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勇晴雯大鬧蘅蕪苑
晴雯滿心氣憤委屈,若不是身份所限,都想拽着太太就走了。
江洛倒不算很急。
——真出了大事,還用她這塊小爆炭找借[kou]回來告狀?黛玉英蓮早就自己帶了人回來了。
她一個眼神給山月,山月便忙拿了繡凳來,笑讓晴雯坐,又往她手裏塞茶:“好妹妹,你別急,到底怎麼了,你先細細地告訴太太,太太才知道怎麼處置呀,是不是?”
人坐下,一[kou]溫茶下肚,晴雯緩過一[kou]氣,便忙忙說道:“我並不是胡言亂語、自作主張回來擾太太——”
一[ri]前。
巳初。
元宵已過,賈母照例向林家接了親外孫女來小住,自然也向史家接來了侄孫女史湘雲。
姑娘們齊聚榮慶堂,自有一番親密。
一時分送過禮物,衆人又送林黛玉、甄英蓮和史湘雲回房安置。
如今“大觀園”中,瀟湘館只是林黛玉和甄英蓮的住處。若她二人不來,瀟湘館便謹慎上了鎖,不許人去玩賞。
一年三百六十[ri],她二人最多隻有十餘[ri]來,有近三百五十[ri]都不在,這三百五十[ri]便全空着。
瀟湘館是大觀園第一處景緻,房舍小巧,正房只三間,還有兩間退步,最多也只夠兩個人住。
賈寶玉自住大觀園東側的怡紅院。
怡紅院正房五間,還帶三間抱廈,東西廂耳齊全,房屋甚是寬裕。
但他是男子,自然沒有姊妹同他住的。
薛寶釵住的蘅蕪苑幾乎在大觀園最北,屋子也比瀟湘館寬敞不少,但位置不好,她往來榮慶堂、榮禧堂和園中姊妹各處,甚至自己母親處都不大便宜。
史湘雲與薛寶釵要好,心裏很願意同寶姐姐一處住,不嫌蘅蕪苑不方便,但保齡侯夫人與賈母都不許。
賈母見家裏這些孫媳女孩兒裏:
李紈年少守寡,住的稻香村屋舍雖不少,只怕她自己不愛玩耍說笑,也拘禁了史湘雲。賈迎[chun]和賈惜[chun],一個[xing]子太軟,一個脾氣已顯出左犟固執,都不好讓她們招待客人。
只有賈探[chun],一向聰慧大方,常是她帶着自家姐妹行事玩耍,便令史湘雲去她的秋爽齋同住。
秋爽齋與瀟湘館距離不遠,只隔着一道蜂腰橋。衆人先送了林黛玉和甄英蓮,便一齊往秋爽齋來。
秋爽齋並不禁着賈寶玉入內。襲人自然也跟了進去。
史湘雲是熱鬧[xing]子。丫頭婆子在屋裏安置行李包袱,她只顧說新年裏的笑話。貼身大丫頭翠縷幾次想過來問東西如何安放,見自家姑娘這樣,又不好擾了衆位姑娘[nai][nai]的興致。
賈探[chun]見了,便和李紈使個眼[se]。
李紈便笑道:“罷了,且讓雲丫頭歇歇舌頭,咱們中午到老太太那去喫飯,再聽她說!”
大家便各自散了。
李紈先走,賈惜[chun]、賈迎[chun]跟在後面也告辭。
賈探[chun]送嫂子和姐姐妹妹,讓史湘
雲快先安置了。
賈寶玉是捨不得雲妹妹,想多留一會。
薛寶釵也故意慢了腳步,落在後面,便聽屋內史湘雲說:“新年裏太忙了,這十根蝴蝶結子昨兒纔打完,也打得粗,姐姐將就着用吧。若不好,這兩[ri]我在這裏住着,再打勻淨的。”[注
她心內便疑惑:
探丫頭人在外面,雲丫頭這聲“姐姐”是稱呼誰?
還有,探丫頭屋裏,哪個丫頭敢使喚姑娘做活計?
屋內是襲人的聲音,笑回道:“這已是很好了,多謝姑娘。只上回讓姑娘做的那雙鞋,怎麼——”
薛寶釵便鬆了眉:
原來是襲人,那便不奇怪了。
襲人慣會拿大,已收服了寶兄弟,在怡紅院當起家做起主,還與雲丫頭有自小的情分,雲丫頭也早被收服,待她竟比待別的姊妹、正經姑娘們還敬。不過,不管心裏如何,這丫頭總在嘴上向着她說,倒還可恕、也可用。且讓她再聽聽屋裏這事如何。
見賈探[chun]還未回來,方纔聽音,似乎是叫李紈請走說話了,薛寶釵便換個隱蔽的位置,繼續聽屋內。
雲丫頭應是紅了眼圈兒,聲音都變了:“上回來就想和姐姐說,那鞋嬸孃不許我做了,也拿不來了。我在這裏再做吧。”
嬸孃見了那鞋大怒,問是誰讓她做的。她不敢說出襲人姐姐,便說是自己要做。嬸孃便把墊心子連鞋面一起燒了,不許她再給別人做活。
上回初三過來,她本想與襲人姐姐說一說,可襲人姐姐又求她打十根蝴蝶結子,她便沒說出[kou],應下了。
這十根蝴蝶結子,都是她夜裏偷偷打的,所以不好。
薛寶釵又聽賈寶玉問:“雲妹妹既在家裏不便,來這裏是來玩的,不是來做的,你忙不過來,讓麝月秋紋做就是了。”
“她們也都有事呢!”襲人笑道,“我多分派了事,又該有人說我作威作福。”
賈寶玉忙問:“是誰這般說你了?”
襲人笑道:“這哪能說出名兒姓兒?還不快不要問了。”
——好個伶牙俐齒會說是非的丫頭!
薛寶釵心裏讚歎,故意放重腳步,走進去笑問:“我走了幾步嫌累,回來想找人說話,都沒了人了!你們說什麼呢,我才聽見什麼‘做活’‘分派’的,是有誰的活兒做不完了?”
三人忙起來讓座,丫頭們又倒茶。
襲人便一臉憨直,不大好意思地笑說:“是我有一雙鞋沒工夫做。”
“我正無事,我替你做就是了。”薛寶釵笑道。
“多謝寶姑娘!”襲人忙相謝。
“這不值什麼,”薛寶釵笑道,“你有空,把花樣子和尺寸送我那去就是了。”
……
瀟湘館。
安放好了行李物品,林黛玉與甄英蓮一處看姊妹們送的新年禮物。
從六七歲住在榮國府時,林黛玉便明白了這裏的姊妹們手中沒有她寬裕。她多送了東
西,姊妹們沒法還禮,反而不美。是以這幾年來,她與姊妹們互送禮物,多不過是好些的筆、墨、紙、硯,閨中常見的絹花、紗花、荷包、香袋,還有扇子珠串這些東西。
今年她送姊妹們的也只是按各人生肖繡的荷包,都是晴雯繡出,[jing]致非常。英蓮姐姐送的是每人一套《唐俠記》一到五卷,這書老少男女皆宜。姊妹們送她們的也都是尋常看得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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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位不同。
“薛姑娘今年怎麼這麼大方起來?”甄英蓮拿着她送的珍珠手串疑惑,“這珠子不小,一串要五六兩銀子了。她還一人送兩串。算算這裏六位姑娘,新年送姊妹們就是六十兩?”
薛家生意消耗,家財流散,連薛姑娘自己都只裝着不愛金珠玉飾,好減少開銷,平常小恩小惠給丫頭婆子,一次多不過三五百個錢罷了。
這回卻怎麼轉了[xing],捨得一次拿幾十兩銀子做人情?
“我送的荷包是自家做的,差不多的要買也不值幾錢銀子。姐姐送的三版五卷書共十五冊,也不到二兩。”林黛玉站起身開箱子,“幸好多預備了東西,咱們多還一次禮吧。”
“他家的便宜我也不想佔呢!”甄英蓮忙說,“你回你的,我回我的。你別替我回。”
林黛玉便笑:“知道姐姐如今寬裕得很,不如姐姐替我回?”
“那便最好了!”甄英蓮高興。
她便從箱子裏拿了兩枚金鑲藍寶石戒指,裝在小錦匣裏,笑道:“這可值二十兩了。”
“何止二十兩。”林黛玉笑命晴雯,“你送去蘅蕪苑。若旁人問呢,就說是我們多給薛姑娘的回禮。若有人想看,你先推說不好打開,等‘實在被纏不過’,再給她們看一眼。”
薛家姑娘心思太深,她不願深[jiao],更要提防他家暗中算計。
薛姑娘的禮果真是好意,她們也多回了好意。若有[jian]計,她們如此,便能破局。
晴雯把姑娘的話琢磨了兩遍,依言往蘅蕪苑來。
她領會姑娘的意思,沒把錦匣放在袖裏一併暖着手,卻伸出手託着一路行。
果然有幾個丫鬟婆子既是好奇,也是想奉承一二,便問:“這是林姑娘讓你送什麼去?”
她便如此這般一說,又磨蹭一會,給她們看了看戒指上的寶石,才忙道:“要趕不及了,我可走了。”
終於行到蘅蕪苑。
蘅蕪苑裏服侍的丫頭婆子大多是榮國府的人,薛姑娘自己只帶進來兩個丫頭,一個便是鶯兒,還有一個小丫頭文杏。
正在正月裏,守門的婆子不知去哪喫酒了。天冷,院裏沒人。
晴雯就自己往裏走。
她到門邊停步,纔想高聲回稟她來送東西,卻忽然隱約聽見正屋裏有聲音說“林姑娘”。
好像是襲人?
她在薛姑娘屋裏議論她們姑娘做什麼?
晴雯心知偷聽不好,可事關姑娘,薛姑娘又可能心裏藏[jian]……她便一咬牙,輕手輕腳躲到窗下細聽。
“……姑娘送了那麼重的東西,林家兩位姑娘真只回了這些?”襲人嘆道,“姑娘可真真大方。”
薛寶釵笑道:“姊妹之間,哪裏用計較這許多。”
襲人便說:“姑娘雖不計較,我卻替姑娘不平!這一年《唐俠記》那戲不知賺了多少銀子去,甄姑娘手裏必然有錢,林姑娘又有我們先四姑太太的嫁妝呢!都是不缺錢的……”
薛寶釵只笑說:“好了,一點子小東西。”
晴雯在外聽着,只覺得氣衝頭頂、心如火燒!第97章勇晴雯大鬧蘅蕪苑: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呸!什麼“哪裏用計較這許多”,什麼“一點子小東西”!家裏兩位姑娘誰缺這點兒東西!不是姑娘們今[ri]纔來,薛姑娘送的珍珠手串又是裝在荷包裏,回了屋打開纔看見嗎?怎麼襲人說林家姑娘們小氣不大方,薛姑娘不但不幫着分辨,還故意由着她、縱着她說?
林家便有錢,兩位姑娘有錢,又不是偷來搶來的,是堂堂正正自己賺的,關她們什麼事兒?!
這兩個[jian]人怎麼湊做了一對!襲人和薛姑娘竟是這樣的人!
晴雯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擡腳就往裏走。
進門之前,她還聽見襲人說:“多謝姑娘替我做,不像林姑娘,都十二了,手裏還不拿針呢——”
“薛姑娘!”晴雯摔簾子大步進門,冷笑,“我們家兩位姑娘命我給薛姑娘送回禮來了!”
“哦——原來襲人也在呀!”她問,“真難爲你大冷天從怡紅院跑來這麼遠!也多謝你替我們姑娘[cao]心!”
她不好瞪薛寶釵,便死死瞅着襲人:“我們姑娘尚書之女,大家小姐,不但有我幫着做,家裏還有多少針線上的人呢!什麼東西便家裏做不來,還有全京的能工巧匠排着隊要聽使喚!只不像有些人家,自家的活計做不完,竟求到親戚姑娘頭上,還嫌親戚姑娘不會做?!誰家姑娘是專做活的?誰家丫頭這般沒規矩,說出去不成了笑話!”
襲人早嚇蒙了,只看薛寶釵。
她兩腿都要站不起來——按晴雯的暴脾氣,真把這事鬧開,她可沒了活路了!
薛寶釵往[ri]自詡心裏有成算,不但比哥哥強上百倍,比這榮國府裏的姑娘也經過見過得多,只論本人能爲,不看家世,同輩裏沒人能勝於她。可今[ri]遇見晴雯橫衝直撞進來發怒,她才發現,往[ri]她自得的那些竟都無用!
晴雯只是個丫頭不錯,卻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家的丫頭!
屋裏吵鬧起來,鶯兒護着自家姑娘,文杏也從外間跑進來看。
可晴雯身上氣勢太盛。她說話雖急,卻一句是一句,明指出是薛寶釵和襲人無禮在先。
鶯兒、文杏、襲人皆不敢動,院子裏的又都是榮國府的丫鬟婆子……
薛寶釵心裏又委屈又氣,既恨晴雯竟然偷聽,何等不知禮數!又恨自己的丫頭不中用,襲人也是靠不住的。
她只能自己開[kou],試着安撫晴雯:“晴雯姑娘,我們說的玩話……”
“是不是玩話,姑娘們自己知道!”晴雯
纔不讓人!
她把錦匣放在離薛寶釵最近的桌上,打開大聲說:“這是我家兩位姑娘的回禮,可不敢佔薛姑娘的便宜!請薛姑娘收着罷!奴才告辭了!”
說完,她扭頭就走,臨走前還氣不過,多瞪襲人一眼:“哼!”
不小一個蘅蕪苑,晴雯來了就走,竟似在無人之境。
薛寶釵滿面漲紅,忍恥對襲人說:“你且去罷!”
襲人早無心奉承薛姑娘了,顧不得行禮便走。
薛寶釵看在眼裏,心中更加憤恨。
——襲人偏向她,不過是看她出身最低、沒有倚仗,如今要靠她親近寶兄弟,將來也不得不容她罷了!
但現在,大難在前,她不能多想襲人。
沒有證據,晴雯沒有證據!她想。只是她和襲人在屋裏說話,除了晴雯,並沒一個外人聽見!
空[kou]無憑!
真要鬧起來,晴雯也逃不了一個偷聽的不是。姨媽是看她不順眼了,也必不能容一個丫頭胡言亂語踩薛家的臉。
姨媽要較真,這裏老太太便能攔,丟的不也是榮國府的臉嗎?
林姑娘是聰明人。
林姑娘心裏愛敬這裏老太太。
林姑娘會攔住晴雯,不讓她鬧大的。
“去看看外頭還有沒有別人聽見了。”薛寶釵抹淚命丫頭們,“若有,拿幾百錢請她們喫酒,該怎麼說,你們知道。”
……
晴雯幾乎是一路跑回了瀟湘館。
正月天氣未暖,刮的仍是北風。她跑得太急,肚子裏灌了冷風,生氣過熱的頭腦也被吹冷了些。
進門,她便認錯:“姑娘,我好像惹禍了。”
“怎麼了?”林黛玉先忙問,又笑道,“你別急,慢慢說。能有什麼大不了的錯處呢。”
“是薛姑娘和襲人先背地嚼舌!”一看到姑娘的笑,晴雯又生起這兩個人的氣。
她們姑娘這麼好,薛家姑娘和襲人是不是眼瞎心盲了纔看不見!
“說吧。”林黛玉握住晴雯的手,塞給她一杯熱茶。
……
一杯茶喝完,事也差不多講完了。
“大姑娘怎麼說的?”江洛徹底不擔心了,笑問晴雯。
晴雯仍不服呢:“大姑娘說我太[xing]急了……只是……也沒罰我,讓我且不要對外人說。”
“所以今[ri]榮國公夫人想請我賞花,要送帖子,你就自告奮勇回來了?”江洛笑問。
“也不全是我自己的主意!”晴雯忙說,“和榮國公夫人說之前,我先回稟過姑娘,姑娘也讓我來的!可見姑娘心裏也委屈得很。”她求道,“太太,咱們快去把姑娘接回來吧!”
“黛玉讓你回來,的確有她的意思,卻不是想讓我去接。”江洛笑說這一句,命人,“請魏姨娘來。”
“太太?”晴雯不解。
“咱們且等魏姨娘。”江洛問她,“你還渴不渴?”
說了這麼
大一篇話——江洛看時辰鍾,發現晴雯足足說了兩刻鐘——一定渴,按晴雯的脾氣,說不定氣得昨晚今早都沒怎麼喫飯,也定然餓了。
“是還有些渴……”晴雯下意識回話。
“那你且喫些茶點。”江洛笑問,“在我面前不自在,你去堂屋喫?”
晴雯更懵了。
山月請她到堂屋桌邊坐下,給她拿了幾碟子細果,又倒一杯茶,笑道:“你快喫幾[kou],魏姨娘來得快呢!”
魏丹煙正在澄靜院與封氏一起寫話本稿子,聽得太太傳喚,她立刻過來,前後不過一刻鐘。
晴雯已經喫飽了。
江洛簡單與魏丹煙說一遍前因後果,笑道:“黛玉知道我不能去榮國府:她和英蓮常去,只是小孩子去長輩家看姊妹,我若去了,便是兩家又正經有了往來。偏這二年榮國公夫人姿態實在放得低,又是那麼重的賠禮,又是七十大壽都沒接黛玉。怕我不好相拒,黛玉才故意讓晴雯回來告狀,給我借[kou]。可那府裏有人謠諑她也不能不管,所以讓你帶了我的話過去看看,既是你給榮國公夫人請安,也是給大姑娘撐腰。”
這些道理,她大半是說給晴雯聽的。
且真是林如海的夫人爲一個丫頭和小姑娘之間的[kou]角找上門,也太鄭重其事,此中還有薛家人,林家不免就參與進了賈家內事裏。
而魏丹煙本是榮國府出來的人,不用避嫌。且她如今有了身份:既是一品大員在官府有正式納妾文書的良妾姨娘,也是《唐氏遊俠傳》話本寫在扉頁上的作者之一,“碧雲客”,有她過去,便已足夠。
江洛說完,便先笑問晴雯:“你可懂了?”
“原來是這樣……”晴雯先是抿脣,後笑,“我想不到那麼些,只要姑娘不是心裏委屈就好了!”
江洛不禁讓她上前,摸了摸她和黛玉有三分相似的臉,笑道:“你就跟着魏姨娘再去,榮國公夫人問你,你就照實說。”
“是,太太!”晴雯笑應。
“那我這便回去換衣服。”魏丹煙握住晴雯的手,“你且跟我來吧,別耽誤太太的事了。”
……
此時,榮國府。
王夫人房中。
襲人正滿面忠心勸諫道:“寶二爺一年比一年大了,我心裏總記掛着一件事,想討太太的主意,又怕太太疑心……”[注
昨[ri]她回怡紅院,提心半[ri],沒聽見瀟湘館吵鬧,老太太也沒找她審問,或許那事已經過去了……可她真是怕了再見林姑娘,且寶二爺總看林姑娘不同,與其每[ri]擔心晴雯再翻出這舊賬,不如先找個出路!
寶玉是大了。
這話觸動了王夫人的心事。
她忙說:“你只管說就是了。總聽人誇你,說寶玉屋裏全指着你一個。你有什麼話,必是爲寶玉好的。”
襲人忙道:“不敢當太太這麼誇,或許也只是我的微淺見識……我想的是,怎麼讓寶二爺還搬出園外來住就好了。”
王夫人大喫一驚!
她忙問:“難道是寶玉和誰作怪了?”[注
襲人忙說:“太太別多心,倒沒有這話……”
她只說寶姑娘、林姑娘都是兩姨姑表姊妹,男女之別,各自都大了,該避嫌疑,否則小人碎嘴造謠,有損寶二爺的名聲,她們服侍的人也死無葬身之地云云。
她是想讓賈寶玉和林黛玉隔開,從此再也不見纔好,王夫人心裏想到的卻是薛寶釵!
林家的丫頭守得死緊,連瀟湘館的院門都不讓寶玉進。寶丫頭卻年已十五,還成[ri]家往怡紅院跑,她近[ri]行事又好像有變。若真叫她和寶玉有了什麼……那纔是毀了寶玉的婚事!
主僕兩人一坐一站,視線相對。
王夫人便握了襲人的手,叫出一聲:“我的兒!”
“太太,鴛鴦姐姐來了。”房裏的丫頭在外回。
王夫人只好暫鬆了襲人的手,讓鴛鴦進來,問:“老太太有什麼話吩咐?”
鴛鴦道:“是老太太要叫襲人過去問幾句話,聽得人在這裏,我纔來尋。”
她看襲人:“走吧?”
襲人兩股戰戰,牙齒打顫聲音發酸:“鴛鴦……”她問:“老太太,怎麼突然、突然,要叫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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