可並非是叫你蓄姬納妾以備生育!這般壞人夫妻情分的事我可不做。”
“我也未做此想,”林如海忙笑道,“我知曉你是好意。”
“其實……子嗣緣分稀薄,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他吐出一句真心。
謝經同看了看他,半晌道:“你能想開,倒是很好。只你家姑娘的將來,你可得好生打算……”
他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兒。
丹晴啊丹晴……
你究竟是因什麼與父親遠了心,再也不願意親近?
“再過十年,若仍無子,便思招婿吧。”林如海笑道,“那時若有好的晚生,你可不要吝嗇薦與我。”
“這你放心!”謝經同笑道,“我看你家姑娘便如我……我家女孩兒一般,能做成一樁好事,我也安心些。”
——好險說成看如海女兒如他孫女!
雖說從親戚輩分論是不錯,但他們從來以平輩相[jiao]。再者,以如海今時今[ri]的地位,他更不宜如此說了。
……
“讓我辦宴啊……”江洛在榻上滾了半圈,趴起來拽炕桌上的菜單,“我打算初八請沈夫人和劉夫人,十二是黛玉的生辰,十六再請怎麼樣?晚不晚?都請誰家來?”
“不晚,再遲幾[ri]也使得。”林如海笑道,“連辦兩場宴,夫人還是多歇幾天——”
“黛玉的生辰我打算讓她自己辦,我只辦一場。”江洛笑道。
林如海稍怔片時,感嘆道:“玉兒也在這般年歲了……”
今年女兒梳上了頭,真是大姑娘一般,竟也到了自己辦宴請閨中姊妹的時候。
江洛不理他的傷[chun]悲秋,爬起來規劃客人名單。
她寫得專心,林如海便且不[cha]話,自己隨意拿起一本書,翻開——
……沒看懂。
這是哪國文字?
不是羅剎文,也不是英吉利、法蘭西文字,倒有些像。
看不懂內容,林如海便看書封外觀。硬殼書封,黃銅鑲邊,書封上花體字刻着書名和作者……仍是他不認識的文字。
林如海甚少有覺得自己無知愚鈍的時刻,便如此時。
等夫人[kou]渴,擡頭找茶喝時,他忙趁機問:“夫人知道這本書寫的什麼?”
“……”正忙着,江洛勉強分他一點注意力,看了兩眼,“這是佛郎機修女寫的宗教書。”
“夫人能看懂?”林如海追問。
佛郎機人近年纔出現在大齊閩粵港[kou],夫人什麼時候學的佛郎機語?
“看不懂啊!”江洛理所當然,“所以我只翻開幾頁就放在那了!你沒看它還新着呢!”
正好提起來了,她便笑問:“老爺什麼時候給我請個會佛郎機語的先生?鄒淑人送的書有一半都是佛郎機語,我全看不懂,又沒個譯本。我常有空閒,多學一兩國的話倒也不錯。”
林如海先答應下來:“明[ri]就去打聽。”又問:“那夫人怎知,這書寫的是他們的宗教?”
“裏面有圖啊!”江洛兩手捧過這本厚書,翻開給林如海看,懷疑問他,“老爺怎麼一句一句連着問,像在審我?”
其實……她略會一點點西班牙語,大學選修過,雖然和這時代的佛郎機語幾乎是兩種語言,但仍有少部分相似。
再加上西班牙語和英語有些詞很近似,她英語詞彙量還可以,所以連蒙帶猜,還是能勉強看懂部分句子。
但這就不能說實話了。
所以要先指責爲強!
江洛一瞋目,臉上沒了笑,林如海……已忙反省:“我是,我只是——”
“只是不敢信,我竟會的比你多?”江洛一字一句說着,看他的面[se]變化。
太明顯了林少師!
“這——”林如海不想承認他如此小器,卻也反駁不了。
“哼!”江洛不屑。
她合上書拍了拍,大放豪言:“老爺等着罷!等學會這個,我還要學許多別的,以後我會你不會的多着呢!”
她原本只是想隨便學學,當個愛好打發時間,可就衝林大尚書這下意識的反應,她也得把佛郎機語學個透徹,讓他心悅誠服,甘拜下風!
……
林如海哄了夫人一夜,用盡花樣,第二天用早飯還覺得舌根痠麻,才換來夫人一個笑臉。
他公事暫畢,一得空閒,便找到鴻臚寺卿,問明現今鴻臚寺中無有[jing]通佛郎機語可堪爲師之人,便令二管家張瑞之子張勝與六名穩重男僕即刻南下,去廣州福建沿海一帶尋找。
若尋不到[jing]通佛郎機語還願意來京教學的大齊人,帶回來一兩個佛郎機人也可,但要注意不能帶回別國細作。若有不妥之處,即刻上報當地官府。
這一去便不是一兩個月能回來的了。
江洛倒也不是非要立刻開始學。她把佛郎機的書收拾出來單獨放在一處書櫃裏,便專心先辦請客的事。
初八隻請沈夫人和劉夫人,不必太正式。
江洛三人在林府花園醉霞亭隔水看戲。林黛玉、甄英蓮和沈夫人帶來的謝蓉,劉夫人帶來的三個孫女
雲善思、雲善慧和雲善妙,共六個小姑娘在稍遠的另一處亭中。
見那小旦果真眼中幽婉,眉目又不失剛烈,身段唱腔與別家伶人不同,沈夫人笑問:他果真是個世家公子?是誰家的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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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便說:“是開國時一等男柳烈的重孫,名叫柳湘蓮,今年才十六,倒也算嫡支。只他這一系從四十年前便沒了爵位。他父親便無職,到他,父母早喪,讀書不成又無人管束,有空閒便到各班串戲。”
在現代,開國功臣的第四代進了娛樂圈還算“子孫不肖”“胡作非爲”,在古代就更是了。
江洛不評價柳湘蓮的選擇,但管不了別人對他的看法。
跟她也沒啥關係。
她拿錢,柳湘蓮唱戲,大家都得到了快樂,各取所需。
“柳烈?”劉夫人想了一會,說,“這人做過我祖父手下的指揮,怎麼重孫竟這樣不長進。”
她問:“我能不能叫他來問話?”
沈夫人又是推她,又是使眼[se]:真把人叫來訓話,這戲還怎麼聽!
江洛笑:“叫吧叫吧。我本來也不愛聽戲,是想着請人,沒戲不好,他又特別,正巧他有空,才請了來。”
她便吩咐柏方媳婦兩句,又讓人去告訴姑娘們那裏,戲要暫停了,沒出事,她們還是樂她們的。
等柳湘蓮淨面換衣服的功夫,江洛向兩位夫人八卦:“除夕那天說的……丹時的親事,怎麼樣了?”
沈夫人和劉夫人互看一眼。
沈夫人先笑道:“是我們丹時沒福氣。”
劉夫人嘆道:“我家的兩個丫頭……一個不喜歡年紀比她小的,一個想要愛說愛笑的……”
江洛向女孩兒們那裏看。
雲善思今年十六了,在同輩姊妹裏最大,不喜歡丈夫年紀比她小,這她能理解。——尤其丹時比雲善思小了兩歲。
但云善慧自己便不大多話,怎麼想要一個[xing]格不同的丈夫?
她有這般疑惑,也這樣問了。
劉夫人清了清嗓子,竟有三分不好意思:“善慧有自己的道理呢。她說,我家大人便[xing]子悶,一[ri]也說不了三句話,我卻愛說笑……可見夫妻兩人不能都悶。尤其她便不愛說,若再找一個不愛說的,成[ri]家裏兩個人相對悶坐,那[ri]子想也沒趣兒……”
江洛竟然覺得雲善慧的道理……很有道理!
她舉杯笑道:“可惜你兩個做不成親家了,也不知三個孩子以後都便宜了誰家!”
劉夫人也舉杯,頗有些喪氣:“我纔要說,這倆丫頭真沒福!”
“做不成我長輩,你就這樣?”沈夫人和她碰杯,笑道,“不成也好,省得以後我要叫你‘伯母’還叫不出[kou]!”
說笑着喫過兩杯,柏方媳婦回來說:“柳公子來了。”
江洛便命請。
她們三人,兩人要成一品誥命了,一人是二品誥命,柳湘蓮只是白身。身份差距過大,劉夫人的年紀又能做柳湘蓮的祖母,
還有這許多媳婦丫鬟伺候着,近距離見一面無妨。
好一個風儀玉立的年輕後生帶着幾瓣桃花進來。
他在亭邊就止步,一揖到地,肩頭的桃花便飄飄搖搖落在地上。
他[kou]中稱:“晚生見過三位夫人。有蒙召喚,不敢不來,斗膽相問:不知召喚晚生,所爲何事?”
劉夫人眉心稍鬆,心道,這孩子禮節還算不錯,不算混賬透頂。
她直接問:“你曾祖是否爲開國一等男柳烈?”
“……正是晚生曾祖。”柳湘蓮心內一驚,不敢不答。
串戲兩年,也有不少夫人太太在看過他的戲後問他姓名來歷,但即便得知他是誰家子弟,夫人們也並不另眼相待,不過想起來時叫他去唱一回,他有空便去,沒空又不缺錢便算了,左右不是正經營生。他隨班子走動,也並不問席上有誰家女眷,只管唱好便是。
今[ri]左都御史——聽說是新任吏部尚書了——的夫人特來請他,他也只看自己不失儀、不逾矩,不得罪了人能拿到銀子就很好。至於藉機攀附等事,那不是他所想的。
可戲還沒唱完便被叫停了?
林家的管事娘子還令他淨面更衣再見,這又是怎般意思?
還有一位夫人直接叫出他曾祖的名字?!
難道是長輩舊[jiao]?
柳湘蓮此時方後悔,更衣梳洗一路行來這麼長時間,爲什麼沒向人打聽,今[ri]席間客人都是誰家夫人?
看他肩寬腿長,身量頗高,一副好模樣,偏做這等營生,劉夫人有一大篇話想教訓這不長進的小子。第78章位極人臣: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但終歸是在林家做客,她把話減了又減,問:“說你讀書不成,既然祖宗是行伍出身,你可習過武麼?武藝如何?”
柳湘蓮還是不知問話的夫人是哪一位,也照實答:“……武藝倒還勉強。”
看了看四周,雖是小橋流水滿園[chun][se],倒有一片空地……劉夫人問江洛:“我到那邊去,試一試這小子?”
沈夫人:“……”
她有點勸不動了,只看江洛。
江洛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行的。
大家聚會嘛,開心最重要。
她讓把家裏兵器都拿出來,放到那邊“楚山[chun]曉堂”去,又請劉夫人暫到退居更衣。不然戴着鳳釵,不方便與人比試。
江洛的衣服劉夫人穿不了,身量不合適,便命人去向鬆先生借一身。
看柳湘蓮一臉莫名,還不敢不應,神[se]頗爲彆扭,江洛又好心向他解釋:“這是刑部尚書的夫人,出身平東將軍劉家,與你家祖上頗有淵源,見你不務正業,心裏可惜,所以要試一試你。你雖是與女眷比試,也不可輕視放鬆,要知道……機會難得呀。”
落魄的世家子弟那麼多,誰都能有機緣得到平東將軍親姐姐的一句舉薦嗎?
江洛只說這一句,能不能領會、把握,便看柳湘蓮自己了。
劉夫人更衣出來,與柳湘蓮各自挑好兵器。江洛與沈夫人攜
手在旁觀看。
柳湘蓮用自己的佩劍,劉夫人選了一把平平無奇的槍。
在兵器的選擇上,柳湘蓮便先在下風。
但他打得不賴。
他先是招架,摸清劉夫人的路數,二十招後便試探反攻。到第五十招時,兩人攻守之勢已異。
“劉姐姐要輸了。”饒是完全的門外漢,沈夫人也看出了結果。
“年齡、身長、力量……都是劣勢,或許只有經驗一項佔優,”江洛並不意外,“劉夫人還生了五個孩子……”
不提生育對身體的損傷……只論劉夫人要花多少[jing]力在養育兒女和[cao]持家事上,她還有多少空閒像柳湘蓮一樣,自由自在地舞槍弄[bang]、[jing]進武藝呢?
柳湘蓮率先停手。
他聽了林家夫人的話,毫無輕視,全力對待,可心裏終究有幾分忐忑:
如果他意會錯了?
如果他不該贏呢?
“呼……”劉夫人把槍丟回架子上,擦了擦額上的汗。
“好小子,還算不錯。”她笑道,“一會給你封信。你若願意,就拿着去找平東將軍,不願意就丟了罷,左右便到了那裏,也要先看你的本事,沒有特例,[ri]子也沒有你現今自在舒坦。”
“晚生多謝夫人!”柳湘蓮屈身,半跪相謝。
“起來,這沒人扶你。”劉夫人向江洛和沈夫人走過來,笑問,“再借我些筆墨紙硯用用?”
江洛招手,便有丫頭呈上信紙和磨好的墨汁、潤好的筆,放在最近的桌案上。
“早給你備上了。”
劉夫人一笑去寫信,沒再說“謝”字。
沈夫人戳了戳江洛的手,示意她悄悄看對岸。
六個小姑娘擠擠挨挨湊在一處,都在往這邊看呢。
“方纔我就看見了,”沈夫人的話音裏帶點悶,“善慧都看臉紅了,喜歡得很!”
她問:“你說,我是不是得讓丹時也學些武藝,才讓小姑娘中意?”
在劉夫人面前不好表現出來,但善思善慧姐妹倆都沒看中兒子,的確讓她沮喪。
雖然親事沒了下文,丹時還是一樣的晨起、請安、讀書、[jiao]友,幫她管着丹暄,可……她心裏急呀!
自家兒子這[xing]子也確實是悶,善慧不喜歡,若別的姑娘也都不喜歡可怎麼辦?
她心緒外露,江洛連忙安撫她,笑道:“學些武藝是好,即便不看小姑娘中意不中意,他身上強健了,貢院也好進。雖說如今會試都在三月,可一考九天也不是玩的。”
“是,你說得不錯!回去就讓他們學上!”沈夫人打定主意。
劉夫人寫完了信,[jiao]給柳湘蓮,柳湘蓮便來這邊告辭。
江洛看他眼裏熠熠發光,整個人和在戲臺上時都不一樣了,顯然非常想去投平東將軍,不由多問了一句:“你既想建立功業,不願渾渾噩噩,怎麼從前不尋些故[jiao]舊友去投?”
柳湘蓮正處興奮之中,聽見人問,不覺忘
了禮數,擡起頭?_[(,看全了林家夫人的容顏。
好生年輕!怪不得聲音如此——
他慌忙低頭答:“是晚生無能,家中故[jiao]舊友,俱已零落,所[jiao]的朋友家中也都——”
“好了,我知道了。”江洛無意令他難堪,命,“你就去罷,只來[ri]若果真建立功勳,別忘了劉夫人今[ri]的提攜之恩。”
“是!”柳湘蓮再行大禮,緩緩退出。
他走了,江洛便站起來,向姑娘們那裏擺手,笑說:“看過癮了就快回去罷!還等着我問?”
“我們就走!”黛玉笑嘻嘻應聲,拉姐妹們速速溜走了。
“這些孩子,真是……”江洛心裏一點都不怪她們,不過面子上抱怨一句。
欣賞美……[se],本就是人的天[xing]嘛。
劉夫人去換回衣服,江洛給沈夫人出主意:“不然,十六那[ri]我請人賞花,請來客把自家子女都帶上?[chun][ri]相看正合宜。”
林府花園地方夠大,夫人們坐一處,姑娘們一處,年輕公子一處,少年人既能互相看見,有長輩在旁又不至失禮。若有看合心意的,他們自家找人說和,林家只佈置場地麻煩些,其餘都很便宜。
“真是多謝你!”沈夫人握住江洛的手,“若丹時的婚事真在那[ri]成了,我再封厚禮謝你!”
“不成就不謝了?”江洛故意笑問。
“你呀!”沈夫人知道是玩笑。
“可丹時才十四,你怎麼這麼着急?”江洛問。
沈夫人嘆道:“我怕再選一次秀女,好姑娘又都入了宮……”
她這麼一說,江洛也有點緊張了!
大齊宮中選秀,不管是擇選皇家妃嬪還是選女官宮女,都無一定的年份。太·祖皇帝只定下至多三年一選,不可過於勞民傷財——即若不缺人,也可三十年都不選。
似上皇晚年,便有近二十年都沒正式選過妃嬪。
江洛不評價上皇當政時的其餘舉措,只論他年老後不選妃這一項,不管是怕耽誤小姑娘的青[chun],還是不願百官因女兒入宮服侍枯木老朽之人有怨,倒還有些自知之明。
但當今皇帝才三十歲,還算……年輕。
去年他選了八位,若猶嫌不足,兩年後再選一次……黛玉可正在年齡範圍內!
萬一他腦子[chou]風,就要把林如海的獨生女選進宮裏呢?誰知道皇帝會不會覺得,讓林如海的女兒入宮爲妃就是最好的保護?他們以前只考慮逃過皇子們選皇妃,怎麼就忘了皇帝也很危險了?
不是她有偏見……但感覺當皇帝的都有點自大病!
當晚,江洛就把這份擔憂和林如海說了。
林如海以爲自己會睡不着。
但聽着身旁夫人均勻綿長的呼吸,他不覺閉上眼睛,竟一覺睡到五更天。
三[ri]後,給皇帝授課回來,他忙向夫人報好消息:“陛下準了玉兒免選!”
“好!”夫人高興地站了起來,卻不是來抱他,而是揮了一下拳!
……這一拳看上去力氣可不小。
林如海估量着,若揍到人身上,那人必不會太好受。
夫人認真習武,早便不是鬧着玩的了。
林妹妹的生[ri]過去了。
今年林妹妹沒能到家裏來。
林妹妹生[ri],只請了姊妹們,沒請他。
榮國府花園一處角門旁,賈寶玉正垂頭等人。
他想過林妹妹,又想起了已被禁足將一個月的母親。
老太太還是不讓一個人見太太,連太太原本的丫頭婆子都一概退出了,送了幾個新人服侍。
老爺不想見太太。
他想見,但見不成。
他知道太太闖了大禍。他聽老太太的話,不見太太。可他也不想看太太受苦。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太太……當會沒事吧?老太太一定不會害了太太的。
“二爺,柳二爺來了!”他的心腹小廝茗煙忙和主子說。
這是修省親別院,花園各處門禁不免鬆了,二爺才能過來等人!快說完了走吧!不然老太太盤問,二爺沒事,他們伺候的又要遭難了!
“你來了!”賈寶玉忙往前迎!
他忍不住下一句就問:“怎麼突然就要走?”
“是因緣際會,一位祖上舊[jiao]看不慣我遊手好閒,薦我去平東軍中做事。”
柳湘蓮知道榮國府與林家的關係和些許恩怨,怕給林家夫人招惹麻煩,是以並不向賈寶玉具體提起是誰相助,只笑說:“後[ri]就走,趕着來辭一辭幾個朋友。今次別過,不知何[ri]再能見了。”
賈寶玉輕易出不得門,兩人只抓緊說了幾句話,茗煙便催着賈寶玉回去。
柳湘蓮也不多留,笑道:“來[ri]再見,別當面不相識就好。我去了!”
說罷,他拱了拱手,便瀟灑轉身,未曾回頭。
賈寶玉卻立在門邊,向他行的方向看了許久,半[ri]感嘆道:“我何[ri]能似他一般來去自由就好了。”
“好二爺,別白天做夢了,咱快回去罷!”茗煙急得把人往裏拽。
……
柳湘蓮何[ri]出發,江洛並不知曉。
還是十六那[ri]賞[chun],劉夫人又過來,提了一句:“他倒乖覺,還來辭了我。沒來辭你?”
江洛咬一[kou]炸得脆脆的玉蘭片:“沒有。門上也沒接帖子。”
“他更該謝你纔是!”劉夫人便搖頭,“還是不大知道理。”
“管他呢!”江洛不甚在意,往東面看小姑娘和小夥子們。
“那不是你家黛玉和她家的丹時嗎?”劉夫人往東南指了指在樹蔭下單獨說話的一對小男女。
“……啊?”江洛連忙轉過臉看。
沈夫人也忙看過去。
謝丹時年已十四了,穿一件竹青的袍子,單手負在背後站在欄杆旁,真如幼鬆一樣傲然而立。
而林黛玉今[ri]梳了朝雲髻,髮髻稍稍偏向一側
,另一側斜簪點翠明珠小鳳釵,又飾以幾叢海棠,是江洛特地搭配出來,華貴不失清新。
她身穿茜紅灑金衣、碧青百襉裙,系牙黃宮絛,肩上是流金綴珠的雲錦披帛,身量雖還不足,但的確已經是大姑娘的模樣了。
這兩人站在一處,不論身份,倒頗爲賞心悅目,只是——
“怕是錯了輩分了。”劉夫人笑道,“黛玉要管丹時叫一聲‘四叔’呢吧?”
“黛玉還小呢,你看他們站得都有半丈遠了!或許是在談文章?”江洛覺得孩子還不到早戀的年齡!
而且今天的賞[chun]宴是爲撮合謝丹時和別家姑娘,或別家男子和別家姑娘……怎麼把黛玉扯進去了!
沈夫人沒說話。
她心亂如麻。
自己孩子自己最清楚,丹時何曾是會因文章詩詞便當着這許多人單獨與姑娘說話的[xing]子?他便真有話,黛玉來謝家時有多少說不得的!今[ri]過來所爲什麼她早和他說過,他卻只與黛玉說話……
輩分倒不算什麼,要論門第、人物,這也的確是一門好親,可、可……林家只怕是要招婿的呀!
謝丹時還不知道母親心裏正爲他着急。
他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但他不後悔。
他的目光從兒郎們那兩桌上隱晦挪開。
那裏有一個雲家的男子,從進來就盯住了……林姑娘。那人與林姑娘無輩分相差之憂,想來更容易讓長輩點頭吧。
原來這就是“嫉妒”。
他兩刻鐘前才明白。
謝丹時收斂心神,看着身旁女孩兒發間顫巍巍的海棠花蕊,聽她說:“江家舅母喜歡什麼,我還真不大清楚……待我問問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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