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連發三筆財
王夫人在親兄弟姐妹裏排行第三。他們是同父同母的四兄妹,長兄王子勝,次兄王子騰,嫁到薛家的妹妹最小。
今年連年紀最小的妹妹都過了四十,王夫人自己更是已經做祖母的人了。
她是榮國府的二太太、當家太太,是賢德妃娘娘的母親,是國朝二品誥命夫人!
她的女兒有大造化,小兒子寶玉銜玉而生,將來也是有大運道的!
可她依舊是王家的女兒。
長幼尊卑有序。母親不在了,嫂子就是嫂子,還是可以教訓她。
王夫人眼前冒出閃閃金星,耳朵裏嗡嗡一片,什麼都聽不清。
她摸自己的脣角,看到一點鮮紅。
再摸臉……刺痛不已,不知已經腫了多高。
爲什麼?
她不明白!
二嫂子爲什麼要打她?
爲什麼當着婆婆和這許多下人,一點顏面也不給她留?
嫂子以後不想熙寧丫頭借娘娘的光了嗎?是要徹底與她結仇了嗎?
王夫人站不起來。
羞惱憤怒衝昏了她的頭,她真想一死了事,又念着娘娘和寶玉——
她還要看她的孩子們出息上進,給她爭光添耀!
她要讓這些人……後悔!全都後悔!
跟她來的婆子丫頭有一半是王家出身的陪房,見二舅太太打了太太,都嚇得退後不敢出頭。
另一半雖是賈家的奴才,卻也都認得王子騰夫人,又見老太太拄着柺杖緩緩走過來,一點沒有攔二舅太太的意思,還能不知,原來把太太禁足不許出門,真是老太太的意思嗎?
她們不怪是自己想跟着來撈些好處,更不敢再想方纔指望的,若太太把老太太治住了,她們豈不更受益?只在心裏埋怨:
太太真是坑死她們了!
賈母走過去。
她看向捂住臉,擡不起頭的王夫人,只嘆:“不值得親家太太動這麼大的氣呀。”
王子騰夫人甩了甩手,笑道:“是我該求老夫人寬宥她,別爲她的不懂事生氣。”
兩人互相看看。
賈母便道:“先把二太太送回去吧。”
見榮國公夫人面上還好,王子騰夫人心裏稍稍一鬆。
大姑太太這般無禮,不敬婆母,她不打這一掌,讓榮國公夫人賜下家法,那纔是丟大了人!
不如她先打了,也出一出這[kou]惡氣!
婆子們七手八腳擡起王夫人,就要從穿堂原路回去。
穿堂外正是南北寬夾道,看出去一覽無遺。薛姨媽和薛寶釵反應過來想躲開時,已經被嘴快又想討老太太好的婆子叫了出來:“姨太太、寶姑娘!”
王子騰夫人心裏又一沉。
再看榮國公夫人的面[se]也難看了不少,她不由心裏大罵:這兩個小姑子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已經被叫破了,薛姨媽和薛寶釵
只得走過去,給賈母和王子騰夫人問好。
她兩個向前行,擡着王夫人的一行人從對面過來,她們便看見王夫人兩手擋不住臉上的腫脹青紫。
母女倆腳步都頓住了,面面相覷。
二嫂子/二舅母竟下了這麼狠的手!
“說來要蓋省親別院,他們議定姨太太住的梨香院有用處,”趁此良機,賈母想把薛家母女送還王家,“雖說姨太太應了搬屋子,我心裏總覺得對不住。不如還是——”
“這有什麼對不住的!”王子騰夫人連忙打斷賈母的話!
這娘倆在榮國府住着很好,搬回王家來,不知又要出什麼鬼主意!尤其她的信兒年歲正好,可不能被盯上!
她們眼裏心裏只管妄想一個寶玉就很夠了!
王子騰夫人忙重新挽住賈母的手,笑道:“省親這樣大事,便是讓我們大姑太太搬走也得搬,她雖是母親,也不能越過娘娘不是?何況二姑太太和寶丫頭。也請不必顧慮我們,留她們住在貴府,本便是幫我們的忙了,老夫人只管讓她們搬就是了。”
兩人又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想接薛家母女這一對煩人東西。
各自衡量之後,還是賈母覺得今[ri]王家給的好處已經足夠,鬆[kou]道:“只要親家不怪我們家失禮就好。”
薛家雖然時時算計、四處窺探,只她母女兩個,還沒有王家幫襯着,再算計還能怎麼樣?總不會更不要廉恥,把寶丫頭送上寶玉的牀?真是這樣,寶玉多納一個妾罷了,想必王家也沒話說!
王子騰夫人心裏一喜。若不是場合不合適,她差點笑出來。
這對禍害小姑子就在這作伴吧,一輩子別回王家纔好。
薛姨媽和薛寶釵從穿堂進來了。
母女倆問好請安。
王子騰夫人讓她們趕緊回屋老實呆着去,又嚴肅警告:住在別人家裏少惹麻煩。
母女倆低頭應聲,誰也不敢多說一句,便忙行禮告辭。
天[se]已晚,賈母沒留王子騰夫人喫飯,又要親自把人送去二門,慚愧道:“連[kou]茶都沒坐下喝。”
王子騰夫人笑道:“貴府的大事要緊。五萬銀子我們今月就送來。只是……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貴府的支出賬目還請做明,別叫孩子們不懂事,都[lang]費了纔是。”
王家雖然有錢,也不能任由賈家貪吶。
這回是賈母擡不起頭了。
惹出今[ri]的禍事,雖有老二媳婦愚蠢不知禮的緣故,但歸根究底,還是因爲自家子孫人人起了貪心,都想從這件大事裏撈銀子。所以原本最多向親戚們借二十萬就能風光辦成的事,卻哄着老二媳婦信了至少還差四五十萬的話。她又因娘娘封妃,心上了天……
賈母決心要親自嚴格監管工程,誰也不許貪污一文!若有不服的,賈家兒孫就上家法,奴才就發賣出去!
行至垂花門,王子騰夫人請賈母留步。
她又琢磨出一件事,低聲道:“按理說,省親一事有關天家顏
面,干係重大,咱們兩家又不是那等小戶,那[ri]在秦家做客的人即便聽見了,又有幾個人敢隨意傳言出來?還是同江夫人問一問,那[ri]坐在她們近旁的都有誰爲好。有這麼一家人在後面使壞,只恐今後還有麻煩。”
二姑太太是個糊塗人,未必記得。即便記得,她也未必願意說了。不如問江夫人的好。
賈母悚然一驚。
看王子騰夫人上軟轎去了,她忙命賴大兩[kou]子再去林家,同江夫人細問那[ri]席上都有誰。
說好的賠禮還來不及備,她便先略過堂屋裏還跪着站着的幾個兒孫,到自己臥房取出一處地契和一處房契,讓賴大兩[kou]子先送去,說是今[ri]的謝禮,賠禮來[ri]再奉上。
……
一處位置不錯的京裏二進宅院,和京郊一處三百畝中田,換一個很容易就能得知的消息……江洛拿得不算太心虛。第77章連發三筆財: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這還包括了今天林如海給賈家指明方向的謝禮呢。她及時送信到衙門,功勞也不小。
把兩張契書收好,她笑問林如海:“是不是今後即便想站隊,咱們也不能同吳貴妃站一處了?”
這事必是常宜人回家,和吳家人商議了做的,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但凡吳家對林家還有一分善意,吳家就不會把林家牽扯得這麼深。
屬於皇子們的奪嫡還沒開始,林家就少一條路能走了。
嘖。
“倒還不必憂心這個,”林如海笑道,“我還有件事想問夫人的意思。”
“什麼事?”江洛問。
“這件事……該不該和玉兒說?”他躊躇。
“說唄!”江洛笑問,“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讓林如海躊躇的是,“等此事過去,榮國府還要接玉兒,夫人這裏——”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指了指裝地契房契的匣子,江洛笑道:“我收着了好處呢,就不在意別的了。再者賴大媳婦方纔不是透出一句,黛玉的二舅母被禁了足?我還和一個禁足的人計較什麼。”
但她好奇:“若宮裏真知道了,皇上是隻會氣賈家,還是會連吳家一起惱上?”
她和沈夫人、劉夫人一致認爲,吳家這事做得狠辣有餘,周全不足。
王夫人是很離譜丟人,給皇家抹黑,但若沒有吳家宣揚,這黑也不爲人知啊。
摸着妻子的手,林如海微微一笑:“夫人放心,陛下……會想明白的。”
“明明賢德妃家裏都那麼丟人了,怎麼陛下還是去她那?”[chun]和殿女官之首,五品侍中不解問道。
東宮[chun]和殿,是“後八殿”中位置最好、院落最大的,由吳貴妃領兩個女兒獨自居住,偏殿不住宮嬪。
東宮殿閣不多,妃嬪卻一夜之間多了八位,單獨居住一殿原是陛下盛寵才賜下的恩典。但旁邊賢德妃住的翠微殿也是一樣只有她自己,這恩典便顯得沒那麼獨特動人了。
——這原是吳貴妃近兩個月來第二煩惱的事。
第一煩惱的,便是賢德妃分走了她的許多恩寵,讓她總是連[ri]見不到陛下。
前幾[ri],家裏花了大力氣遞進來消息,說賢德妃的母親丟盡了皇家的臉,或許要從此失寵了!
果然陛下又連着來了她這三[ri],沒再去翠微殿,吳貴妃高興了好幾天!
她已經過了三十,本比陛下大一歲……沒幾年好時光了。不趁容[se]還在,多掙些恩寵,難道等新人都上來再爭?
她還想再生一個孩子,最好再是個皇子。皇后恩寵沒她的多還生了兩子,她也只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將來孩子們大了,上朝辦差,多一個兄弟,就是多一份力量啊。
只是陛下分明已經生了賢德妃的氣,怎麼今[ri]又去?
吳貴妃也想不明白,只能罵:“果然是狐媚子!服侍太后娘娘還不安心……”
侍中是她從孃家帶來的貼身侍女,服侍快二十年,知道自家主子最是心[xing]單純,一心只有陛下,只要陛下肯來,不管陛下做什麼,娘娘都是發自真心地覺得好,纔多年來盛寵不衰。
娘娘發悶垂淚,她且不再多提,自己苦想了好一會,悄悄出殿,叫小內侍打聽,今[ri]是誰來給陛下上課?昨[ri]呢?前[ri]呢?
前[ri]是都察院林御史。昨[ri]是戶部謝尚書。今[ri]是吏部白尚書。
若說是林大人勸的陛下……他何必這般做?且又不在今[ri]。謝家與白家,更與榮國公府無關了。
侍中知道自己也不甚懂外面朝上的事,只開吳貴妃的私庫拿銀子,讓再把消息送回家裏。
可惜陛下和皇后說,要先辦完省親,再行每逢二、六[ri]期妃嬪家眷可以入內看視的規矩,以免宮中忙碌生亂。不然隔幾[ri]太太們就能進來,何需每次費事費錢讓人傳話?
……
“一定是林家!”常宜人在地下亂轉,跺腳道,“一定是那林海!一定是他!”
吳貴妃之母徐夫人嚼着檳榔,笑道:“你怎麼這般生氣?不管陛下寵誰,榮國府的面子已經丟個[jing]光,這不就夠了?咱們不就是這麼打算的嗎?你也知道,男人的恩寵……哪裏有定準的。娘娘畢竟在這個年歲了……”
她思索着一嘆。
驚覺自己太失態了,怕被嫂子看出私心,常宜人忙壓住對林家的恨,也轉了笑,說:“王家給榮國府送錢了,他家的省親還能辦,咱們定要辦得更好。”
徐夫人笑道:“有三老爺在,咱家弄什麼都省事。多虧了你們。”
吳天福任工部營繕司郎中,掌宮室、官衙等建造修繕,吳家別院要什麼材料,他都能折價弄來,且都是最好的。
常宜人得了誇卻不大高興。
她在徐夫人身邊坐了,自顧自咕噥道:“賢德妃父親是個迂腐蠢材,放着工部都不會用。偏寧國府長孫媳婦的父親也在營繕司,他家要東西想也方便。那秦業還是個機靈人,總拿不住他的不是……”[注
連個工部員外郎都奈何不了,還想整治左都御史?
那不是做夢呢!
常宜人心裏又恨恨罵了好幾聲。
出了正月,天氣轉暖。
在滿京議論中,三家要接娘娘貴人回家省親的貴戚都開始動工省親別院了。
小半個月裏,江洛發了三筆財。
第一筆就是賈母第一次送來的謝禮。房契和地契早都順利過了戶。
第二筆是秦家鄒淑人上門致歉,說他們纔回京中,原不知道常宜人親弟弟殺人犯法被斬首……怕王夫人和常宜人挨着尷尬,才把常宜人安排在江洛身邊,哪知更鬧出這樣的事。
秦家的賠禮除了綾羅綢緞珠玉擺設之外,還有幾箱新奇書籍。鄒淑人說,是她打聽了江洛喜歡買新書,特地從庫裏翻出來的,秦家有的全拿來了,都是秦侍郎任廣州佈政時海商送的。
江洛本來就不怪鄒淑人,受了這麼合心意的賠禮,更看鄒淑人像分別多年的親朋友……
她們還[jiao]流了一下那[ri]臺上的小旦是誰家公子——竟然是柳湘蓮!江洛立刻就想起來原著裏關於這個人的故事了!
鄒淑人還悄悄說,下次想聽戲,江洛不妨到秦家來?她是愛聽戲的,不比江洛,尋常一年也不請兩次戲班子。
江洛非常含蓄地答應了。
——這個朋友可以處!
第三筆,便是賈母正式送來的賠禮,都是實用的衣料釵飾,還有八十八兩黃金,總價值約三千兩銀子。
上回的宅子和田莊也大約值這個數。
受了這麼重的謝禮和賠禮,江洛自然不好再埋怨什麼。
但她還是不準備多與賈家人往來,最多和以前一樣,任黛玉去榮國府。
吃了快十天湯藥,又喝了十天梨湯,她終於不咳嗽了。
黛玉的生辰將近,林府花園裏,桃花、杏花、梨花、迎[chun]花、玉蘭、海棠次第開放,[chun]意盎然。
江洛準備先辦一場宴,請沈夫人和劉夫人,算謝她們及時來告知流言。
正寫着宴上的菜單,柏方家的歡喜來報:“太太,太太!大喜!”
她邁進門檻,等不及見到太太,就忙笑說:“老爺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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