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第 144 章
午後的陽光晴朗,透過窗櫺照在身上,別有一番融融的暖意。雖然現在是初秋,天氣酷熱難耐,但因爲江菱將室內溫度控制得很好,因此倒算是愜意。現在已經過了未時,榮國府的丫鬟、太太、小姐們大多歇夠了午覺,很難再去問她們一些什麼。因此要等到晚上,或是明日的午間,再設法問出個結果來了。
不過,剛纔抱琴的那一席話,確實讓江菱出了一身冷汗。
又過了一會兒,奶孃將小阿哥抱到了江菱屋裏,與她並排靠在一起。
小阿哥剛剛睡着,在襁褓裏窩成一團,小小的軟軟的,秀氣地扁扁嘴,似乎是在睡夢裏餓着了。江菱溫柔地笑笑,替他理了理襁褓,不知道爲何,心底一點點變得柔軟起來。
不管如何,孩子是肯定要放在自己身邊教養的,起碼要養到六歲,再依循慣例,送到阿哥所。
江菱陪了一會兒孩子,時間便到了申時左右,外面的宮女們都閒了下來。江菱喚過一位女官,藉口自己剛剛執掌鳳印,有許多事情都不知道,是否需要叫幾個管事姑姑到跟前,同她們請教。女官朝江菱施了一禮,答道:“回皇貴妃,您現在還在月子裏,一概事務都由管事姑姑和內務府處置。要等到出了月子,才能真正接管宮中事務。”因爲小阿哥還在熟睡的緣故,她們的交談聲很低。
江菱點了點頭,又問道:“但我還是沒有經驗……這樣罷,你跟我說說,或者叫個有經驗的嬤嬤,或者是管事兒的姑姑,跟我說說,這些日子,宮裏可出過什麼事兒?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然到時兩眼一抹黑,怕是要誤了事的。”
江菱暗想,如果宜妃和貴妃之間,真的起了什麼衝突,那肯定會傳遍大半個後宮。
女官仔細想了想,便答道:“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大事兒。最大的一件,便是娘娘您誕下子嗣,又晉升爲皇貴妃了。要說起來……哦,倒是有一件事情,鬧到了太后跟前。”
江菱稍稍直起身子,問道:“是什麼事兒?”
鬧到皇太后跟前,多半指的是抱琴口中的那一件。
女官道:“這事兒說來話可就長了。要追溯到十幾年前。那時奴婢剛剛進宮,什麼都不曉得,只偶然聽說宜妃和貴妃的關係不大好。前幾天,噢,就是主子您晉封的第二天,貴主子和宜主子便吵起來了。貴主子指責宜主子,說她給自己的藥裏動了手腳,宜主子當然是不認,這事兒一併鬧到了太后跟前。後來當着太后的面,宜主子還捅出來幾樁舊事,狠狠削了貴主子的臉面,教貴主子下不來臺。再後來,太后將她們各自斥責了一頓,讓她們回宮閉門思過了。”
江菱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這事兒是平息了?”
女官嗯了一聲道:“是平息了。但據宮裏的小道消息說,宜主子咽不下這口氣,正在暗地裏給貴主子使壞,貴主子好幾天都沒睡過一次安穩覺了。不知道爲什麼,貴主子將榮主子一併恨上了,現在正派人在冷宮和辛者庫裏,找過去的老嬤嬤和宮女,說什麼‘這宮裏原本誰都不乾淨,既然有人要翻舊賬,那便將舊賬一併翻出來好了’,鬧得人心惶惶的。”女官說到這裏,又瞧了瞧江菱的表情,見到江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又道,“主子您可千萬別亂想,要是在月裏落下了病根,那奴婢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這事兒既然鬧到了太后跟前,那便由太后做主便是,主子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牽扯到那些舊案了,萬一沾上了,那可是脫不掉的。”
“萬一沾上了,那可是脫不掉的”,短短十二個字,讓人脊背發寒。
江菱輕撫着小阿哥的襁褓,遲疑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這事兒我絕不多問,等太后處置便是。剛剛你說,宜妃和榮妃都攪合進來了,那惠妃呢?”按照慣例,惠妃秉性急躁易怒,應該會直接跟貴妃起衝突纔對。更別提貴妃手裏還捏着她的把柄了。
女官瞅了瞅江菱的表情,猶豫道:“這個……”
江菱看出了她的遲疑,便道:“到我跟前來說罷。等出了這個門,我們兩個,誰都不認你說過的話。我剛纔讓你進來,不過是瞧着屋子太亂,讓你拾掇拾掇。別的什麼都沒有說過。”
女官聞言,心裏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要是出了這道門,便能咬死了不認,那心裏倒是舒坦多了。她上前到江菱跟前,彎下腰,附在江菱耳旁說道:“奴婢聽說,明中堂提前得到消息,說娘娘要冊封爲後,便提前讓人進宮,告訴了惠主子。當時娘娘在待產,自然不知道這事兒。再後來的事情,娘娘都知道了。”女官說完,便往後面退了兩步,真的按照江菱所說,收拾屋子了。
江菱的動作頓了一下,良久之後,才低低地說了聲“原來如此”。
明珠是惠妃的半個孃家,當然是倒向惠妃那一邊的。再加上朝堂之上不乏黨爭,明珠和索額圖的衝突接近白熱化,在這種時候,納蘭家當然要跟惠妃互通消息。因此,惠妃忙着把自己拉下水,便顧不上貴妃和宜妃了。
再聯繫到前幾次惠妃的舉動,不難猜想到,這幾天惠妃在宮裏都幹了些什麼。
宜妃在忙着解決她和貴妃的私怨,榮妃跟十幾年前的事情牽扯不清,搞不好還出過人命,德妃倒是神隱,而惠妃……惠妃還有她身後的納蘭家,明顯是衝着自己來的,加上惠妃還有把柄在貴妃手裏,不可能會出這個風頭。
但不知道,當初她們口裏的,“惠妃的把柄在貴妃手裏”,指的是哪一件?
江菱用力擰了一下眉頭,想得腦仁兒隱隱作痛。
不一會兒,襁褓裏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小阿哥醒了。
江菱揉了揉太陽穴,將那些紛繁蕪雜的念頭暫且拋出腦海,陪着小阿哥玩了一會兒。那位女官收拾完屋子,便退出去了,倒是沒有再多談。江菱便也沒有再問下去。
在那天夜裏,江菱理所當然地,又將抱琴帶到了夢境裏。
抱琴比起今天下午的時候,顯得要雀躍不少,至少臉上籠罩的那一層愁雲,倒有大半都散去了。江菱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問題,得知王夫人推掉了薛寶釵的那個主意,禁不住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王夫人推掉那個主意的理由,卻不是有可能給貴妃的地位造成威脅,而是跟江菱長得相似的人,一千個人裏都找不出一個來,更別提還要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找到。當時薛寶釵問道:不是說我們府裏有一個丫鬟,跟黃貴妃長得相似麼?當時王夫人立刻變了臉色,很久之後,才硬邦邦地說道,那丫鬟早在前年,便已經得了癆病死了。
事實上,是王夫人忽然想到,自己能要挾住江菱的最後一張底牌,當初捏在手裏的一張底契,已經被江菱當着自己的面,一把火燒掉了。時隔三年有餘,王夫人再想起來,不由悔青了腸子。
而且抱琴還說,雖然王夫人推辭了那個主意,卻已經給王大人寫了封信,再等兩天,王大人便能回信了。宮裏的事情,王大人雖然說不上話,但主意還是能出的。王大人前兩天,剛剛給王夫人出了個主意,教她應該怎樣在分家的時候,給自己多謀些利益,據說效果還是蠻不錯的。
抱琴的心事解開,便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看起來倒像是真的放下了。
江菱耐心地聽抱琴把話說完,又將她送了出去,再轉念一想,便將賈璉給叫了進來。
賈璉可沒有抱琴那樣的好心情,剛一進夢裏,便照着面前的桌子椅子,接連踹了好幾腳,直將屋裏的桌子凳子花瓶都踹了個稀爛,最後才指着那一地的狼籍罵道:“別讓爺逮着你的短處,否則爺非得讓你玩兒完!”還狠狠地踹了一下門,也不知道指的是誰。
江菱按照從前的樣子,給賈璉上了壺茶,又默默地在一旁站着。
賈璉一口氣連灌了三壺茶,表情裏帶着一股子狠勁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所謂的爵位,不過是個花架子,偏生二房還咬死了不鬆口,又偏生族裏還都喫這一套!今年的祭田祭肉,本來已經不如往年,再讓你們這麼折騰下去,怕是連最後一點兒都被搭進去了。這個家必須得分,甭管你們怎麼鬧,這個家都必須得分!上回三妹妹說什麼來着,要是真的分家,他們也要單獨分出去,跟環哥兒、趙姨娘算作一戶?好,好得很,既然連二房自己都要分,那便再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嶽泰大人再怎麼計謀百變,那也是他們王家的事兒,與我們賈家無關!”
說完啪地一聲,摔碎了手裏的杯子。
江菱在一旁聽了半晌,等賈璉發泄完怒氣之後,才問道:“二爺同王家有怨麼?”
賈璉恨恨地道:“何止是有怨,怨氣大了去了。”
江菱想了想,又提議道:“那何不從官場上的規矩下手,擺王大人一道?”
賈璉動作一頓,疑惑道:“你說什麼?”
江菱笑道:“榮國府的長房二房要分家,那是府裏的私事兒,但凡是一點沾親帶故的,都有可能偏幫着某個人說話。但在官場上不一樣,有些沾親帶故的事情,要是做得過了,那可就要陷入兩難境地的。請二爺仔細想想,王大人在官場上這麼些年,可曾做過什麼‘特殊的’事兒沒有?”
賈璉更加疑惑了:“你的意思是……”
江菱垂下頭,仍舊是一副小廝的模樣:“小的蠢笨,比不上二爺心思機敏。但是小的知道,在官場上的事情,二太太是決計插不上什麼手的。畢竟二太太是個白身,現在連寶二爺的差事都被削了,就更加是個白身了。如果在二太太看不到的地方,給王大人一個警告,效果應該不錯。而且——”
江菱笑了一下,又道:“還可以各個擊破,不是麼。”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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