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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欣聚党恶子独承家(1)

作者:(清)曹雪芹 高鹗
话說王夫人打发人来叫宝钗過去商量,宝玉听见說是和尚在外头,赴忙的独自一人走到前头,嘴裡乱嚷道:“我的师父在那裡?”叫了半天,并不见有和尚,只得走到外面。见李贵将和尚拦住,不放他进来。宝玉便說道:“太太叫我請师父进去。”李贵听了,松了手,那和尚傲颛摆摆的进来。

  宝玉看见那僧的形状与他死去时所见的一般,心裡早有些明白了,便上前施礼,连叫师父,弟子迎候来迟!那憎說:“我不要你们接待,只要银子拿了来,我就走。”宝玉听来,又不象有道行的话,看他满头癞疮,浑身腌破烂,心裡想道:“自古說,‘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也不可当面错過。我且应了他谢银,并探探他的口气。”便說道:“师父不必性急。现在家母料理,請师父坐下,略等片刻。弟子請问师父,可是从太虚幻境而来?”那和尚道:“什么‘幻境’!不過是来处来、去处去罢了。我是送還你的玉来的。我且问你,那玉是从那裡来的?”宝玉一时对答不来,那僧笑道:“你自己的来路還不知,便来问我!”宝玉本来颖悟,又经点化,早把红尘看破,只是自己的底裡未知。一闻那僧问起玉来,好象当头一棒,便說道:“你也不用银子的,我把那玉還你罢。”那僧笑道:“也该還我了。”

  宝玉也不答言,往裡就跑。走到自己院内,见宝钗袭人等都到王夫人那裡去了,忙向自己床边取了那玉,便走出来。迎面碰见了袭人,撞了一個满怀,把袭人唬了一跳,說道:“太太說你陪着和尚坐着很好。太太在那裡打算送他些银两,你又回来做什么?”宝玉道:“你快去回太太說,不用张罗银子了,我把這玉還了他就是了。”袭人听說,忙拉住宝玉道:“這断使不得的!那玉就是你的命,若是他拿了去,你又要病着了!”宝玉道:“如今再不病的了。我已经有了心了,要那玉何用?”摔脱袭人,便想要走。袭人急的赶着嚷道:“你回来,我告诉你一句话!”宝玉回過头来道:“沒有什么說的了。”袭人顾不得什么,一面赶着跑,一面嚷道:“上回丢了玉,几乎沒有把我的命要了!刚刚儿的有了,他拿了去,你也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你要還他,除非是叫我死了!冶說着,赶上一把拉住。宝玉急了道:“你死也要還,你不死也要還!”狠命的把袭人一推,抽身要走。怎奈袭人两只手绕着宝玉的带子不放,哭着喊着坐在地下。

  裡面的丫头听见,连忙赶来,瞧见他两個人的神情不好。只听见袭人哭道:“快告诉太太去!宝二爷要把那玉去還和尚呢!冶丫头赴忙飞报王夫人。那宝玉更加生气,用手来掰开了袭人的手。幸亏袭人忍痛不放。紫鹃在屋裡听见宝玉要把玉给人,這一急比别人更甚,把素日冷淡宝玉的主意都忘在九霄云外了,连忙跑出来,帮着抱住宝玉。那宝玉虽是個男人,用力摔打,怎奈两個人死命的抱住不放,也难脱身,叹口气道:“为一块玉,這样死命的不放!若是我一個人走了,你们又怎么样?”袭人紫鹃听了這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正在难分难解,王夫人宝钗急忙赶来。见是這样形景,王夫人便哭着喝道:“宝玉!你又疯了!”宝玉见王夫人来了,明知不蒯兑身,只得陪笑道:“這当什么,又叫太太着急!他们总是這样大惊小怪。我說那和尚不近人情,他必要一万银子,少一個不能。我生气进来,拿了這玉還他,就說是假的,要這玉干什么?他见我們不希罕那玉,便随意给他些,就過去了。”王夫人道:“我打量真要還他!這也罢了,为什么不告诉明白了他们?叫他们哭哭喊喊的象什么?”宝钗道:“這么說呢,倒還使得;要是真拿那玉给他,那和尚有些古怪,倘或一给了他,又闹到家口不宁,岂不是不成事了么?至于银钱呢,就把我的头面折变了,也還够了呢。”王夫人听了道:“也罢了,且就這么办罢。”宝玉也不回答。只见宝钗走上来,在宝玉手裡拿了這玉,說道:野你也不用出去,我合太太给他钱就是了。”宝玉道:野玉不還他也使得,只是我還得当面见他一见才好。”袭人等仍不肯放手。到底宝钗明决,說:野放了手,由他去就是了。”袭人只得放手。宝玉笑道:“你们這些人,原来重玉不重人哪!你们既放了我,我便跟着他走了,看你们就守着那块玉怎么样?”袭人心裡又着急铁仍要树也,只碍着王夫人和宝钗的面前,又不好太露轻薄,恰好宝玉一撒手就走了。袭人忙叫小丫头在三门口传了焙茗等:野告诉外头照应着二爷,他有些疯了。”小丫头答应了出去。

  王夫人宝钗等进来坐下,问起袭人来由。袭人便将宝玉的话细细說了。王夫人宝钗甚是不放心,又叫人出去,吩咐众人伺候,听着和尚說些什么。回来,小丫头传话进来回王夫人道:野二爷真有些疯了。夕卜头小厅们說,裡头不给他玉,他也沒法儿;如今身子出来了,求那和尚带了他去。”王夫人听了,說道:野這還了得!那和尚說什么来着?”小丫头回道:野和尚說,要玉不要人。”宝钗道:野不要银子了么?”小丫头道:野沒听见說。后来和尚合二爷两個人說着笑着,有好些话,外头小厮们都不大廑。”王夫人道:野糊涂东西!听不出来,学是自然学得来的!”便叫小丫头:野你把那小厮叫进来。”小丫头连忙出去叫进那小厮,站在廊下,隔着窗户請了安。王夫人便问道:野和尚和二爷的话,你们不懂,难道学也学不来嗎?”那小厮回道:“我們只听见說什么‘大荒山,什么‘青埂峰’,又說什么‘太虚境,‘斩断尘缘’這些话。”王夫人听着也不懂。宝钗听了,唬得两眼直瞪,半句话都沒有了。

  正要叫人出去拉宝玉进来,只见宝玉笑嘻嘻的进来說:野好了,好了!”宝钗仍是发怔。王夫人道:野你疯疯癫癫的說的是什么?”宝玉道:野正经话,又說我疯癫!那和尚与我原认得的,他不過也是要来见我一见。他何尝是真要银子呢?也只当化個善缘就是了。所以說明了,他自己就飘然而去了。這可不是好了么?”王夫人不信,又隔着窗户问那小厮。那小厮连忙出去问了门上的人,进来回說:野果然和尚走了,說請太太们放心,我原不要银子,只要宝二爷时常到娜裡去去就是了,诸事只要随缘,自有一定的道理。”

  王夫人道:野原来是個好和尚!你们曾问他住在那裡?”小厮道:野门上的說,他說来着,我們二爷知道的。”王夫人便问宝玉:野他到底住在那裡?”宝玉笑道:野這個地方儿,說远就远,說近就近。”宝钗不待說完,便道:野你醒醒儿罢!别尽着迷在裡头!现在老爷太太就疼你一個人,老爷還吩咐叫你干功名上进呢。”宝玉道:野我說的不是功名么?你们不知道‘一子出家,七祖升天’?”王夫人听到那裡,不觉伤起心来,說:野我們的家运怎么好?一個四丫头口口声声要出家,如今又添出一個来了。我這样的日子,過他做什么!”說着,放声大哭。宝钗见王夫人伤心,只得上前苦劝。宝玉笑道:野我說了一句玩话儿,太太又认起真来了。”王夫人止住哭声道:野這些话也是混說的么?”

  正闹着,只见丫头来回话:野琏二爷回来了,颜色大变,說請太太回去說话。”王夫人又吃了一惊,說道:“将就些叫他进来罢。小婶子也是旧亲,不用回避了。”贾琏进来见了王夫人,請了安。宝钗迎着,也问了贾琏的安。贾琏回道:野刚才接了我父亲的书信,說是病重的很,叫我就去,迟了恐怕不能见面!”說到那裡,眼泪便掉下来了。王夫人道:“书上写的是什么病?”贾琏道:“写的是感冒风寒起的,如今竟成了痨病了。现在危急,专差一個人连日连夜赶来的,說如若再聪阁一两天,就不能见面了。故来回太太,侄儿必得就去才好。只是家裡沒人照管。蔷儿芸JJ虽兑糊涂,到底是個男人,外头有了事来,還可传個话。侄儿家裡倒沒有什么事。秋桐是天天哭着喊着,不愿意在這裡,侄儿叫了他娘家的人来页了去了,倒省了平儿好些气。虽是巧姐沒人照应,還亏平儿的心不很坏。姐儿心裡也明白,只是性气比他娘還刚硬些,求太太时常管教管教他。”說着,眼圈儿一红,连忙把腰裡拴树6嗬包的小绢子拉下来擦眼。王夫人道:“放着他亲祖母在那裡,托我做十么?”贾琏轻轻的說道:“太太要兑這個话,侄儿就该活活儿的打死了!沒什么說的,总求太太始终疼侄儿就是了!”說着,就跪下来了。王夫人也眼圈儿红了,說:野你—快起来!娘儿们說话儿,這是怎么說?只是一件,孩子也大了,倘或你父亲有個一差二错,又耽搁住了,或者有個门当户对的来說亲,還是等你回来,還是你太太作主?”贾3连道:野现在太太们在家,自然是太太们做主,不必等我。”王夫人道:野你要去,請写了禀帖给二老爷送個信,說家下无人,你父亲不知怎样,快請二老爷将老太太的大事早早的完結,快快回来。”

  贾琏答应了是,正要走出去,复转回来,回說道,“咱们家的家下人,家裡還够使唤,只是园裡沒有人,太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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