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第 145 章
“你是說——”
“小的是說,二爺在府裏,面對的是二太太,還有二太太背後的孃家,以及寶二奶奶、寶二奶奶背後的薛家,此外還有大太太、族長和寧國府,還有各房各屋的眼線,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難免會受到掣肘。但如果是在官場上,最起碼,府里人是插不了手的。”江菱道。
賈璉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後,賈璉才道:“你說得有道理。但告誡過王大人之後呢?”
江菱又笑了笑,續道:“那要看二爺的本事了。如果兩位王大人都束手束腳,那便等同於,將二太太的手腳折斷了一半。二爺原先也曾抱怨過,如果不是兩位王大人偏幫着寶二爺,事情定然會更加順利。再者,等王大人之事終了之後,二爺還可以如法炮製,敲打敲打薛家,寶二奶奶再怎麼能耐,也仍舊是個白身,管不到外面的事兒。如此一來,二房的權力,便被削弱了。”
賈璉長長地倒吸一口涼氣,良久之後,才道:“不錯,正是這理。”
江菱聽見這話,便又笑道:“二爺是個明白人。”
·
從夢裏醒過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晚間仍舊有些悶熱,不過因爲傍晚下過一場雨,倒是讓氣候涼爽了不少。江菱睜開眼睛,指尖輕輕一彈,一縷淡淡的霧氣在室內瀰漫開來,將溫度又稍微降低了一點兒,但卻不會感覺到寒冷。身側的人已經睡熟了,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來的,彷彿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江菱靜靜地看了康熙片刻,才重新躺到他懷裏,闔上了眼睛。
淺淡的香氣瀰漫在四周,不多時便讓她沉沉地睡去。
不一會兒,便進到了他的夢境裏。
一片無垠的荒漠。
江菱驚訝了一下,在夢境裏奔跑起來。這裏不是她創造的夢境,因此不能隨心所欲。在大漠裏跑了很久,纔看到了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流邊上似乎有綠洲。
一個人負着手站在河邊,靜靜地打量着遠方。
江菱放慢了腳步。
那個人似乎留意到了她的到來,回過身,朝她招招手道:“過來罷。”
江菱輕輕哦了一聲,走到那一片小沙州上,與康熙並肩站在一起。“那邊是準噶爾部。”康熙指着一個方向,聲音似乎有點沙啞,“前些年朕便察覺,他們有些蠢蠢欲動,但因爲璦琿和揚州都在生事,便暫且耽擱了下來,僅僅是讓人盯着他們。現在,似乎是町不住了。”
江菱側頭望着康熙,不明白他爲何會做這樣一個夢。
康熙續道:“接連兩個月,朕都接到了漠西蒙古的密報,說他們有不臣之心,不過卻一直維持着表面的恭敬。直到這兩日,沙俄的元老院剛剛與朕達成協議,削弱了彼得沙皇的權柄,由索菲亞公主繼續攝政,那邊便動了歪點子,想要往東面、北面,騰挪出些空隙來。”
江菱靜靜地聽着,心裏卻在思考着,康熙指的是歷史上那一件事。
“朕原想着,等沙俄的那位小皇帝再長大一些,便派人設法將他廢黜,讓索菲亞公主一直攝政,再讓他們元老院的注意力放到東面,便能讓他們自己內耗許久,自然無暇顧及遠東。不過現在看來,事情卻不如朕料想的那樣順利。”康熙皺了一下眉,才道,“中間杵着一個漠西蒙古。”
江菱轉過身,微微擡起頭望着他,目光有些猶豫。
康熙亦低下頭看着她,笑問道:“怎麼了?”
江菱搖搖頭,輕聲道:“沒什麼。”
本來以爲自己這邊的事兒夠多夠亂了,沒想到康熙那邊的事情更亂。再仔細一推算,今年剛好是增開商埠的第二個年頭,什麼事情都要從頭開始嘗試,事情肯定會更加亂的。
皇帝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江菱靠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道:“皇上,累麼?”
康熙悶悶地笑了一下,低下頭望着她,問道:“你又在動什麼歪點子?”
江菱搖搖頭,悶聲道:“沒什麼。”便埋首在他懷裏,不說話了。康熙擁着她的肩膀,亦靜靜地站在河流邊上,望着遠方一望無垠的荒漠和草原,什麼話都沒有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菱才醒了過來。
這是她頭一回醒得比康熙早,外面的天還沒有亮,應該是卯時左右了。她生怕驚醒康熙,便窩在他懷裏沒有動。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外面纔有人輕輕地叩了叩門,將康熙叫了起來。
江菱想了想,還是如往常一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身側的人起身下牀,又彎下腰輕輕吻了她一下,便離開了。外面傳來小太監刻意壓低的聲音:“小阿哥剛剛醒過來,皇上要去瞧瞧麼……唉,對對,是這個理兒……唉萬歲爺您慢着點兒……”
江菱慢慢地坐起身來,望着外面朦朧的天光,又暗自嘆息了一聲。
·
今天的天氣仍舊晴朗。
江菱已經在屋裏悶了好幾日,要不是昨天林黛玉來瞧過她,怕是悶得有些發慌了。但現在在坐月子,比懷孕時更加不方便。在哄了一會兒小阿哥之後,江菱便趁着午睡,將京城裏跟王家有關聯的人家,包括夫人太太、小姐姑爺、丫鬟小廝、婆子奶孃……甚至連打掃街道的雜役們,都帶到夢境裏問了問話。雖然現在王子騰在金陵爲官,即便是王夫人,也需要通過書信,才能與自己的兄長們往來,但架不住王家在京城裏有宅子,宅子裏有老人啊。
當年王大人做過多少年的京官,就有多少人知道王大人的底細。
江菱在夢裏套了套他們的話,便套出了王家不少腌臢事兒。王家既然能在京城站穩腳跟,躋身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府裏面的齷齪事兒不比賈家少,族裏面的敗家子更是一個接着一個,江菱沒費多少功夫,便整理出了一本小冊子。
當天剛好是中元節,江菱便在夢裏,讓賈璉看了看那本小冊子。
賈璉初時還有些漫不經心,但翻着翻着,臉色就變了,將那本要命的小冊子連續翻了四五遍,連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江菱將自己變成了“先大夫人派來的使者”的樣子,煞有介事地說道:“這是大夫人的在天之靈,在幫着二爺。”
賈璉幾乎要跪地嚎啕大哭,將那本冊子從頭到尾仔細讀了一遍。璉二爺從小不喜歡讀書,但他這回硬是用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再加一個早上的時間,將那本薄薄的小冊子背了下來。
第二天,便聽到了王大人遭到彈劾的消息。
雖然賈璉身上的事兒不少,但架不住賈璉的心狠,弄出來的事兒都是真的啊。
剛好康熙準備再查一次案底,吏部的人瞧見是金陵王家,便忙不迭地將事情層層上報,一路報到了總領事務的親王跟前。今年總領戶部事務的親王,不巧還是北靜王,於是便將這事兒,當成了一等一的大事來辦。
王家的幾個官吏被免了職,連帶着遠在金陵的王子騰王大人,亦不能倖免。
而且更要命的是,王大人生平最喜歡的,便是姻親二字。去年薛家犯事兒,便是大半是王家幫着斡旋的,現在王家自身難保,拔出蘿蔔帶出泥,便將往年薛家的那些舊案,也翻出來查了好幾遍。剛好朝中的幾個大學士正盯着這事兒,徹查的力度,又比往年大了不少。
緊接着王家又有幾個豪奴下了獄,還有幾個連累本家的、整日裏坑蒙拐騙的傢伙,亦被架到了大獄裏,這如同洋蔥似的一層一層地剝下來,便剝到了王家的當家大老爺、王子騰大人身上。去年王大人剛剛被貶謫,今年好不容易有了點兒起色,又被查翻舊賬,一併削職,一連徹查了二十多個金陵的地頭蛇,將金陵的官場摘掉了一小半。
這事兒辦得既快且狠,頗有北靜王當時清查戶部的風範。
事情傳到京城的時候,王夫人的整個天都塌了。
要知道現在老太太過世,榮國府式微,王夫人的地位,一半來源於賈寶玉和賈元春,另一半則來源於王家。現在王家被狠狠地打擊了一回,元氣大傷,連帶着王夫人都一蹶不振起來。從前王夫人還對薛寶釵橫豎看不順眼,現在自己的孃家一遭殃,便顯出了薛寶釵的好來。
最起碼,王夫人自己做不到像薛寶釵一樣,在孃家家道中落的時候,還能維持住在賈府的地位。
但是這事兒還沒完。王家的事情既然是拔出蘿蔔帶出泥,那薛家和賈家,自然是免不了要折損的。
賈家還好,事情畢竟是賈璉捅出來的,在往上奏報的時候,便已經將自己家裏摘了個乾淨;而薛家就沒那麼走運了,薛蟠在大獄裏關着,薛蝌尚未考取功名,薛寶琴雖然嫁到翰林家裏,但因爲是家裏的少奶奶,消息不靈通,加上夫家又是以清名聞名的翰林,更加不可能幫上什麼忙。繼王家被牽連之後,薛家的不少舊賬,也被翻出來,又狠狠地算了一筆。
而且,薛家是皇商。
但凡沾上了一個商字的,往往都能跟江南、揚州的那一夥兒富商有關。
這事兒便鬧得越來越大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江菱坐完了她的月子,徹底自由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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